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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玉斌用凉水洗了一把脸,重新躺回床上。只见床头柜上有一盒葡萄糖口服液,大概是昨晚扶自己回房间的人留下的。方玉斌拧开一瓶,将口服液吞咽下去。有了葡萄糖的中和,胃里总算好受一些。
关于昨晚发生的事,方玉斌的记忆断断续续。他只记得,在酒桌上帮苏晋代酒,第一杯是林胜峰灌的,第二杯是沈如平,第三杯、第四杯是谁,记不大清楚了,总共喝了多少杯,更忘得一干二净。
方玉斌颇为沮丧,多少年都没这么醉过,昨晚是怎么了?是沈如平珍藏的红酒后劲太大,还是自己当着苏晋的面要逞英雄?
方玉斌又在床上迷迷糊糊躺了一个多小时。7点半左右,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号码有些陌生,方玉斌犹豫了一下才接:“哪位?”
电话里传出熟悉而优美的女声:“玉斌,是我。”
“哦,苏老师。”方玉斌开心地说,“过去我只存了你上海的手机号,这个号码是江州的吧?”
“对,我回到江州后,换了个手机号。以后联系我,就打这个号。”苏晋顿了顿,接着关切地问,“昨晚你喝了不少酒,身体没事吧?”
“没事。睡了一觉,早上起来好多了。”方玉斌强打起精神,“昨晚出丑,让你见笑了。”
苏晋说:“是我不好意思。你帮我挡酒,才会喝醉的。”她接着说:“为了金盛集团的事,估计你以后会常来江州。除了公事,咱们私下也要多联系,喝喝茶、聊聊天什么的,就是别再喝这么多酒了。”
方玉斌高兴地说:“好的。你以后来上海,也记得跟我联系哈。”
“好啊。”苏晋清脆地笑起来。如此活泼欢快的笑声,可是方玉斌印象中的冷美人极少有的。
接完苏晋的电话,方玉斌的精神好多了。他起床洗了个澡,便下楼去自助餐厅用早餐。林胜峰已经在餐厅里,他看见方玉斌,招了招手。
刚坐下,林胜峰就调侃道:“昨晚可上演了两出好戏,先是英雄救美,接着是美救英雄。你的义举让苏老师感动得很,最后还有人来灌酒,都被她挡住了。”
方玉斌尴尬地笑了:“沈如平的酒后劲大,一开始喝着没感觉,越到后面越不对劲。”
林胜峰拍着方玉斌的肩膀:“沈如平的酒,咱们都喝了,可没一个像你醉成那样,该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惭愧,惭愧,让大家见笑了。”方玉斌脸色有些微红。
“这会儿缓过劲儿来了?”林胜峰问。
方玉斌点头说:“好多了。”
“既然身体好了,有件事问你。”林胜峰一边拿餐巾纸擦拭嘴巴,一边说道,“昨晚回到宾馆,我接到北京总部的电话。他们问我:‘前几天袁总向总部呈交了一份关于金盛集团项目的检讨,这份检讨你看过没有?’”
林胜峰又说:“我老老实实地回答,知道有检讨这回事,但内容没有看过。玉斌,你之前看过吗?”
方玉斌摇了摇头:“我跟你一样,知道有这回事,但没看过检讨内容。”
“哦。”林胜峰点了点头。
方玉斌问道:“总部对检讨不满意?”
林胜峰不置可否,只是说:“总公司的人把检讨原文往我邮箱里传了一份。”他从皮包里掏出几页文件:“这是我今早打印的,你看一下吧。”
方玉斌接过文件,认真看了起来。总共几千字的检讨,通篇却看不出承担责任的态度。甚至,袁瑞朗在检讨中还提到,自己曾提出尽快变现金盛集团股权,不过这一建议却未被采纳。
这份检讨,几乎就是在撇清责任。可袁瑞朗把责任撇清后,又要谁来承担呢?想到这里,方玉斌不禁摇了摇头。
放下检讨,方玉斌说:“如果总部觉得有问题,我们是不是重写一份?”
“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回来?”林胜峰摇了摇头。
“林总,你觉得这事严重吗?总部会不会很在意?”方玉斌又问。
“有些时候,一句话、一个字都很重要。”林胜峰没有直接回答方玉斌的问题,而是讲起一则故事,“国民党军队中有位名将叫孙立人,一生战功赫赫。在缅甸大败过日军,在东北战场,让林彪吃到了苦头。后来去了台湾,却被蒋介石削去兵权,软禁了大半辈子。国民党里还有个叫彭孟缉的人,一辈子官运亨通。”
林胜峰继续说:“蒋介石败退台湾,正好是孙立人与彭孟缉去码头迎接。当时局面混乱,蒋介石有些惊慌地问,这里的安全没问题吧?孙立人斩钉截铁地说,有我在,你放心。彭孟缉却回答说,有领袖的威望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两种回答,似乎已经预示出日后的两种人生。你说,这是不是有点意思!”
方玉斌还在琢磨这则故事,林胜峰又说:“昨天与江华集团只是礼节性会面,今天的谈判会涉及具体细节,咱们准备一下出发吧。”
因为林胜峰的一席话,方玉斌一整天在谈判桌上都有些心神不宁。到了晚上休息时间,同事们邀约出去吃夜宵,他也婉言谢绝,一个人蜷在床上玩手机。
晚上8点多,手机屏幕上的游戏戛然而止,蹦出了一长串电话号码。方玉斌滑动接听键:“喂,你好!”
“是我,方老弟。”电话那头说道。
这个声音似曾熟悉,但方玉斌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见方玉斌迟迟没有反应,对方说道:“方老弟把我都忘了?我是伍俊桐。”
原来是总公司总裁办主任伍俊桐。方玉斌连忙说:“伍主任,你好!你的手机号码我一直存着,只是今天这号码以前没见过。”
伍俊桐说:“我用办公室电话打的。”
方玉斌从床上站了起来:“伍主任有什么指示?”
“别动不动就什么指示,弄得我都不敢开口了。”伍俊桐笑呵呵地说,接着,他话锋一转,“于公来说,我打这通电话并不合规矩。因此,你就别什么指示了,当成朋友间的闲聊吧。”
伍俊桐的语气十分和蔼,可在方玉斌听来,心里却咯噔一下。什么叫于公不合规矩?方玉斌稳住情绪,说道:“伍主任,你请说。”
伍俊桐说:“就在半小时前,总公司召开了会议,决定对荣鼎资本上海公司的管理层进行人事调整。袁瑞朗调回总公司工作,不再兼任上海公司总经理。”
方玉斌一下子呆在原地,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袁瑞朗此刻还在香港,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头顶上的乌纱帽已被摘掉。
这项突如其来的人事调整,和那份检讨有关吗?方玉斌不敢确定。只听伍俊桐继续说:“任何一个单位,涉及一把手的人事调整,都会比较敏感,尤其方老弟是袁瑞朗身边的大红人,这些年受他的恩惠不少。”
伍俊桐几乎一针见血地点出问题的要害!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身为袁瑞朗心腹的方玉斌不免忧心,自己的命运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的转折?
方玉斌说话都有些结巴:“多谢伍主任告诉我这事。下一步我,我……”
伍俊桐干笑了几声:“站在总裁办主任的立场,我不好说什么。不过,从私人的角度,倒可以给你一点建议。”他接着说:“你不仅是袁瑞朗手下的红人,更是上海公司的投资副总监。跟在袁瑞朗身边,协助他的工作,是你的职责所在。我倒以为,不要有太多顾虑,踏踏实实干好本职工作。过去怎么对袁瑞朗,以后就怎么对新领导。”
方玉斌颇为失望。伍俊桐这番话太过冠冕堂皇,实在算不得什么好建议。
伍俊桐继续说:“总部已经决定,由常务副总燕飞接任总经理。”他特意停顿了一下,然后将声音拉低:“燕飞以前是老板的秘书,我一直是总裁办主任,都是为老板服务,也算老搭档了。在燕飞面前,我一定会替你说话的。”
伍俊桐口中的“老板”自然是指荣鼎资本总裁费云鹏。比起刚才那番说辞,这几句总算落到点子上——伍俊桐愿意在燕飞面前为方玉斌美言。
“你的这份心意,我永远忘不了。”方玉斌充满感激。
“你我之间,说这些就生分了。”伍俊桐说。
伍俊桐又说:“燕飞当过老板的秘书,老板欣赏的人,他敢不重用吗?上次老板在办公室召见老弟,我就在旁边。说实话,跟着他这么久,还第一次见他如此夸奖一个下属。”
放下电话,方玉斌迫不及待地点燃一支香烟。他要借助烟草的力量,平复一下内心的波澜。
方玉斌首先想到的就是袁瑞朗。在内心深处,他一直把对方视作恩人。对于袁瑞朗的能力,更是钦佩有加。此时此刻,袁瑞朗大概还在香港与客户谈判,或是加班整理文件,浑然不知等待自己的,将是黯然下课的命运。
袁瑞朗遭遇滑铁卢,方玉斌也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以自己与袁瑞朗的关系,能不受牵连就谢天谢地了。没想到,却收到了意外的橄榄枝。伍俊桐这通电话,不仅通报了公司高层的人事变动,更向他打了包票,在燕飞手下,依旧会得到优待,而不会像某些前朝遗老那样,遭受残酷无情的打压。
手中的香烟一支接着一支。到后来,房间里的烟味呛人,方玉斌只好打开窗户透透气。
窗外的夜景那么迷人,路边的霓虹闪烁,街上行人擦肩而过,彼此享受着现代的繁华。与陆地上的车水马龙相比较,天空显得逊色不少。童年时代的月夜繁星已不见踪影,广阔的天空笼罩在如墨的黑色中,仿佛深邃暗涌的逆流,荒芜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