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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星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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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岸芷坐到了秋千上,仔细想了想,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说“我知道你在这里,呐~你看,我给你带了苹果。”

    “谢谢你的苹果,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一个娇俏的白裙女孩从她身边跳了出来。和穆茗一样的白发碧瞳,像是打破了次元壁,从漫画中穿越过来的美少女。

    那张脸还要略微胜过江岸芷,一袭白裙圣洁优雅,带着如梦如幻的神秘气质,仿佛落入尘世的天使。

    江岸芷看着那个包装精美的浅蓝色礼品盒,小声嘀咕“包装这么好看,还不只是个苹果,有点买椟轻珠的感觉。”

    然后噘了噘嘴,拆开包装,她看着这个很漂亮的蛇果,色彩鲜艳,很有光泽。她闻了下,很香,却又皱了皱鼻子说“有点像坏皇后给白雪公主准备的毒苹果。但是你会喜欢的吧?”

    她赶紧摇了摇头,停止了这种脑子里奇怪的想法。

    如果其他人看到江岸芷此刻的模样,应该会有一种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感觉。

    她对其他人的态度都很冷淡,仿佛和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由坚硬的冰层组成的隔离带,那张精致的脸像冰雕一样永远只有一张表情。

    而在此时,覆盖在她脸上的那种隔膜的冰雪悄然融化了。

    白裙的女孩正朝她微笑着,她嘴角上扬出一抹好看的弧度,笑靥如花。

    洛汀兰觉得她确实还挺高的,但是一点也不冷,只是她习惯了把冷漠当作了保护色,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要保持神秘感。

    “你果然一点也没有变。”洛汀兰蹲在她面前,双手捧着脸,面带笑意,温柔地说。

    江岸芷晃荡着秋千说“我快要上大学了,是不是很快啊?我们上学都比同龄人早呢。今年高三,挺累的,可能等我上了大学,就不能经常来看你了。”

    “没关系的,我又不住在这里。我家心儿和茗子还经常来看我。”

    “汀兰,你告诉我,为什么人长大了也无法快乐?人长大了真的可以避免伤痛了吗?我不相信。”江岸芷顿了顿,然后说。

    “也许会吧。小孩子特别珍视的棉花糖被抢走了,当然会嚎啕大哭了。可是长大的我们,已经不会在意棉花糖了。因为心脏也会跟着一起长大,再大的悲伤塞进去,都只会占据一个很小的角落。”

    “即使是那些我们无法忍受的伤痛,也可以平静的遗忘,静默地走开。”

    汀兰用只有自己一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念叨着,轻轻给她推着秋千。

    “我知道这些话,你虽然听不到,但是你一定可以感受到的,对吗?”洛汀兰轻轻地说。她看着她,她们有着同一双眼睛,她希望她能懂得。

    “我不该问你这个的,臭妹妹~毕竟你只是个长不大的小屁孩。”江岸芷自嘲地笑了笑,颇有些傲娇地说。

    “什么嘛,你就比我大一个月而已。”

    洛汀兰鼓着腮帮子有些不满地说道,但是也没生气,只是像河豚一样鼓了鼓嘴。

    “以后没有了我,你该怎么办呢?你那么怕孤单。”江岸芷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地道。

    “没事的,孤单久了就习惯了。”女孩笑了笑,像是姐姐看着自己年幼的妹妹,眼神里满是温柔与宠溺。

    “我家心儿可乖了,他经常来看我的,就是茗子性格冷了些。”

    洛汀兰说着,又为那个天性清冷的弟弟开始担心起来。

    咕~

    洛汀兰的思绪被这突然到来的声音打断了,刚刚还沉浸在往昔的温馨里。这声音,真是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你啊,一定又没有按时吃饭吧……”洛汀兰的语气很平淡,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

    “好饿啊,我都忘了吃饭,下午一大堆人递给我礼物,忙着一个一个拒绝,然后作业也很多唉”。

    “你总要学会照顾自己,要自己试着去做饭。你干啥啥不行,吃饭都不行。把我家弟弟托付给你,我是不会放心的。”她用手撑着下巴,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远方,喃喃自语。

    “我现在快要饿死啦。”江岸芷摸了摸自己没有一丝赘肉的腹部,委屈巴巴地说。

    她看了看这个苹果,咽了下口水,真想吃啊!

    洛汀兰看着她一脸挣扎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轻声说“吃吧,别饿坏了。瞧你那点出息!”

    “反正我饿了,这个苹果你也会让给我吃的,对不对?”江岸芷理直气壮地说。然后说“我要吃啦,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啦?”

    说完,她就用随身携带的湿纸巾把苹果擦了擦,洛汀兰只是浅浅笑着,不言不语。

    “你不说话了?我就当你答应了,那我就吃了!”

    江岸芷捧着苹果毫无淑女形象地啃了一大口,然后没心没肺地笑了。

    “慢一点啊,会噎着的。”

    “你身为一个女孩子,吃东西就不能斯文点?”

    洛汀兰看着她不那么雅观的吃相,好看的眉眼弯成了两弯月牙。

    她一脸欣赏地看她啃完这个苹果,秀色可餐大概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吧。

    长得漂亮的人,总是格外让人赏心悦目。

    江岸芷脸有点红,觉得超级不好意思的,面前的可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呢。

    不过想到她肯定不会介意的,因为她真的很温柔呢,和自己关系老铁了。

    “汀兰,你肯定不忍心看到我饿死吧?”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当然不忍心了,我那么努力才把你救下来,怎么舍得让你去死呢……”洛汀兰浅浅笑着。

    “汀兰,我今天梦见了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子,和你给我的照片中一样,他应该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弟弟吧?这就是缘分吗?”江岸芷说着,轻轻笑了笑。

    “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那么多缘分。有的事情,你不去用力抓紧它,就永远无法得到。你能遇到他,是因为他在很努力地朝你接近。”洛汀兰神秘地笑了笑。

    声音的传播需要介质,可是隔她和江岸芷之间的,不是固体,液体,气体,是一道和真空一样空洞的“墙”。

    江岸芷坐在了秋千上,一个人说了好多好多话,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向谁倾述心事。

    洛汀兰静静地听着,其实不用她说,她也知道她在烦恼些什么。

    过了很久,江岸芷心里的苦闷和积累的负面情绪都被驱散了,她觉得心情平和了很多。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了哦,改天再来看你。”江岸芷站起身,然后说“你会保护我的吧?我有点怕”

    公园附近有一片墓地,阴风阵阵,有些渗人。

    天色已经很晚了,江岸芷觉得有些冷。

    “别怕,你放心吧,我敢保证,鬼肯定扛不住你的拳头。你要相信自己,无敌的美少女战士!”

    洛汀兰俏皮地笑了笑,然后起身跟着她一起往公园出口走去。

    路很黑,但是对记性和方向感很好的江岸芷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何况她已经在这里走过很多次了,以前觉得孤单的时候,考试不顺利的时候,遇到烦心事的时候……她都会来这里。

    在外人看来,这个漂亮女孩也许神经兮兮的,可是不管她来这里的时候有多难过,离开的时候脚步总是特别轻快。

    冥冥之中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在默默守护着她。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她想说的,不想说的,洛汀兰都知道。

    洛汀兰跟着她走,看着她闲庭信步地穿梭在林间的小路上,仿佛古代的帝王畅游在后花园中。

    于是她暗自松了口气,“还好她不像我那么路痴”。

    熟悉洛汀兰的人都知道,她是出了名的“撒手没”。不管是穆紫薰还是江岸芷,出门的时候都要挽着她的手才可以,不然很快就会走丢。

    她曾经在公交车站转了一个多小时找公交车站的黑历史承包了江岸芷整整一年的笑点。

    傻到让她自己都怀疑自己的智商的地步。

    洛汀兰一边走着,一边和沿途遇到的熟人打招呼。

    “林爷爷你好,您这么开心,让我猜猜,一定是您孙子考上大学了,对不对?”

    “小兰啊,你可真聪明,我孙子考上大学了,可把我开心坏了,我们家终于出了一个大学生啊,可真不容易。”老人感叹着。

    “张叔叔,您看起来气色不错啊”

    “是啊,我闺女今天来看我了,给我寄了很多钱”中年男人脸上带着散不去的笑容。

    江岸芷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半了,她住的别墅相当豪华,她爸爸经营一家外贸公司,颇有成就,所以家庭其实很富裕。

    她没有为钱发过愁,但她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也不喜欢太张扬。

    和那些贷款买包包,分期支付苹果手机,做代购晒朋友圈里炫耀,为了一件裙子可以吃一个月泡面,饿到两腿发软却还骄傲的像公主一样的女孩子不一样。

    她可以轻而易举地穿上其他女孩子榨干男朋友两个月生活费买来的好几千块的aj,那不过是她一天的零花钱。但是她偏偏是可以把100块一双的小白鞋穿一年的那种人……

    她算得上是富二代里面的一股清流。

    她轻轻推开门,打开灯,偌大的房子里,落针可闻。

    她辞退了所有佣人,爸爸常年在外工作,说不定还有了自己的小家,至于妈妈,她只在照片里见过。

    所以小时候,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唱那首叫做“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歌。为什么世上只有妈妈好呢?小时候的她常常会想。

    世界上有阳光,有鲜花,有蝴蝶,有巧克力和冰淇淋,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

    为什么“没妈的孩子像颗草?”是因为我的名字叫做岸芷吗?可我的梦想却是贯彻泰戈尔的那句诗“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为什么你们要觉得我很可怜呢?为什么要用那种同情的眼神看着我?因为同情显得你们很善良吗?

    真正的善良是给予别人尊重,而不是那廉价的同情,我渴望的,是你们看待一个正常人那样的眼神。

    我们没有什么不同,都有一颗鲜活跳动着的心脏,都会疼痛,都会有喜怒哀乐。就像笛安的《告别天堂》里宋天杨说的那样“妈妈又怎么样?她给了我生命,我感激她,可我不能为一个毫无印象的人难过”。

    小时候,班级里所有孩子都回避着她,她真讨厌他们的眼神,那种带着怜悯的同情的眼眸……所以她抗拒上学。

    直到有一天,班上转来了一个像冰雪精灵一样的女孩,当老师问这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孩子想坐在哪里的时候,她不假思索地指了指她的旁边。

    她很惊讶,看着女孩澄澈的如湖泊一般的眼睛,明亮干净的眼神,她神情有些恍惚。

    那一刻,她隐隐觉得,这就是自己想要寻找的干净的眼神。

    时隔多年,她依然记得那一刻,就像在漆黑的寒夜里孤独流浪了很久的人,遇到了一道温暖而明亮的光,于是便奋不顾身地奔去与那道光相拥,哪怕前方山高水远,道阻且长。

    而那时候的她当然不会想这么多,只是突然觉得有点开心。

    “你好,我叫洛汀兰,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哦”女孩微笑着,带着稚嫩甜美的童音。

    “嗯,你……你好,我叫江岸芷,名字就是江岸边的小草的意思”。

    她红着脸,语气有点结巴。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还是第一次见呢。

    不过她又有点委屈,爸爸给她起了个这么奇怪的名字,于是更害羞了。

    “你读过岳阳楼记吗?我们的名字合在一起就是“岸芷汀兰”,这很有意思啊!”小汀兰特别开心呢。

    因为她好像找到了一个好朋友,一个不会因为她的眼睛和发色而觉得她很奇怪的女孩子。

    “咦?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土吗?你不会骗我吧,小岸芷嘟嚷着嘴,心里期待着她的回答。

    小汀兰一脸无辜,很肯定地说“没有啊,我是说真的!”

    可是哪有人会觉得小草有趣的?”江岸芷好奇地问。

    “当然不会啊!小草多可爱啊,世界有阳光,有鲜花,有小草,有蝴蝶,所以才变得很美,它们都是独一无二的,不管少了谁,世界就不那么可爱了。

    上帝创造了那么多不同的生命,是为了避免这个世界变得灰暗单调,他希望世界是色彩缤纷,五光十色的。不同是为了让彼此能够相爱,所以小草是很重要的!”小汀兰很认真很认真地说。

    小岸芷听到了这些话,呆呆地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然后……趁没有人注意的时候,红着脸飞快地在小汀兰的脸上吧唧了一口~这是她们友谊的开始。

    洗完澡后,江岸芷躺在床上,眼角的泪光闪烁着,又回想起那一天小汀兰坚定而纯真的眼神。

    她嘴角微微上扬,抱着一个超大的龙猫公仔进入梦乡。

    那是汀兰存了好久好久的钱,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虽然已经有些旧了,但依然是她最喜欢的东西之一。

    至于为什么是之一,这是因为汀兰送给她的礼物还有很多,都是她最最喜欢的。

    洛汀兰看着她慢慢睡去,仔细端详着她的脸,比以前更好看了,只是没了婴儿肥,所以捏起来肯定没有以前那么好玩了……

    然后她注意到了她头上的那个HelloKitty的粉色发卡,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好像是很久以前,自己送给她的,还亲手帮她别在了头发上,结果她现在还戴着,连当初戴着的位置都一样。一定会被其他女生嘲笑吧。

    但是,挺可爱的,很适合她。

    洛汀兰这样想着,悄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