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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意外死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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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在北京生活的第7年,颜婧宁逐渐觉得自己成为了半个“北京人儿”,跟他们一样说“这事儿,成!”、“您呐”、“挨我那儿”、“多儿前儿事儿?”……

    走在繁华的建外SOHO大街上,看着夕阳西下,华灯初上,健德门桥又规律的排起了两条由各色豪华轿车组成的长龙队:在深秋的暮色下,全都开着前后尾灯,一条是黄眼珠的车头长龙,另一条是红眼珠的车尾长龙,像两条巨蟒,伸长笔直的身子,在栅栏两头相映成辉,势均力敌。

    这就是京城的现代化繁华气息,全国甚至全球的精英们,都以自己能跻身京城为傲,挤破了头,也要成为“有房有车”一族。哪怕路上天天这么排长龙,通勤时间3小时也行;哪怕只有十平米出租房,推开门就是床铺也行;每天晚上回去累的像一条狗,早上出门时光鲜亮丽,光彩照人就行。

    颜婧宁也一直在努力地想把自己变成他们中的一员,每天都努力练习融进帝都的生活圈。今年是她来北京的第7年,也是在帝都中医药大学,攻读在职博士研究生的最后一年。

    今年是最关键的一年,一方面颜婧宁要在帝都第一中医医院的急诊科门诊坐诊,病房值夜班上班,同时这半年来她承接了“国家973科研课题的一部分子课题:肺与大肠相表里的分子生物学机制”,每天还要返回帝都中医药大学的实验室,跟一群基因缺陷的杂交老鼠搏斗。

    近半年来,颜婧宁每天的时间被分成了规律的三块:8小时在医院上班,8小时适合动物搏斗,8小时耗费在吃饭、睡觉、往返医院和实验室的通勤路上。

    生活在时间的夹缝中,颜婧宁甚至没有空闲抬头望一眼天空,上一次迎接朝霞,目送夕阳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每一天都像是一场战斗,自己更像是一个上了发条的玩具毛绒鸭子,被一只无形的手捏在手中把玩,然后凭空伸出手指替她拧紧了发条,她只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完成规定的动作,不停的抬腿,落下,再抬腿,再落下……一刻不停的重复下去,不管最终要走到哪儿,无非就是这两点一线中的某一处。

    披上白大褂的那一刻,颜婧宁觉得自己更像是上了战场的勇士,白衣就是护体盔甲,自己只管往前冲,管他是人是神,爱谁谁,老娘所向披靡!

    接近中午时,颜婧宁的诊室来了一个40岁上下中年男性,黄白面皮,嘴唇略微紫绀,步入病房,神清语利,对答流利,呼吸稍显急促。查舌按脉,病人舌体瘦小,光面红无苔,左关沉迟涩滞,脉结代。手足四肢冰冷。

    中医早在李时珍编著的《濒湖脉学》里,详细论述了人体的二十七脉的脉象,对于脉的体状、相类、主病都作了七言歌括。

    “沉数为里热,沉迟为里寒,沉细为里虚,沉实为里实。”患者左手关脉沉迟涩滞,显然是属于里寒,按照脏腑划分,是为心阳不足,血运无力,血行迟缓,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今心中阳气虚衰为本,血行涩滞为标,兼有脉跳动时有间歇,止有定数、即几跳一停,亦佐证该患者为脏气虚衰所致。

    心中有数了,还要和西医的检查报告单印证一下自己的诊断。接过病人的心电图检查报告,颜婧宁不由得稍稍松了一口气,本来一上午的接诊病人已经让她应接不暇,这时候忽然来了个临床症状稍轻点的患者,对她来说就像按下了一个休止符,可以稍微的喘口气,ECG上写着:窦性心律不齐,房室二联律。嗯,这么说这个病人是典型的中医“心动悸,脉结代,炙甘草汤证”了。

    炙甘草汤,又名复脉汤,方出自东汉医圣张仲景的《伤寒论》,主治心阴心阳两虚证。临床上用于功能性心律不齐,期外收缩,心房颤动,传导阻滞等引起的“脉结代,心动悸”证。

    炙甘草汤中以炙甘草为主药,用以养脾胃补中气,益气血生化之源;以人参、生地、阿胶、麦冬、火麻仁滋阴补血;生姜、大枣调和脾胃;以桂枝通心阳;清酒通络利脉。药物是甘润、辛燥并用,使滋阴而不致腻滞,通阳而不致伤阴。

    想到此处,颜婧宁提笔给病人写下方子:

    炙甘草60克生姜45克党参30克生地60克

    桂枝30克阿胶30克麦冬45克火麻仁30克

    大枣30枚

    煎服法:取水1500毫升,文火慢煎,至诸药快要煎好时,加入白酒20-40毫升,再与上方共煎30分钟后取汁600毫升,分2-3次温服。

    写到这里,颜婧宁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对病人嘱咐道:“这个方子您一定要配合白酒一起煎煮,煮到半个小时左右,再加白酒,白酒加入过早,会随着蒸汽挥发掉大半,疗效也会打折,这点您切记……”

    这时,诊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进来的人是急诊科的王主任,“小颜,上午的病人看的怎样了?还有几个病人?”

    “王主任,您来了?”颜婧宁赶紧起身,恭恭敬敬地给王主任鞠了一躬。因为她知道,自己马上面临着实习期考核,评语写得好与坏,都在王主任一句话,至于自己能否留在急诊科,甚至说能否留在这家大型的三甲医院,也都在主任点头和摇头之间决定,因此她不敢有丝毫怠慢。“最后一个病人了,王主任。”

    “很好。这个病人的病历给我看一下。”主任背着手跨步走进了诊室,接诊室窗明几净,两张对放的桌子,周围散落着4把椅子,两张医生坐的,两张留给病人,旁边横着一张诊疗床。

    王主任在颜婧宁的对面坐下来,拿着病例记录仔细的阅读起来。

    忽然,王主任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芒,“小颜啊,这个病人的心电图显示,T波低平且倒置,提示患者可能伴有隐匿性心绞痛,不除外心衰、心脏骤停的可能。病人赶快收治入院,很危重。”

    “你放一放手下的工作,先开入院诊断书,下病重通知单。我去联系一下心血管科,让他们收了这病人。”

    什么?!颜婧宁当场呆立,如遭雷击?自己的诊断有误吗?不可能啊?可是王主任又言之凿凿,确实论资历自己没有理由质疑。三七二十一,还是听话照做吧!收治入院了,总归对病人的病情是有帮助的。虽然心里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颜婧宁还是很快开具了入院诊断书和病重通知单,帮着病人办理了入院手续。病人很快配合护士住进了心血管科,在13床。

    安顿好病人已经是下午一点了,颜婧宁胡乱的吃些东西,到值班室休息了一会儿,因为从傍晚6点到第二天的早上8点,她还要在急诊室值一个夜班,不抓紧时间休息,脑子都转不动了。

    长话短说,值这一夜班,前半夜还好熬过去,颜婧宁一直在处理一些应急的小伤小病,抬眼看了一下不知不觉已经凌晨三点,再过几个小时,就该杀向实验室,继续跟那些杂交老鼠打交道了……

    正当颜婧宁神游太空的时候,咣当一声,急诊室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大夫在不在?!大夫在不在!!快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