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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庭与弯刀
卫文鼎惊醒过来,眼瞳里满是惊恐之色,止不住的汗珠自发间滚落,他拼了命的想在身上找些什么,自己在虚无之中似乎并未损伤什么,在得到确认后他才稍稍平静了几分。
少年的脸色煞白,急促的呼吸了很长时间才重新变得平缓。
他望向了睡在屋子另一头的莫执戈,疤脸男人似乎并未察觉到他的惊醒,反而鼾声如雷,他自冻原下来后,还是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
男人翻了个身子,嘴唇砸吧砸吧了几下,下意识的找了个让自己睡得舒适的动作继续做起美梦来。
卫文鼎借着透过窗户的月光,看着眼前熟睡的男人,想到了自己梦里所见,他站在城头上无比冷漠,看待自己就如同看待一名罪人。他不知道这个梦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做得太过于光怪陆离,是否对自己有所暗示。
据师傅说,城外有些方士是可以解梦的,但梦里出现了鼎足,这个念头似乎引起了体内鼎足的共鸣,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满全身,卫文鼎有些措不及防,直接滚落至了床下,但这次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他闹出的大动静竟然还没有将莫执戈惊醒,他稍稍的平复了一下内心。
仔细想了想,他还是决定不把这个诡异的梦境告诉别人,他不知道这梦的来源,但里面确确实实发生了第一件事,那后面的事情也极有可能会发生。若自己告诉了别人,真的影响到了什么事情,他也拿不准。
第二天的清晨,邛江上飘起了薄雾,巨船仍然在邛江中航行,这般宽阔的江面,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条大江而不是一片大海。
太阳终于升了起来,整个江面上泛起了一层犹如碎金甲一般的颜色。
莫执戈是在一次大浪拍船引发的剧烈震动中醒来的,他看了看屋内少年已经将被褥叠好,果真叠得出色,那个男人教出的徒弟确实是继承了那一丝不苟的品质。他略有满意的点了点头。
走出船舱后,莫执戈舒展双臂,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单单是他,这些活下来的不夜营士卒也已经很久没有享受到这么纯粹的阳光了。
太阳已经将清晨的薄雾驱散得干干净净,湛蓝的天空上有一丝丝漂浮的流云,一阵江风吹来,让男人清醒了不少。
甲板四周已经有了站岗的士卒,不少士卒也借着这晴朗天气在甲板晒晒自己那即将发霉的甲胄。
几名军士正在甲板中部热着筒骨汤,看来他们已经先自己吃过了。
莫执戈一想都知道,这是南宫胤安排的,他也不懊恼,也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铁锅里煮着船上存放的筒子骨,伴着一些南卫才有的调料,那股故乡的味道问得男人有些酥酥的。他接过士卒递给他的木碗,里面满满登登的盛着一大块肉。
“你们见着国子了吗?”莫执戈咬了一口肉,嘴里含糊不清的问道。
士卒们向莫执戈的身后指了指,莫执戈也顺着方向回头看,发现少年一个人呆在最顶层的甲板上,静静的望着西方。
那面容上充斥着一股忧郁的神色,这般模样他还从未在少年的脸上见过。
莫执戈想过去询问情况,但身旁却有人将他制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南宫胤拉住了将军,对着他摇了摇头。莫执戈见这大术师都做了指示,自己也就不便再多事了。
他有些迟疑的看向了清瘦男人,将眉头皱了起来,似在询问:真的没事么?
在得到了南宫胤肯定的点头后,也便不再向上方多看一次。
“年纪轻轻的,怎么也这么惆怅。”他自言自语道,但南宫胤并未理会他,反而直接盘坐了下来。
“怎么一大早都这么疑神疑鬼的......”莫执戈拧了一把自己的手臂,发现自己确实是不在梦里。“怪事。”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也便就自顾自的吃起了自己碗中的肉块。
卫文鼎瞧着那望不到头的江岸线,就像自己的生命一般,他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若是真的发生了梦里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应对。
那场面太过于真实,他不知道那个被插满长矛的男人究竟是谁,只是觉得与自己年岁相仿,觉得是自己的手足兄弟,眼睁睁的死在了自己的眼前,自己却是那么的无力。
这一整天他都在想这个梦,想得少年有些头疼,卫文鼎有些爱钻牛角尖,显然这次被他一头严严实实的撞入了牛角里最尖的地方。
这天夜里,少年看着自己身上的被褥陷入了迟疑,他不知道那宛若真实的梦境是否会再次发生,但那样诡异的梦没有再出现,这一晚他睡得极为安稳。
之后的一天里,少年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开始与莫执戈与军士们交谈起来,直到这天色暗了下来,将军告诉他,再睡一个晚上就要抵达西岸了。
这一夜大家似乎都有些激动,在江上漂泊了这么久,军士们也开始想念土地了,不少晕船的军士更是像盼望回家一般盼望着停岸。但莫执戈仍未解开禁酒令,告诉大家一切都要等停岸后看情况再决定。
随着阳光穿过窗户,一股暖意照进了少年的心里,少年睡了个大懒觉,这一次倒是他起得比莫执戈晚了。
卫文鼎推开了房门,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码头,一时双眼也亮了起来,那成千上万的海鸥在海边飞翔,似乎正在欢迎这些远方来客。
码头上早已经挤满了人,更有卫兵将平民拦在一旁,那骑着高大的西陆马的迎接官员,正对着即将靠岸的巨船。
“文鼎小兄弟。”这话开了口,觉得少年既然叫了自己莫大叔,也该改改口了,随即说道:“文鼎,你看你这青铜子的名号都传到西陆来了。”
卫文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咱们是最早离开冰原谷的,按理说他们是不知道的,那些商人的船可没有这快,消息应该没有抵达西陆,您说是吧?”
“术士有自己的法子千里传信,只是消耗极大,现在康国肯定将你出来的消息传遍天下了。”莫执戈将自己身上的甲胄整理了一番,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英武一些,“康人不是善茬,说不准他们已经雇好刺客准备对你动手了。”
“啊?我一个普普通通的三鼎小武夫,不值得他们这么大费周章吧?”少年的脸色有些不对劲,觉得这样的消息有些惊世骇俗。
“请个刺客算啥大费周章,光是他们派出那磐阵营,就不大费周章了?你想想,好几千人在冻原上争夺你,这些人还都是些好手,那军费可也大了去。”
卫文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即也整了一番自己的衣裳,现在他穿着的已经不是出城后的那套粗布衣裳,而是换上了船上的一套华贵卫服,只是这些军队汉子也不会打理,只能让少年就这么套了上去,不过看起来却也有些像模像样。
......
......
只在一夜之间,东陆青铜之子现世的消息便传到了西陆。
本来拜庭人对那遥远东方的消息本就不太感兴趣,但似乎有一只隐匿于黑暗中的大手在推动着这件事的传播。酒馆里开始有了“青铜之子”何时抵达港口的盘口,街道中的行吟诗人将青铜之子编成了一首首诗歌传颂。拜庭人最近几天茶余饭后的话题,也从那些闲时八卦变成了东陆的神秘人物。
据行吟诗人所说,那东方大陆康人帝国的大魔法师对那少年的预测是“历史的车轮”。这般评价似乎便注定了那少年的不平凡,他似将承载历史,并推动其前进。
随着大量的皇家卫队骑着象征着荣誉的白马来到了棕桐港,海港上的平民们终于相信了这个传闻,那青铜之子要在他们的港口上岸了。
这天清晨,皇家卫队拉起了警示护栏,于主港口更是清出了一块巨大的浅水海域,居民楼里那些金发碧眼的拜庭人见到国家已经如此大动干戈,于是也自发的聚集到了港口的两边,路上、楼上,能站人观看巨船靠岸的地方都站满了人,就为了一睹青铜之子的容颜。
拜庭帝国与东陆凭借着埃里伯斯河(即东陆所谓邛江)有着大量的贸易往来,虽然埃里伯斯神不允许大规模船队在自己的封地胡作非为,但一般的商船航行他都会以礼相待。
这是拜庭帝国的西岸,拜庭帝国位于玄陆西部大陆的最东侧,是一个疆域不亚于北渝的帝国,但西陆在东方更多时候被称之为西域,据闻在几千年前,这里与东陆之间还没有邛江,历代诸朝的文献中都将这片土地称之为西域。
在《九州闻录》中有这么一句记载:西域未王化,久经战乱,无礼乐,不尊伦理。
三百年前在西陆上雄极一时的大罗国皇帝莫名死在了女巫塔内,一时间整个大罗国开始清剿女巫,各地诸侯开始借机积累大量扈从骑士,女巫弑君一案还未结案,大罗帝国的诸侯们却开始了相互征伐。
阿卡迪乌斯家族于大罗东江岸发家,凭借着与周边诸国的海上贸易获得了大量的支持,一举攻克了整个大罗半数土地,于萨洛尼卡城建都,立国拜庭。
西陆上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阿卡迪乌斯家族是带着弯刀降落于人世间的,弯刀是那更北边的游牧民族的标志,据闻多年前东西二陆还没有中间这条大江,东陆的游牧民族曾被中原王朝打得节节败退,就连自己的圣山阿可沁也成为了中原人的牧场,他们只好像西逃亡,但西方诸国被他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们没有补给线,以战养战,每克一城便将城内平民尽数屠戮,大量的文化瑰宝付之一炬。
那些年里的西陆,更像是一片人间地狱。
那支游牧民族渐渐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但对于弯刀的恐惧与憎恨直到如今仍存在于西陆人的心中,阿卡迪乌斯家族凭着十八把弯刀发家,他们的旗帜便是一匹高马与弯刀。虽然他们与西陆人的长相并无不同,但崇尚弯刀的拜庭人,似乎与大罗帝国其余分家的国家有些格格不入。
崇尚弯刀与战马的国家,必将为大陆带来毁灭。——雷斯帝国大祭司·昆图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