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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失联一个月,手的照片与我的手机一同沉入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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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我正在浮潜,两条巨大的魔鬼鱼从我身体下方不到半米的位置游过。

    魔鬼鱼的学名又叫蝠鲼,英文名“manta”源于西班牙语,寓意为毯子。因为它的体型像毯子一样,游动的时候,柔软飘逸的姿势仿佛在空中飞行,与蝙蝠的翅膀有相似之处。

    魔鬼鱼是一种极其古老的鱼,大约有1亿年的历史。它最早出现在侏罗纪时期的海洋里。魔鬼鱼从离海岸较近的表水层到120米深的海水中游动。

    此刻,我就在离海岸较近的地方浮潜,这片至少有十来只魔鬼鱼。即便我知道魔鬼鱼是温柔的,但它巨大的体型仍然让我有几分畏惧。

    海水并不深,我就在岸边浮潜。等魔鬼鱼从我下方游过之后,我立刻起身站立在海水中,看着两条魔鬼鱼越有越远。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我应该用手机把它们拍下来,记录这一次的“近距离邂逅”。于是我回到沙滩,从包里取出手机,再回到海岸边浮潜的区域。魔鬼鱼就在水面游动,我用手机俯拍,可以拍到魔鬼鱼的黑影,很大一片,像一个大飞碟。

    这一刻,我突然就“晃神”了,把IPHONE手机迅速放入海水里,并快速拍下了一张魔鬼鱼的照片,当我从海中取出手机时,我发现拍到的照片依旧模糊不清。因为海水太浑浊了。那一刻,我以为手机是可以短时间防水的。那一刻,我忘记了,我的手机早在一年前就摔破了,摄像头出有一个明显的裂口。虽然我把手机放到海水里拍摄魔鬼鱼的时间只有2秒而已,但海水早已浸入手机体内。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手机开始发烫,就像要爆炸一样,接着就永久性黑屏了。

    手机彻底坏掉,这件事仿佛并没有让我感到很愧疚、难过或是遗憾。仿佛这一些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潜意识的反映。我的确很想拍摄魔鬼鱼,就像2018年,我用GOPRO潜水相机拍摄热带鱼一样。但这次,我不计后果地将手机放入海水里,我似乎对于“手机可能进水坏掉”的后果没有任何警惕感。

    这一原因,我想,也许是因为这个手机中的那6万张照片,就像一个巨大的包袱,压得我喘不过气。这包袱并不苦涩,更多的是甜蜜,快乐,幸福,还有才华横溢的表现。这是两年的回忆,或者说是象征了两年的生命状态和人生轨迹。在发明相机之前,人们用文字记录回忆,有了相机之后,人们开始用照片记录回忆。照片记录比文字记录仿佛更便捷、更快速。

    在这六万张照片之中,有一张“裹着白色绷带的左手”照片。这张照片是在8月初时,Mr Jooo发给我的。他发这张照片时,他正在德国哥廷根的一家医院里等待医生换药包扎。我看到这张照片时,心里猛地抽了一下,很担心他。于是,我问他,方便语音吗?他随即就打来微信语音电话。接着,我们语音了2小时。如果不是因为他要去超市买东西了,我大概是舍不得挂断语音电话的。

    他的手是在磨刀的时候受伤的。他一边看手机视频,一边磨刀,然后左手的大鱼际处被磨刀石砸中,并蹭下一小块皮肉。他告诉我,他还把那一小块皮肉放在秤上面称了一下,有多重。具体数字我不记得了。我惊呼,太吓人了。我猛烈地表达了我的担心,并嘱咐他一定要小心。他说第一天去医院,医生就给他打了防止败血症的针。微信语音电话的前三十分钟,我们应该一直围绕着他受伤的手在聊天。第二个“三十分钟”,我开始翻开那本他推荐我看的历史书《中国人与美国人:一部共有的历史》,我翻开其中一页,读给他听,告诉他,我的读后感。接着,他又告诉我,他最近在读什么书。类似经济学学术著作以及一本国外的文学书之类。具体名字我已经不记得了。第三个“三十分钟”,我在聊我的近况,类似给别人测试塔罗牌,以及报刊记者采访我的事情。第四个“三十分钟”,他在说他最近的计划,8月5日学校有一个关于软件学习的考试,12月5日是CFA的考试,他报名了,在等待他母亲从国内邮寄给他20多本考试相关的书籍。

    语音电话结束之后,我满心欢喜。这是我们第一次异国打语音电话。刚挂断电话不久,却传来了不好的消息。Mr Jooo在跟我语音通话时,把书包落在医院了。他大概是走到超市才发现书包丢了。

    这是我跟他失联之前,他留下的信息。

    一个月之后,再回想起来,他的书包很有可能遗失了。根据我之前去德国旅行的经验来看,德国的小偷是很多的。至于他的手,到底是恢复了,还是有其他不好的事情发生,都不得而知。

    此刻,我与他的聊天记录,以及存在我手机相册里关于他的所有照片包括那张手受伤的照片,都一同随着手机进入海水而消失。

    这一个月里,有七夕节,有他考试的日子,有我去三亚休年假的日子。我已经从担心他,思念他,慢慢转化成一种更为独立的情感。这种情感,不仅仅是喜欢,也不仅仅是爱,或许它是柏拉图的,又或许它是一种精神。我继续一个人过着丰富且精彩的生活。白天,我是儿童文学编辑,负责编辑儿童书籍,晚上,我就是职业塔罗牌师和绘画教师。这个月,我绘制了很多塔罗牌,并将这些画粘贴在柜子上,门上。如此,我每天都可以看到这些塔罗牌画。绘制塔罗牌也是一种灵修。不停地有新老客户找我预约塔罗牌测试。每测完一单,我都会做塔罗牌测试记录,并等待客户的应验。应验之后的客户又回过头来找我,惊呼塔罗牌的神奇。例如迪拜客户,抱着一颗“玩一玩”的心态找我测试塔罗牌,结果十分精准地预测到了他未来一周的工作发展状况。其实塔罗牌并不是真的有预测性,而是它能借助图像而分析出当事人的心态与心理。我在给别人测试塔罗牌的同时,其实也是对自身的一种灵修,这种心理学上的分析与解牌是双向的,也让我变得更加包容和笃定。

    从2019年3月,我把德国小哥哥Mr Jooo从武汉站送走之后,我每天都在等待他的消息,等待他回国。但这份等待并不是“空等”,我一直在成长,在变得强大,变得更优秀,我不断地在学习更多的技能。去年,我录制了很多首钢琴曲。今年,我录制了很多首尤克里里弹唱,以及塔罗牌的解说视频。并且,我买了很多本有意思的书,并看了之后,跟静静子讨论。今年我看过最喜欢的一本书是《荣格传》。我感觉自己与荣格有着莫名的缘分。仿佛他就是一个懂我梦境的知己。我在跟德国小哥哥Mr Jooo语音电话时,我专门给他介绍了荣格。7月底,我邮寄Mr Jooo的包裹里就有一副塔罗牌。而荣格是将塔罗牌解释得最为科学的心理学家。塔罗牌就是人类共同经验的原型。我也一直在寻找我的原型,不断挖掘自己的潜意识,审视自己的情感。在失联的一个月里,我好像更“爱”德国小哥哥了,但并不是因为德国小哥哥做了什么。而是我变得更强大,更会提升自己了。

    那张受伤的手的照片与我的手机一同沉入大海,而我对他以及对这份感情的包容和理解,比大海更博大深邃。

    2020年9月18日周五爽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