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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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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思辰虽然是刚烈的,但她也是明白事理的。一方面是出于对婆婆辛苦付出的感激,另一方面也是跟嫂子暗暗较着劲,她要用自己的好让婆婆心甘情愿地留在她这里帮她带孩子。她觉得就平时嫂子对婆婆的态度,她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婆婆自从答应留下来帮忙带孩子,突然变得很低调,完全没有了之前把控一切的气场。赵思辰拿水果牛奶给她吃,她似乎很受宠若惊,放着也不吃,偶尔在赵思辰的劝说下,才吃一点点。每次吃饭都吃上一顿的剩菜,新做的菜都留给儿子和儿媳妇吃,吃了一大碗饭,都不怎么就菜。赵思辰看得出来,婆婆很拘谨,她好像给自己的定位是给这个家庭帮忙的配角,而不是主人。赵思辰从小在家父母就教育她尊重长辈,她在亲戚朋友中被称赞是懂礼貌孝顺的好孩子,对婆婆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婆婆的普通话很不标准,赵思辰也是半懂不懂,但婆婆是个喜欢聊天的人,经常跟赵思辰讲小时候林哲他爸爸跑船她一个人拉扯两个儿子遇到的种种艰辛。时间久了,婆媳俩的关系理顺了,相处得挺融洽。

    林哲在处理家庭关系的问题上很糟糕,在照顾孩子方面却尽心尽责、无可挑剔。儿子自从出生后,夜里都是他们小两口自己带的。赵思辰负责喂奶,剩下的事情都是林哲的。他又是换尿不湿,又是拍奶,孩子睡眠不好,夜里经常闹着不睡觉,林哲抱着孩子又是放催眠曲,又是从床上跳到飘窗上用尽各种方法哄睡觉,着实把他累得够呛。

    只是一碰到她妹妹的问题看起来已经走上正轨的小家庭就又闹出了新的矛盾。

    赵思辰父母走了以后,她妹妹不想自讨没趣就回了宿舍。赵思辰心疼妹妹,经常叫她过来吃饭,妹妹吃完饭会住在家里,第二天再回宿舍。婆婆一开始留下来照顾赵思辰和晨晨,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子,真留下来了,她也当成了自己的本分。但妹妹跟她有什么关系?赵思辰偶尔会听到婆婆跟林哲抱怨,说她没有义务照顾赵思辰的妹妹,给她做饭。这种不满没有停留在抱怨的阶段,而是表现在了实际行动上。婆婆给大家都盛饭了,就是不给妹妹盛,阳台上的衣服都收回来了就剩妹妹的在那飘着。妹妹在洗手间洗内裤,她用家乡话抱怨说不吉利。总之,处处看妹妹不顺眼,处处不给赵思辰面子。这些矛盾积累着,终于找到了爆发的突破口。

    那天,妹妹突然惊慌失措地给赵思辰打电话,她说:“大姐,我今天下班回来,发现宿舍的餐桌不见了!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你们宿舍进过小偷,还是半夜三更潜伏进来的,太吓人了,这次是不是也有可能是进小偷了?”赵思辰不敢相信:“不可能吧,那张破桌子还是林哲他哥以前宿舍的,哪个小偷会偷这种不值钱的东西?”姐妹俩一合计,感觉事有蹊跷。赵思辰说:“你先别着急,我问一下林哲,该不会是他和他妈搬走的吧?”果真不出所料,林哲理直气壮地说:“是我跟我妈去宿舍搬走的。那是我哥宿舍的桌子,现在我哥要用了,就搬走了,不用问你妹妹吧?”赵思辰说:“桌子虽然是你哥的,但我的宿舍现在是我妹妹住着,你要搬桌子是不是应该先跟我商量一下,跟我妹妹打一声招呼啊?”林哲说:“这是你的宿舍,虽然是你妹妹住着,但房租水电都是你在付的,这都是我们家的钱,你妹妹只是借住在里面,我要跟她打什么招呼?”赵思辰知道跟他说不清,直接挂了电话。

    妹妹的事情,她一退再退,但林哲母子还是步步紧逼得寸进尺,她再不讨个公道,怎么对得起妹妹?她不能再这样忍气吞声下去了。本来她还是想平复心情跟林哲好好沟通一下的,尽管对结果没有太大的信心,但她觉得她的理由还是很充分的,妹妹现在也不住在姐姐家了,每周请她到姐姐家吃几顿饭,是姐姐姐夫对妹妹应有的照顾,他们不应该对妹妹爱搭不理让她难堪。虽然宿舍是她的,但现在是妹妹住着,他们要去宿舍必须跟妹妹打招呼。今天是一个周末,婆婆去哥哥家了,她具备和林哲好好聊聊的条件,如果聊得不好,晚上就算失眠也不会影响到第二天上班。可是本来准备冷静讲的道理,努力解决的问题,一掺和进情绪、立场以及之前所受到的那些伤害,就向另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了,变成了一场情绪饱满声势浩大的控诉大会。

    从妹妹来宁市开始,到人参酒事件到生孩子以后不陪夜不买东西不孝顺她父母,老人带孩子问题的不作为,一直数落到这次搬桌子。赵思辰蔑视而痛心地说:“你是什么男人?你的心眼比针眼还要小!你眼里只有你自己,连我最亲近的家人都容不下,你不应该结婚,你应该一个人过,你结婚就是害人!认识了你,我才知道,中国的高等教育有这么失败!就你这号人,做我的朋友都不配!我和你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儿子也被惊醒了,哇哇大哭,让赵思辰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支离破碎一败涂地,她抱起孩子泪流满面凄惨万分,边哭边说:“我现在就带孩子走!我要跟你离婚!”林哲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得这么严重,他六神无主死命拉着赵思辰,一向感情内敛的林哲竟然抽泣了起来,他哀求着:“思辰,你不要走,这么晚了你带孩子去哪里啊?你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不要跟我离婚!我明天就和你妹妹说话,我以后一定好好处理跟你妹妹的关系,不让你为难,你看我的行动!”赵思辰和孩子一起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是啊,这么晚了她能抱着孩子去哪里呢?她无路可逃,她还有孩子,从此以后她已经不能任性地甩头就走了,她要为他考虑,这个可怜的小东西,哭得这么伤心,母子连心啊,只有儿子心疼她!她对林哲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请你拿出实际行动,主动找我妹妹谈。”

    第二天晚上,林哲就把妹妹约出来了,地点在一家自助茶馆。妹妹是先到茶馆的,她吃了第一个回合,林哲就到了。林哲跟妹妹接上头,并没有打招呼,两个人只是确认了一下眼神。林哲就下楼拿吃的去了。妹妹就开始了第二轮。因为茶馆的吃食是定时供应的,两个人好像忘了此行的主要目的是过来谈判解决问题的,一个劲的跑上跑下拿吃的东西,低着头专注地吃了一轮又一轮,一句话都没说。两个人吃得差不多了,林哲擦了擦嘴,说:“你吃完了吗?我们可以谈了吗?”妹妹说:“可以了。”林哲开门见山:“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妹妹质问:“为什么?”他列举了几点理由,主要是妹妹来到他们家,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很多不便,妹妹吃的住的都是他们家的支出,但妹妹对他没有一丝尊重和感谢,而且不懂人情世故,晨晨过一周岁生日,作为小姨,妹妹竟然连礼物都没买,这些都让他非常气愤。妹妹觉得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怎么就能让姐夫对她这么大意见和怨气,这个男人简直小心眼得不可理喻。用妹妹后来跟姐姐汇报情况时的话说是:“简直太奇葩了!”

    这次谈话根本就不像赵思辰所期望的,心平气和坦诚地交流,有什么问题摆到台面上,沟通清楚达成理解和共识。这根本就是一次互相长期看不顺眼一说话就开始互掐的战斗模式。林哲和妹妹谈得很失败,到后来根本就谈不下去,林哲谈到激动气愤之处,拍了桌子,妹妹不甘示弱,也拍了桌子,站起身来,大声说:“谁怕谁!”谈判可以说是不欢而散。买单的时候,妹妹提出要AA制,林哲说不用,今天他请。妹妹说:“不用,我的钱我自己付,这点钱我还是有的,省得又被人说吃别人的用别人的!”本来时间就不早了,两个人僵持不下,看得服务员都着急了,直接退回了妹妹的钱,说让男的来。从茶馆出来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考虑到姐姐宿舍十点半关门,回去要请门卫老伯开门很麻烦,妹妹厚着脸皮问:“时间这么晚了,我宿舍关门了。今晚坐你的车去你家住,你同意吗?”林哲只说了两个字:“同意。”两个人就没再多说一句话回到了家。

    赵思辰本来还在热切地等待着谈判的情况,她看看时间,这么晚了,丈夫和妹妹应该谈了好几个小时,看来谈得还是挺充分的,他们之间的矛盾和误会是不是得到了化解,两个人的关系有没有改善?两个人到家都已经十一点了,赵思辰问林哲谈的情况,林哲说:“还行,大家要说的都说了。”

    赵思辰还是从妹妹这里了解到了两个人谈判的具体情况。

    是的,赵思辰把问题想得过于简单了,她对通过沟通来解决家庭矛盾还抱有幻想,关系已经这么恶劣的两个人是回不到原点的,那些不满和伤害都在那里,不曾离开。林哲和妹妹的关系还是老样子,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只要妹妹一过来,家庭氛围就透着一种微妙的不自然。渐渐的,妹妹也不太愿意过来了。赵思辰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努力了,也抗争了,却无能为力。难道她真的能带着孩子和林哲离婚,离开这个家?

    她不是没想过,在生气冲动的时候。高洁说:“不能离婚,你有没有想过现实的问题?如果你离婚了,带着这么小的儿子嫁给谁去?就算找到可能还不如林哲。如果你真的过不下去,你也不能先离婚,你可以骑驴找马,先给自己找好下家,再离。离婚很麻烦,孩子以后的教育,对方万一也有孩子,你还要去做继母,家庭关系更复杂。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离婚!还有你的父母,如果你离婚了,你不仅照顾不到他们,可能还会成为他们的负担。”她又开解她为她出谋划策:“不要把问题想得那么严重,处理家庭关系要有智慧和手段,跟老公多撒撒娇,嘴巴甜一点,说点好话骗骗他们,他们就傻乎乎地听你的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她也尝试按照高洁教她的说辞和林哲沟通,但往往被林哲的不按常规出牌带偏,根本就没办法把他带到她严密论证的逻辑里。但,这个婚也不是想离就真的会离的。很多时候,也只是赵思辰一时的气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