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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姨父家的祖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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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裘祯娘家在龙口镇的一个叫山洪村的地方。她还不到十岁的时候,与她感情最亲近的四姐刘淑祯就嫁人了,当时她失落了好长一段时间。四姐嫁到汪家洲,离娘家四十里地左右,离度家洲不远,只隔了十来里地。刘淑祯的丈夫名叫汪重泰,在家里排行老二,他身高一米八往上,浓眉大眼,五官端正,脾气非常直硬,从不服软。他家住的是一栋老三房的祖宅,三间主房,分别住着大哥、三弟、和一个堂哥的各自家眷,他跟刘淑祯就住在房子后面那间最小的倒厢房里面。这间房子放着一张窄小的床,一个四方形的小台几,还有一把竹椅子,四面就直接挨着墙、窗户跟门了。

    她们结婚以后几年内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分别取名长兰、小兰、幼兰。幼兰只有三岁,大眼睛,像桃子一样圆嫩的脸,看上去水汪汪的可爱极了!汪重泰母亲已经因病去世多年,父亲健在,名叫汪常胜。他非常重男轻女,很不喜欢女儿,所以平时特别不待见刘淑祯,无论二儿子夫妻平时多忙,多辛苦,他从来不给她带孩子,只给另外两个儿子带小孩,因为他们都给他生了孙子。

    农村合作社每天每个人都要出工,按积分换粮食,不出工就分不到口粮。刘淑祯每天都要从早忙到晚,她每次一生完小孩就马上下地干活,身体虚弱,加上又过度劳累,小孩个个都不够奶水喝,没办法只能给她们吃米糊将养着。她们夫妻俩到底忙到什么程度呢?忙到每天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做一顿饭来吃,小孩经常请隔壁左右那些带孙子的老奶奶帮忙照看一下,今天拜托这一家,明天拜托那一家,日子过得堪是艰辛。

    因为他们的房间实在是太小了,床也特别窄,所以平时只能将两个大女儿放在阁楼上跟爷爷一起睡。这天晚上,祖孙三人睡在狭窄的阁楼上,刚刚快睡着的时候,墙缝里又传来一些隐隐约约的声音,……这些声音听上去像是纺车在纺纱。大姐长兰一听到声音就问:“爷爷,你听,是什么声?”

    爷爷回答:“哪有什么声音?”

    过了一会儿,妹妹小兰又说:“爷爷,是有声音的,你仔细听听!”

    爷爷又说:“没有声音,就算是有也可能是老鼠乱窜的声音而已,快点睡觉吧!”

    其实,这已经不是她们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了,她们晚上经常听到这种声音,都是在大家刚刚快睡着时候,而且有时候睡着了还有感觉,就像声音是在床边发出来的一样!爷爷却每次都说他没有听到这些声音。

    有一天,汪重泰正在厨房后面的小水塘边上洗菜,他抬头望了一眼,就发现屋顶上有一条大蟒蛇,吓了他一跳!只见那条蛇爬得很快,连那么大的瓦片都在它的肚子下面发出互相碰撞的声音。于是汪重泰马上冲进屋里去,拿来一把杨叉,杨叉两头是铁做的,像牛的角一样有点弯,又尖尖的很趁手。汪重泰眼疾手快,力气又大,对准那条大蛇一顿猛打,几下子就把那条蛇给收拾了。可是没过多久,汪重泰就生了一场大病,一连卧榻半月有余,好不容易他的病治好了,可以下地干活了,刘淑祯又生病了。等刘淑祯的病好不容易治愈安妥,三女儿幼兰又生病了,总之,家里一下子就不太平了。幼兰的病,说也奇怪,她总说鼻子痛,眼睛痛,痛的哇哇直叫。可是刘淑祯跟汪重泰夫妻二人带她去看医生,去了几个医院,又看了土医生,就是看不出来到底生的是什么病。她小小的人儿一天比一天消瘦,人也越来越没有精神,还总是哭闹,一个月不到瘦得像纸片人一样的居然就可怜的死了。临死之前她鼻子已经塌陷,眼睛也看不见东西,话都说不出来了,医生们都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病例。幼兰死后,刘淑祯在家整日以泪洗面,她怎么也不愿接受幼小的女儿就这么走了的事实,再也见不到抱不到可爱的女儿了,她哭的心都快碎了!这时候,村里的一些老人就说:“屋顶上发现的那条蛇可能是家蛇,打不得的,打死了会家宅不宁的。”只可惜已经晚了,小幼兰已经一个人躺在冰凉的阴地下面了。

    幼兰死了以后,家里算是安宁了一段时间,可是好景不长。这天刘淑祯在队里搓棉花种子,棉花种子种之前要倒入农药,然后用手使劲的把药搓在表面,这样的棉花存活率比较高。谁知她搓着搓着就开始头晕眼花,甚是难受,不一会儿就直接一头栽倒在地了。一起干活的人都吓坏了,赶紧把她抬到医院,医生一检查就说:“是农药中毒需要马上洗胃。”然后刘淑祯就在医院痛苦的灌水洗胃,后面住了整整一个月才出院的。这一个月没出工,也没有口粮领,每天就是汪重泰领一碗白米饭回来,用野菜一起煮,每个人匀一点分着吃,天天肚子都饿得一根针都能穿得过。不用说,出院的时候她又瘦了一大圈。

    好不容易熬到出院,又要天天下地干活。一大早天还没完全亮,刘淑珍就扛着锄头,跟着人们一起去棉花地里锄草。草长的特别茂盛,有些长的比棉花苗还长,都已经过人们的膝盖了。她的手不停的忙活着,还要很小心,不能碰到棉花苗,否则锄头很锋利一下子没注意棉花苗就会被铲断了,那就麻烦了!刘淑珍突然觉得小腿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然后就倒地尖叫……其它人都赶忙过来看,见她说腿上被咬了,连忙把她的裤腿卷起来。几颗带血的牙印,深紫色,而且已经肿起来了,看样子她应该是被毒舌咬了。这些人又马上把她送到医院,这时候刘淑祯痛的直打滚,还不停的哭叫着,看上去非常痛苦。医生忙给她解毒敷药,这次她一连在家里又躺了十来天,总算是没那么疼了,她就又一瘸一跛的下地干活了。有时候人倒起霉来真的是连喝口水都会被呛到!没过多久她居然又被蛇给咬了,这次又痛的跟上次一样直打滚,她这样接二连三的厄运连连,着实是太可怜了!

    腿上的伤口总算是痊愈了。不久以后,刘淑祯又怀孕了,她娘家的母亲就觉得女儿实在是可怜,想让妹妹刘裘祯去她家帮她带小孩,做饭,洗洗衣服什么的,好减轻她的负担。刘裘祯一开始不愿意离开母亲,不想去那里呆太久,就说不想去。

    母亲就哭着说:“你去帮一下你姐姐吧!她小女儿没有了,又一连被蛇咬了两次,身体受伤,心里受痛,她现在就跟受难一样。现在又怀有身孕,可能是个儿子,得小心些才能保得住。你们两个从小感情好,你去了即能安慰她,又能帮到她,还能顺便看看她们家到底是怎么过日子的,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回来好告诉我们。”

    刘裘祯马上就心软了,她还是心疼姐姐的,便羞着说:“去可以,但是我连一条像样的能穿得出门的裤子都没有,怎么去,丢死人了。”

    母亲恍然大悟的说:“只要你肯去,我这就去扯布给你做一条新裤子。”

    于是第三天,一条深蓝色的新裤子就放在刘裘祯的手上了。裤子穿起来大了一点,不过她非常喜欢,她觉得这条裤子实在是太好看了,她都有点舍不得穿了。

    刘裘祯去汪家洲给姐姐带小孩了,隔一段时间她就回家一趟,每次都是抄小路步行,一走就是大半天。她去到姐姐家才知道,姐姐的生活实在是太艰苦了。每天从早晨出门去干活,别人中午都回家吃饭,她回到家还要洗衣服,喂小孩,干别的……自己一口吃的都没有,冲锋号一吹,她又马不停蹄的出门干活去了,一直到天黑才回来做一顿简单的饭吃。一年四季,无论刮风下雪都有干不完的活。种棉花、除草、摘棉花、晒棉花、插秧、拔草,割稻谷,打稻谷,晒稻谷……冬天田地里活干完了,就要挖沟渠,挑淤泥,修路……而且活如果没干好,或者没有完成分给你的任务,那就是吃不完兜着走了!这时候的妹妹觉得姐姐这日子过得就跟煎熬一样!

    刘裘祯来了以后,姐姐跟姐夫就带着大女儿下“湖”(很远的地方,是开荒出来的土地)去割稻谷,一去就是十来天。她就留在家帮姐姐带小女儿看房子,这样日子稍微比之前好一点了。

    刘淑祯终于开始被老天眷顾了,生了个儿子,生儿子的时候,她用所剩无几的力气大哭了一场。她家公别提有多高兴了,就稍微对她好了一点,有空就愿意帮忙带带孙子。

    之前说过,他们家这栋老房子里的三间主房,分别住着汪重泰的其它几个兄弟。奇怪的是,后来每家都出了一个腿带残疾的人。他大哥汪重阳的一条腿不小心意外摔成了瘸子;堂哥的儿子后来得了小儿麻痹症,是个跛子;住过另一间主房的三弟后来有一个孙子,一出生脚就是个畸形。一直到多年以后分了家,准备把老房子拆了重新各自建新房的时候,才在一条墙缝里,发现了一个用纸剪的纺车。原来呀,不知道是哪个险恶的泥瓦匠在起这栋房子的时候,做了手脚,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厌胜之术”,难怪他们家这栋房子里的人都不太平,不是这个灾,就是那个难的。后来他们再起房子的时候就特别小心留意,真的就在老三家,准备起的新房子墙缝里又发现了一个纸剪的纺车。原来现在帮他们家起房子的这个泥瓦匠,多年前曾经拜过一个师傅,正是死去的另一个老泥瓦匠,大家才觉得肯定事有蹊跷!

    原来盖那栋老房子的时候,汪重泰的爷爷还很年轻,他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又臭又硬。那天他看到那个老泥瓦匠坐在一旁抽烟,别人都在干活,他就冲过去骂:“”你个老不死的东西,整天净躲在这里偷懒不干活,要是以后还敢这样的话,我就要扣你工钱,干脆一分钱都不给你了,看你以后还偷不偷懒。”这个老泥瓦匠当时被骂的脸色大变,不过他什么都没说,把烟一甩,就回去继续砌墙了。

    自古这一带就有老人经常说:“建房子的时候不要得罪泥瓦匠,修桥的时候不要过去看热闹。”这里说的修桥的就更惨了,如果经过正在修桥的地方,被哪个心术不正的泥瓦匠“照了像”,也就是看了一眼,回家后就可能直接倒地不起了!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也无从考证,老人们就一代一代把话传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