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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词辛日夜兼程回了京城,贴身随从殊遇和殊公子一起回来了。
天子脚下,京城繁华。
十里长街两边高楼林立,红墙绿瓦之间各个店铺飘扬着招牌旗帜,夕阳余晖洒在楼阁飞檐之上,灿若流金绚丽夺目。
大街上行人川流不息,络绎不绝。有摆摊卖水果的大娘,有抗着算命招牌的先生,有架着马车拉货的店铺伙计,有卖女子用的发簪首饰,做工精细,形式各异,许多女子驻足在摊前挑挑选选,喜笑颜开。
殊词辛骑着骏马在大街上慢慢向前移动,殊遇在喧闹声中问了句“公子,我们是先回府吗?”
殊词辛并不愿意回去,然而在外游荡许多天回去见见父亲母亲也是理所当然。
便点点头算是回答。
两人慢腾腾的骑着马,直到夕阳完全落下,两边店铺掌了灯,气派的客栈酒楼华灯璀璨门庭若市。
殊词辛路过京城最大酒楼聚贤楼门口,抬头看了看门头上的牌匾,心里忽生出一股陌生感来,在这之前,他几乎三天两头和一群狐朋狗友流连于这荒废度日。
导致父亲盛怒之下给了他一千两银子自谋生路。
直到他出了京城,才看到人间另一翻景象,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般衣食无忧,这一路上,走哪算哪,遇到过瘦骨如柴的老汉,遇到过流离失所的难民,遇到过饥寒交迫的老妪,甚至还有重病在怀里没有钱去医治的婴孩,看着妇女痛哭流涕跪在他面前乞求他救救她的孩子。
那一刻,他的内心五味杂陈,心痛不已。
他来到的这个村子,几乎每家每户家徒四壁,一贫如洗,能逃的逃走了,剩下的老弱妇孺逃不走,也走不动,她们蜷缩在破旧的房屋里,初春寒风刮的呼呼作响,却没一件避寒衣裳。
他一直以为人间应该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
原来那样的人生只是他生活的一角,这个世界太大,还有和他截然相反的另一种生活,这种生活连最起码的温饱都无法解决。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殊词辛当时叫殊遇去打听具体情况。
殊遇回来禀告说:“村民说这片良田是京城大老爷殊胜海也就是公子你家的,由于这几年春天洪涝,夏天旱灾,天气不好,农夫们早出晚归,精耕细作也收不到几个粮食,最后连佃租都交不起,更谈不上能吃饱饭了。为了糊口饭吃,走的走,逃的逃。只剩这些人还留在村子里。”
殊词辛淡淡吩咐道“把父亲给我做生意的银子全部拿出来,给这些老百姓盖座大点的能遮风避雨的堂子,给他们分好房间。再去买些粮食米面之类的东西让他们先填饱肚子。这些事不要声张,别人问起,不要说我的名讳。”
“公子,这么多银两我怕到时候无法跟老爷交差啊。”
殊词辛斩钉截铁的说“别管那么多了,照做就是,老爷问起,我自会承担。”
“是。属下立即去办。”
一千两银子,花在这里,值了。
殊词辛又唤来殊遇“那位带婴孩的妇女,给她些银两带去京城找个好大夫看看,要赶紧去看,不能拖延了。”
“是,公子。”
殊遇停了停“公子,冒昧说一句,您好像与以前不太一样了。”
“是吗?”殊词辛轻松的笑了笑。
殊遇办事效率很好,一个礼拜左右就建好了堂子,里面左右两排房间,堂子后面有洗浴室,有厨房,住在里面暂时解决了风餐露宿问题。
老百姓非常感谢,殊词辛不便露面,只吩咐殊遇,若有回来的乡民让他们今年开春继续种地。
殊遇办完所有事情把剩余银子交还殊词辛。殊词辛一看银子愣住了“怎么还有这么多?”
所有建筑费用安顿费以及粮油米面算下来都只花了两百多两银子,殊词辛从剩下的七百多两银子里拿出两百多两交给殊遇,吩咐他在收成之前保证村民们的温饱问题,鼓励他们积极耕种。
剩下的五百两银子依然交给殊遇,天灾人祸,百姓流离失所肯定不止一处,多走走,看看。如果还有同样的情况就同这个村里一样先解决他们的生存问题。
只要活着,万事都好。
殊词辛交代完这两件事,身上只留了点碎银,便独自游山玩水去了,反正一千两银子花光了。不如在外面潇洒玩的痛快点。
眼下父亲应该还不知此事,想必对这个还没一个月就败光一千两银子的儿子已经咬牙切齿了,不然也不会急着到处找他回去。
殊词辛想到这里,明明已经到了殊府,却更加不想回去。
抬头便看到庄严气派的大门正上方朱红色牌匾上两个龙飞凤舞烫金大字殊府,门口左侧雕刻的雄狮右前爪正在玩弄绣球,门口右侧雌狮则雕成左前爪抚摸幼狮的模样,院外粉墙环护,一排排波浪纹青瓦覆盖在围墙之上,大门上一对恢宏大气的青铜手环,衬托出里面主人的非富即贵。
殊词辛下了马,殊遇赶紧上前开门,大门打开,里面出来一位身穿蓝色布衣年近花甲老人,老人面色红润精神抖擞。见来人是殊词辛赶紧作揖不由喜上眉梢“公子,您回来啦。”又朝后院喊了几句“二公子回来啦,二公子回来啦。”
殊词辛略一颔首,客气道“方伯,辛苦了。”
只见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来往下人皆对殊词辛毕恭毕敬,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彰显出殊家身份地位。
这时一位仆人从回廊小跑过来“二公子,老爷让您去前厅一趟。”
殊词辛顺着典雅别致的回廊一路走过去,回廊宽敞处放着藤椅和藤桌,离藤桌三尺,廊沿上缀满粉色花藤。
前厅大门敞开,一位气度不凡着墨色刻丝织金锦的老爷子正背着双手。
“父亲。”殊词辛对着老爷子拜了下去。
“你还知道回来?”明显压制住怒气的嗓音。
“父亲,您先别生气”
“孩儿在外面并非单纯游山玩水,而是增长阅历,历练人生,希望以后能为父亲分忧。”殊词辛说的言词诚恳,仿佛他真的从一个浪荡公子回头是岸了。
殊胜海这才回过头来,快一个月没看到儿子了,想起那一千两银子,自然是落空,仍然忍不住问了句“一千两银子真的就血本无归了?”
殊词辛一脸正经胡说八道“回父亲,孩子这次出门虽然做生意亏了本,不过这次的教训让孩儿铭记在心,下次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以后会用更多时间向父亲学习经商之道。”
一派胡言惹的老爷子刮目相看,气也消了大半。
换做以前怕是犟到底都不会妥协跟老爷子学做生意。
这次出门虽说亏了一千两银子,但儿子明显成熟许多。这庄买卖就不能算亏。
正在这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呼喊声“辛儿,辛儿,回来了?快过来让娘好好看看。”
门外一位雍容华贵容貌姣好的妇人正健步走来,头戴云凤纹金簪耳朵上缀着红翡翠滴珠耳环,手腕上戴着金镶玉手镯,一身珠光宝气。
殊词辛同样拜了一拜
“母亲。”
妇人心疼的埋怨道“回来了也不先来找娘,你在外面这段时间,人都消瘦了,现在回来了,在家好好休养休养啊。”
“嗯,哼。”
老爷子不合时宜的发出两句声响。
妇人脸色不悦,老爷子从身旁走过去只留下一句话在风中飞舞
“我看辛儿身体好得很,要哪门子的休养。”
殊词辛急忙应声附和“父亲说的对,父亲说的对。”
又回头跟妇人说道“不如孩儿先回自己宅院了,一路奔波劳累,想早点休息。”
妇人心疼儿子,便说道“晚上一起来吃个饭啊。”
殊词辛赶紧逃回自己宅院了。
这个宅院是前几年买来的,重在位置清净,装饰淡雅,没有府邸繁华气派,又不失格调,是殊词辛自己的院子。平时殊父殊母很少过来,宅院里有殊遇,殊远两兄弟还有一位负责伙食的妇人,殊词辛平日里直呼秋姨。
简单清净。
殊遇偶尔跟随殊词辛出去,如果殊遇忙不过来会带殊远一起出门,所以有些时候秋姨既负责厨房还负责管家的责任。
到了自己宅院,身上疲倦顿时卸下几分。
院子由白墙黑瓦砌筑而成,甬路两边风景各有千秋,左边院落种了一片竹林,四季常青,碎石铺成的小路弯弯曲曲绕过一座造型奇特色泽亮丽的黄蜡石假山,直接通到院子里的六角凉亭,六角凉亭上雕刻着精美花纹,琉璃瓦复在其上,四边用四根红柱支撑,里面摆放几张藤椅,所见之处是满院风光。
右边种了些许桃树,梨树,石榴,春天能赏花夏天能结果一举两得,树与树之间空隔极大,空隔间放置了一张汉白玉石桌,桌面花纹清晰淡雅,偶尔殊词辛会坐在这里品读诗书,习毛笔字。
再往后面走去就到殊词辛厢房,内饰简单大方,毫无富家公子气息。
殊遇和秋姨见公子一路走来,纷纷上前请安,殊词辛脸色温和对他们微微点头。
秋姨笑起来眼角纹挤成一条条丝线,声音爽朗,“想必公子还未用饭吧,我这就去做点好吃的来。”
殊词辛摇摇手“不必了,待会回府里吃。”
“公子如果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如果没事,那我先下去了。”秋姨说完低头鞠躬转身回去。
殊词辛想了想回来父亲的态度,一开始的火冒三丈,后来被自己口舌如簧给顶了回去,想来也不全是欺骗,这次出京确实收货颇多。母亲一如既往偏向他,有时母亲在琐碎之事上还完全把他当个三岁孩子,他已经有独立思想能力了。所以面对母亲的时候,总想尽快结束和她对话。
眼看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门口响起殊遇的声音“公子,老爷叫您回府吃饭。”
“嗯”。
殊词辛打开房门,快步走到大门口,门口马车已经备好,虽然路程不远,殊老爷还是想的很周到。
殊府里灯火通明,仆人仍然忙碌的来来回回,见了殊词辛规规矩矩行礼,殊词辛直奔膳厅,殊父殊母已坐好就等着殊词辛到来。
殊词辛见过殊父殊母,兄长却不再其中。遂觉疑惑。
殊父叹道“前些时日,江南洪涝,皇上下旨让你兄长去协助江南道御史抗洪,不知道现在那洪水如何了。”
兄长殊词典在京为官后,敢于谏言办事小心谨慎深得皇上喜爱。这次派他去江南协助抗洪想必也是皇上对他办事能力的信任。
说话间仆人又上来了几道菜。
殊词辛看着一桌子山珍海味,不由微微蹙眉,“父亲,我们三人用不完这么多菜,不必再上了。”
殊父举箸正欲夹起一片蚝油牛柳,听到殊词辛如此一说,感叹道
“这一趟出门性情大变了?”
殊母赶紧摸摸儿子额头,“这孩子没发烧啊。”
然后夹起一块油亮的肘子放到殊词辛碗里“快吃吧,在外面饿坏了。”
殊词辛谢过殊母,低头啃起猪肘来。
蓦然想起妄何端给他的红烧狮子头,味道独具一格。
殊母边吃边说道“晴安郡主这段时间来找过你好几次,每次看你不在就追问什么时候回来,现在回来了,明天去跟郡主说一声。”
殊词辛咬着肘子的嘴立刻停了下来,“孩儿不想让她知道我已回京。”
殊父接过话“回来了打个招呼总要的,免得三天两头往咱家跑,人家还是郡主。说出去也不好听。”
殊词辛不再答话,默默地啃着大肘子,期间殊父殊母商量着把京城几家铺子酒楼让他接手,殊词辛不愿意接管那么多,谈到后来只接下一个商铺和一个酒楼,言辞诚恳的对殊父说愿意试试。
殊父殊母看着小儿子不再像从前那般桀骜不羁,叛逆无常,心里高兴多喝了几杯。
几杯下肚,话题开始丰富,直到亥时已过,才各自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