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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和流先生去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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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之开车,载着我们到了郊外,而后她独自留在车上,目送我和流先生二人上山。

    流先生外表冷艳邪魅,实则是个大话痨。

    一路上给我介绍燕回城的山水、古迹、好吃的、好玩的,嘴巴就没停下来过。我真要怀疑,他这样口若悬河,都不会渴的吗?

    直到我看见他不知何时别在腰上的一个很迷你的小葫芦,才发现他会在我没看他的时候,偷偷地抿上一口。

    真是个奇奇怪怪的人啊......

    燕回郊外的山虽然不高,坡度也不算陡,但爬起来却很吃力,才到半山腰,我已是气喘吁吁了,心脏也越跳越快。

    “稍稍休息一下吧。”流先生回头说:“很弱呢,小安安。”

    “嗯......”我轻轻吐了口气,却有些不甘心:“平时在老家爬山,我不是这样的,今天绝对是例外。”

    “这里是高原,当然和你在平原不一样。”流先生说着,从自己带的布兜里掏出一个pad,在上面比比画画的也不知要干嘛。

    我也没再搭话,自己走到一旁的树林下面歇歇,等待着心跳逐渐平缓下来。

    我发现头顶的这些树,乍一看是白色的,其实正在开花期,我注意到这种花正是那天在餐厅看到的斐羽花,就像羽毛一样。

    “这种花一年开两次,花期很长,再过一段时间,等花开得差不多了,风一吹,整个城市漫天飞羽,壮观着呢。”流先生轻轻抚摸着一株花,一边随意地说着话。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稍稍仰起头,侧脸在飘起的白色长发间若隐若现,画面美得令人心醉。

    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下雪了,要是能看到漫天飞羽,是不是也和下雪的感觉差不多呢?

    “那一定超美的......”我幻想着那唯美的场景,又想起到时候我应该已经回家,看不着了,有些失落。

    ”燕回有一所重点本科,y大,不考虑考虑么?”流先生偷偷窥探我的表情:“来上大学就能年年赏花,天天吃阿之做的菜了,365天,天天不重样的喔!”

    y大,全国可以排进前十的综合类院校,以我目前的成绩......连想都不敢想。

    “怎么,分数差很多?”

    “也没差太多,”我看着流先生,扁扁嘴:“就差个百来分吧。”

    “听你妈说你严重偏科,是数学拉垮了?还有别的么?”

    “数学和英语。”我苦笑:“真是讽刺,每个数字每个字母我都认识,把他们拼起来放在试卷上,他们就不再是他们了。”

    “哈哈哈哈哈哈”流先生大笑,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们现在的孩子啊,真的很可怜。该学的,不该学的,有兴趣的,没有兴趣的,都一股脑往脑子里塞,消化不良是应该的,正常的。不过......”

    顿了顿,流先生又说:“不过有一说一,我小时候也好不到哪去,可能比你们还要苦呢。话又说回来,哪个时代的人不苦呢......”

    “你的意思是,人活着就要受苦,是么?”

    “嗯哼,不是。”流先生笑着摇摇头:“有许多人的童年是很美好的,他们童年那些美好的记忆,可以支撑自己好好的度过以后苦逼的人生,甚至可以将原本的苦涩过成甜蜜。而有的人,从一开始就领略了人间疾苦,他们的心千疮百孔,在往后的苦逼日子里,他们用早已学会的技能,自己舔舐着伤口坚强的生活下去。”

    “做第二种人真惨呐。”我继续苦笑。

    “不不不,”流先生摇了摇食指:“你只看到第二种人很惨,却没看到他们得到了什么,如同只看到第一种人的幸运,却没看到他们失去了什么。”

    我静静地看着他,同时也在消化着他说的话。

    “举个不太礼貌的例子,你的胎记。”

    流先生突然认真地盯着我的额头,我赶紧摸了摸确认我的刘海还在,难不成这家伙真有透视眼吗!

    “是阿之告诉我的,阿之这个大嘴巴嚯。”流先生故意怪声怪调地开玩笑:“其实她真的很关心你呢。”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再聊胎记了。”我说。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流先生谄媚地朝我笑着:“可以咩?”

    “只要别扯什么胎记带给我多少东西,就问吧。”

    “嗯哼,你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么?这个印记。”他问。

    “我妈说是一岁的时候做血管瘤手术留下的。”我小时候体弱多病,听家里人说三天两头就要去医院,还做过好几个大手术。可是自我记事起,就很少去医院了,也对自己曾经生过的病没有一丝印象。

    虽然觉得奇怪,可看到额头上留下的疤痕,应该确实做了不小的手术吧。

    “这样么?”流先生先是微微皱了皱眉,又说:“可据我了解,事实不是这样的喔。”

    “什么事实?”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去查了你的医疗记录,抱歉。”流先生摸了摸后脑勺:“记录显示,你从来没做过血管瘤手术,一岁的时候倒是去医院看过病,但是因为高烧不退,在医院发热门诊呆了一天,就被你父母抱走了,当时的主治医生建议住院治疗,但你家人带走你的意愿很强烈。下一次医疗记录,已经到你七岁骨折的时候了。”

    我......

    骨折这件事我有印象,在此之前,我还真不记得自己去过医院......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道他们骗了我吗?

    可是骗我这么无聊的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边走边说。”流先生拍了拍怔住不动的我,转身朝山上走去。

    “直接说我的推论吧。”流先生背对着我,声音却很清晰:“你的胎记绝不是什么手术留下的疤。至于你家人为什么说谎,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这是一个封印,能够封印你的灵魂,说不上恶毒,但绝对可以延缓你成长的过程,在你的灵魂上烙印痛苦,足够深重的痛苦。

    这不是人类能做到的封印。

    你这些年所遭受的境遇,也许都和它有关。”

    我的脑子里出现了许多交错的画面,这些年来,我选择性忽略了的画面。

    被吓到的童年玩伴。

    满脸嫌恶的小学老师。

    故意当着全班嘲笑我的初中同学。

    表面同情内心排斥的同桌。

    暗恋的男生原本牵着我的手,帮我挡打雪仗扔过来的雪球,偶然间看到我额头时,露出的复杂的表情。

    从此再没说过话的我们。

    ......

    太多了。

    太多这样类似的回忆,多到我已想不起。

    习惯了,也就忘了。

    “没关系的,安若。”流先生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没关系。”

    “你也有过痛苦吗,流先生。”

    流先生的笑容非常爽朗。

    是一种曾让我觉得遥不可及的爽朗。

    “我的苦,不值一提。所以我愿意来拉你一把,有什么苦,我们一起笑着扛过去。”

    说罢,我看到他从布兜里掏出一个银白色的盒子,递到我面前。

    是一个金属做的精致的小匣子,哑光的。

    正是苏隙让我找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