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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卫不夜营的突然入场,使得青铜城外北渝与北燕恰好平衡下来的战争天秤陡然发生了倾斜。
但吴相与赵嵇夜对此并未显得有过多意外,两人都是久经战阵的名将,在玄陆上都是家喻户晓般的人物,行军打仗变数极多,南卫这个极爱凑热闹的国家加入这场纷争也十分正常。
不夜营虽然厉害,但他们的大戟士与银甲铁骑也都不是吃素的,特别是赵嵇夜,他早就想同那威名赫赫的不夜营一较高低了。他静静的看着不夜营统帅,将那桑木弓插回了马鞍中。白脸将军将手握在了刀柄上,只要等到一个值得他出手的时机他会好不犹如的发出指令带着身后的兄弟冲杀过去。
但现在显然不是机会,北燕国弓卒的进攻被那南卫人的法术给轻易化解了,骄傲如赵嵇夜也不敢贸然对这人数不过三百的不夜营发起进攻。
而吴相在短暂的平静后却显得有些暴躁,他那抖着肥肉的脸庞渐渐开始抽搐,他猜到了会有他国军队前来阻击,也料到了大康肯定还会有一支伏兵等待着最后精疲力尽的他们,但他做梦也没想到南卫竟然派出了他们最负盛名的天才术士——南宫胤。
南宫胤年少成名,是南卫国师唯一的亲传弟子。据闻南卫国师亲自带着那年尚且十六岁的南宫胤入了国子监,南宫胤仅凭一年便成为了“监内第一术士”,更有传闻:“诸教授法术造诣皆不敌之”。
世人皆知道血脉对于修行的重要性,在历史的长河中展现出血脉优势的家族早早便跻身为了各国大族。令人感到不解的便是,这南宫胤并不是南卫任何大族子弟。自其于佅芒山出世以来,用极短的时间便惊艳了整个卫国,其事迹至今仍活跃在各大茶馆说书先生的口中。
卫人在茶余饭后总爱摆些龙门阵,他们自然是不相信一个荒无人烟的佅芒山中能凭空出现这么一个长相清秀、资质又如此出众的天才来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坊间便出现了一个传闻,这传闻让南宫胤多了一个极尴尬的身份——国师的私生子。
国师姓南,天才姓南宫,国师是天下最强的术师之一,而这天才也是南卫年轻术士第一人。更有甚者说自己见过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国师,还真和南宫胤有那么七八分相似。
或是国师与南宫胤根本不在意这些传闻,又或是这传闻的确为真,南卫朝廷从未对此进行过辟谣,更没有禁止卫国民众禁止谈论此事,这也导致了全天下的人们都在心里默许了这个传闻。
这个天才少年自出山以来已经过了整整十四载,在这十四年内他多次于南卫境内击败前来挑战的各路“天才咒师”,渐渐将自己那“南卫年轻一辈第一咒师”的名号给坐了实。而前年大康举办的“穹天会”上,南宫胤于“问道台”与那大康享了“玄陆第一天才”盛名十余年之久的云襄书打了个平手。
两人交战了整整半个时辰,期间各式各样的法术在问道台上飞溅,两人打得难解难分,直到最后双双力竭同时倒在了台上才将这场比试结束。
邋遢老头作为大康前五的咒师,又是朝廷里有名的“管得宽”,他是那一届穹天会的监判,他亲眼见证了那场比试的过程,直到看到最后倒地那一刻,佟蓟才知道了在那年刚刚二十八岁的年轻人蕴藏了多么大的潜力。
在两人最后交手的一刹那,南宫胤胜了云襄书半式。
这胜出的半式成为了大康天才的心魔,直到今日他仍被困于此。南宫胤将大康天才积累了三十年的骄傲击碎得干干净净,那年佟蓟的确生了杀心,这样的妖孽要是任其发展下去,定会成为大康的心腹大患。但他还是生了修士那爱才之心,他想看看这天才能走到什么地步。
一旦这南宫胤能在江湖恩怨中活到自己这岁数,定要比自己厉害上不少,说不准真能冲击那自古便不超过一手之数的道家传说境界——无极境。
邋遢老头想到了这里,也暗暗的咽了一口唾沫,去年年末的时候,他曾感受到东海方向有一刹那的天象剧变,他猜测这是无极境的征兆,因为那个时候他的师兄便在东海。
佟蓟没有再往多处去想,而是看到了当下,南卫是如何将这三百多人悄然运至冰原谷的,这让他有些疑惑。
南卫若想来到这极寒之地,无非只有两条路。
一条为越过西域走那最远的“荒芜”路线,一条为横跨大康帝国直接北上的路线,
邋遢老头更倾向于后者,毕竟若要从西域走,南卫绕过大康走西域渡江而抵达青铜城,至少要一年有余,但算出“青铜城开腊月”的师兄,也是在半年前才确切的将此事拿定,那南卫国师修为是比不上师兄的,那么只能比师兄算得只晚不快。
佟蓟将那丹凤眼眯了起来,他在这漫天的风雪中看见了一个极严重的问题——这早就成为大康细作监视目标的不夜营在半年内没了消息,他们的特务机构竟然没有向大康传出丝毫消息,到底是他们的特务机构被查了出来,还是说已经被卫人所收买?
穿越了疆域万里的大康抵达这冰原谷,沿途郡城竟然也没有发现一丝异样,更别说向朝廷上书什么卫人北上了,那极有可能是大康那引以为傲的基层官制,出现了腐败。
“南卫啊南卫。”老头用手挠了挠发痒的耳垂,啧啧道:“一个战败之国竟然真就这么坐不住了,看来还是该将你们亡国啊......亡了国好,都成为我大康的子民,那还会有这么多的事情?”邋遢老头的眼神渐渐变得明亮了起来,似乎终于是找到了一个足以令他奋斗的目标。
佟蓟是天师府乃至于整个术士界的异类。按理说向天问道本该清心寡欲更进一步,少接触些尘世里的东西,就算是要接触也只是草草行事,但这老头偏偏喜欢权谋,就连大康的皇太子,也成了他佟蓟的挂名弟子。他太喜欢用这个正三品闲职混迹在那个充满了阴诡斗争的朝堂之上,他喜欢看着官场上的那些起起落落。
邋遢老头是一个纯粹的康人,他也认为自己是一个真正的康人,他把大康的利益看得比什么都要重要。
卫文鼎在将军的带领下往阵外逃去,随着南宫胤制造出的巨大光亮,少年也看清了这将军的面容。
不夜营统帅的铠甲与寻常不夜营士卒并无不同,只是在头盔处多了一个雁翎,男人看起来四十中旬,蓄着整洁的八字胡,胡子的左上角便是一道足足将近一寸的疤痕。
这疤痕看起来有些狰狞,也告诉了少年这位英武且壮硕的将军并不是一个在朝堂上磨嘴皮子、纸上谈兵的人,而是一个能带着下属冲锋,身先士卒的将军。
但师傅告诉他,这样的人只能作一方先锋,做不得真正的万人敌,真正的万人敌是需要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
不夜营士卒随着统帅带着少年往后方撤离,组成两面人墙的军士们也开始逐渐向后收拢,这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但吴相与赵嵇夜都不是等闲之辈,断然不会让这折损了他们极大士气的不夜营就这么安然离开。
吴相心里清楚南宫胤的可怕,但他本身便是一名八鼎武夫,就算是这些年来混迹官场吃成了个壮硕胖子也不影响他仍是那名震一方的高手。
他与赵嵇夜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番,两人都心领神会。
南宫胤再天才,也只是一名术士。术士没有武夫那么坚韧的体魄,就算异于常人,也是抵挡不住骑兵近战的冲击。
他能在极短时间内用法术轰杀百人,但法术交替总有手决变幻的间隔,骑兵一旦在这个时候冲杀到他的身边,那这天才无异于羊入虎口。
赵嵇夜心里明白吴相想让自己的银甲骑冲杀那独立于小山丘之上的南宫胤,但他心里也有一个疑惑,南卫人真的放心将自己最天才的术士独自放在山丘之上吗?
若是在那周围布置下暗桩地刺,这人与他的宝贵白马若受了伤,在这冻原上是见不着第二天的太阳的。
有舍才有得,吴相这是逼迫自己向南宫胤发起冲锋,他也不得不为之,现在只有他们银甲骑才能冲杀过去,若是放任这南宫胤在远处肆意倾泻着法术,那死伤的人只会更多。
赵嵇夜那冷峻的脸上竟然滚落下来了几粒汗珠,他没有在心里骂那“盟友”吴相,只是想着,日后所有机会,新账旧账都会一一算清。
赵嵇夜双腿夹紧了自己那名为“寒玉”的千里神驹,一股罡气自他的神庭气海迸发了出来,但这罡气已不是之前拉弦的蓝色罡气,而是变成了极为纯粹的银白色罡气。
不单单是他身后的一百骑,那立于大戟士方阵外的千骑也都随着统帅散发出了这银白色罡气,只是这些宛若游丝,但这些“游丝”都渐渐的汇聚在了一起——阵势成了。
赵嵇夜再次将右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把上,随后将左手抬了起来。
冷峻的脸终于变了神色,那漆黑的眸子似乎已经布满了血丝。
男人青筋暴起,怒喊着:“出!”
无论是身前的骑兵还是身后的骑兵,都将还未收入刀鞘的马刀齐刷刷的立了起来,随着自己的统帅将目光对准了那山丘上的中年。
“冲阵!”
男人将马刀指向了南宫胤,率先冲了出去,银甲铁骑们立即随着将军冲向了那未知的黑暗,每一人都握紧了马刀,都夹紧了马身。
他们知道身旁的战友或者是自己也许会丧命于那恐怖术师的法术之下,但他们别无选择,这些男人的面庞都异常坚毅。
他们知道,将军已经发了指令,自己只能向前。
一股银白色洪流在冻原大地上冲击了起来,每一只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都宛若一锤重鼓,“哒沓!”
“哒沓!”
洪流向那只有一丈高的山包涌了过去,没有一人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