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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CBD的昭世总部大楼内,身着黑白千鸟格西装的精英秘书推了他的眼镜,走进总裁办公室开始汇报工作,而他汇报工作的对象,他的上司昭世集团的总裁祁戒,正翘着一只脚坐在沙发上拧魔方。
“空难造成的股市影响现今已经稳定,青鸟云航也派遣了专业人员对我们同批次购买的飞机进行检修……”
汇报结尾他隐晦地说道,“投名状已被接收使用,对方暂未表态。”
也不知道祁戒听没听进去,他迟迟没有做声,谭术则规矩地等在一旁,对他来说,这样尴尬又不失诡异的氛围已成常态。
半晌,祁戒再次拼好手中的移棱魔方,百无聊赖地将其抛起,接住,再抛起,再接住:“通知人事部,就……急聘一个保安吧。”
精英秘书最精英之处就在于沉着冷静处变不惊不问问题埋头做事,于是谭术立刻回答道:“好的,您如果没有别的要求,我就下班了。”
“等等,那个视频,你还有吗?”
精英秘书被问得一愣:“?”
视频?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应该不是吧……但是男人之间要视频还能有什么意思!
见他没对上频道,祁戒好心提醒道:“两三个月前那个。”
谭术:“???”
祁戒不耐烦地皱眉:“祁芥舟的考核。”
精英秘书恍然大悟,紧接着小声嘟囔道:“那都是半年前的事了。”
处变不惊的精英秘书啊,这次他的声音中终于透露出一丝委屈。
祁戒把手里的魔方抛掷到斜对角的沙发上,那里已经堆满了世界各地搜罗来的各种魔方,七阶,异型,斜转,空心……花花绿绿地挨在一起,与灰调为主的总裁办公室格格不入。
“竟然躺了半年……”谭术从上司拉长的语气和轻蔑神情可以翻译出他的不满意,果不其然,接着就听他说道,“让他加训,年后再回来。‘堪达罕围猎’的视频放来给我看看。”
将数据传输到电脑后,从俯拍视角入眼的首先是一个开阔的教场,远处隐约可见围起来的铁网,逐渐有人跑到视野中,画面随之移动聚焦到人群之中的青年身上。
堪达罕围猎开始了。
这是一项针对祁家家主的考核,始于清朝。那时祁家的第二十二任准家主是一对双生子,为了决定出唯一的继承人,哥哥提议以多人格斗,也就是打群架的方式决出胜负。
第二十二任家主的代表星宿是南方第一宿井木犴,堪达罕在满语中是犴的别称,由于规模、形式和竞技性与当时清王室的狩猎阅军制度类似,成者狩猎败者被猎,故称为“堪达罕围猎”。
自那以后堪达罕围猎一直延续了下来作为训练下一任家主的方式之一,具体规则与标准时有变动。
画面中的“猎物们”有的身着迷彩背心,有的脚踩军靴,有的手拿武器,有的赤膊上阵,却无一例外地跃跃欲试又有所顾忌,直到有人突然动手,所有人都躁动起来,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披着羊皮的狩猎者。
在一众高大的金发白人或是健壮的黑人中,那个黑发的东方面孔十分显眼,与他杀伤力极强的致命招式不匹配的,是他漫不经心的眼神和随意悠闲的笑意。
谭术不得不承认,虽然能言善辩的小祁总和不爱逼逼的总裁风格天差地别,但动起手来的气势和神情总是如出一格,都是一种置生死于度外的漠然,与千锤百炼后的狠戾。
时长三十六分钟的视频将近过到一半时,祁芥舟的汗水已浸湿头发粘在脸上,他一只手退下袖子,然后将西装外套笼住正面破风而来的拳头,飞快包裹缠绕,弯腰躲过一个凶狠的侧踢,再向后一拽,叠了个罗汉,紧接着又是一个鞭腿……
两千五百四十七人,三十五分二十九秒,提前四分三十一秒完成。
通过考核,并达成记录“猎场千人斩”。
这已经是一个过于优异的成绩了,赖在疗养院躺了半年后本该高高兴兴收拾东西回国过年的祁芥舟却不幸得到一个“加训”的回复。
谭术十分同情他,不过他更想先心疼心疼自己,毕竟看领导兴致渐浓的样子,加班在所难免。
祁戒眼神示意谭术把电脑关上,起身披了一件呢面大衣,扭头问他:“覃伍在哪儿?”
覃伍三十有四,面容刚毅,自小习武是个练家子,仗着好身手年轻时在道上有个诨号叫做“秦武王”。历史上秦武王生而神力,勇武好战,他读书少,本来很满意这个一听就很有文化的酷哥外号,结果有人告诉他秦武王后来与人比赛举鼎,被砸死了,覃伍憋屈不已,遂放弃这个“雅称”。
那个好心人正是和他比赛三场,且三赛三胜的祁戒。
如今他帮着祁戒训练下属,有时候不仅要带徒弟,还要当陪练,加班是常态,虽然不涨工资好歹包吃包住,覃伍谭术二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见“苦不堪言”四个大字。
东郊私人别墅“永安别业”的地下训练场里,划分了大大小小上百个房间,是祁家在帝都训练高级组织成员的基地。只是近年来,或者说是自祁戒接管祁家以来,这里被经营得越来越像个私人地下健身房。
百来平的拳击室四角绑了沙袋,中心一个微高的擂台,擂台上站着两个人。
拿手靶的是一个下盘扎实,肌肉虬劲的黝黑男人,另一个则是身着白T和运动短裤的少年郎。
尽管开了空调,十二月份的北方依旧很冷,那十七八岁年纪的小酷哥却大汗淋漓,不讲章法地疯狂进攻,覃伍游刃有余地走位,用空着的手指点他的要害。
他一次又一次被轻易打倒,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地爬起,眼眶通红,暗含隐隐的疯狂。
想起蔺老死前托孤那样儿,祁戒嫌麻烦地问道:“他这样多久了?”
谭术查阅了出入记录后:“蔺小少爷是上午九点过来的,之后一直待在拳击室没有出去也没有进食,覃哥是下午两点来的。”
祁戒看不下去地脱下大衣和西装外套,将衬衣挽至手肘,修身马甲与袖箍勾勒出他的蜂腰猿臂:“我是说,他这种状态多久了?”
谭术:“大约是从蔺老出事后,之前我们的人与他接触不多没看出异常,直到覃哥发现他频繁混迹酒吧夜店,有一次原货交易未遂被抓包,覃哥才察觉他精神状态不对。”
他说完一怔,祁戒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言翻上了擂台,谭术被那一眼定在原地,半晌,才吐出一口浊气。
这是他的失职,竟然没有引起重视也没有及时上报,本来以为蔺星白只是因为外公的死伤心过度,这下要真是精神上出了什么问题可就麻烦了。
给覃伍打了一个手势后,祁戒迅速出手抓住少年的肩,然后撞击他的膝盖,少年被撞倒在地,他就地一滚,蛮力之大竟然挣脱开来,转移了目标开始进攻祁戒。这次祁戒不再留手,暴力撞击他的胫骨上端,少年抑制不住一声惨叫,随即疼得半卧在地上双手抱膝,错骨分筋的痛楚也不过如此。
祁戒冷冷吐出两个字:“难看。”
谭术不忍直视地别开眼,看样子是膝关节脱臼,还有救。
仿佛看不见地上还躺着人似的,祁戒转身就和覃伍对上招,二人皆是不留余力招招致命,将近半个小时后方才尽兴。
覃伍摊开双手靠在围网上,几个深呼吸后才缓过劲来,随手抓起一瓶未开封过的矿泉水仰头饮尽,虚着眼睛只见祁戒没事人一样站着整理衣袖,甚至动作还颇为好看,不禁再次感叹:“你还是这么变态啊老祁。”他竖起一只大拇指,“看起来娘们唧唧,动起来男人中的男人。”
覃伍今日任务:祁戒眼神警告[1/1]√
“你敏捷度要练。”祁戒对着帝都地下拳王如是说。
覃伍笑笑,一巴掌欲拍上祁戒的肩,意料之中被躲开了,他无所谓地撇撇嘴,走过去踢了一下不知是痛晕过去还是力竭昏迷或是二者皆有的少年:“这小子怎么办?老这么疯我也拉不住啊。”
祁戒扭头看向谭术,“祁语即时十级翻译”谭术运作了0.001秒后微笑道:“我立刻联系心理医生,明天就送他过去。”
领导看起来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虽然他依旧面无表情,但至少没有继续发眼刀。他朝着覃伍微抬下巴,眼神斜扫过少年:“给他拧回来,等人醒了多喂点牛奶,骨头太脆。”
然后轻嗤一声,不回头地离开,人型翻译机立刻跟上,顺手解析了一下那个显微镜下才能发现的嘴角线条细微提扯以及带着助听器都不一定听得见的“嘁”。
得出了三个结果:
太脆
好弱
中看不中用
谭术今日任务:总裁翻译机[n+1/n]√
当晚,蔷薇架。
主卫浴室隔断的夹丝玻璃上布满水雾,几滴飞溅上来的水珠垂直滑落,接着门被推开,一只白皙的手提起墨绿色的浴袍。
陶倦言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床头柜上的手机便开始振铃,来电显示是她的助理,焦皎。焦皎做事稳妥,一般不会冒失地在睡前打电话,总不能是为了说晚安。
“喂,焦皎。有什么急事吗?”
“抱歉陶教授,二十分钟前我给您发的微信您没有回,打扰您了,您现在有空吗?”
“嗯,你说。”
“事情是这样的,刚才我接到一个电话想请您治疗一个新案主,但是对方很急,希望明天就能过来开始治疗,但我需要至少一至两天收集患者的相关背景资料,评估筛选后交给您过目。”
后续过程她没有明言,但是二人都知道,如果确定接收为来访者,则还需要时间设计治疗程序,包括手段、时间、作业、疗程、目标等,并预测治疗中可能出现的变化及准备采取的对策。整个过程下来至少三天,之前从来没有不明背景不做准备见人就治的先例,毕竟不是什么悬壶济世的医仙,陶倦言对案主的挑选向来严格,但一旦确定也非常负责。
“那就请他另请高明吧。”
“我按照您之前的原则拒绝过了,但是对方说……”
落针可闻的片刻寂静通过无形的电信号在电话两头蔓延开来,焦皎甚至没有听见陶倦言的呼吸声,她很少见教授这样犹豫,帝都首屈一指的心理医生从不会勉强自己,更不会像今天这样……妥协。
“……答应他吧。”
这是她的第一次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