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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救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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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救赎(一)

    所有的人都忙着工作,那名女记者寸步不离地跟在我们身后。我前面保护的是国际卫生组织的几名医生,他们正在为当地的卫生情况做鉴定,看他们难看的表情便知道不会好。我带着三名巴基斯坦士兵跟在他们身后,忍受着人群中投来的凶狠目光,看来我们不应该穿着美式制服来这里,也许换成法式军装是个不错的主意。

    “那是干什么的?”麦尔斯小姐拉住一名巴基斯坦士兵,晃动着她手上的名表,指着广场营地中立着的一根棍子问。

    “那……是确……定时间的。”三名士兵中只有一名英文还可以,但讲起来仍有点儿奇怪的尾音。

    “确定什么时间?”记者小姐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说道。

    “邦克!”那名小姐明显没有听过这个词。

    “什么是邦克?”记者的声音未落,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悠扬的声音:“安拉……乎……爱可拜尔。阿什哈杜……”

    “你们是卡菲尔,应该离开这里!”那三名巴基斯坦士兵听到声音后便扭头对我们几个人说道。

    “他说什么?”记者和那些医生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们甚至不理解“卡菲尔”这个单词怎么解释。

    “邦克便是召唤,召唤穆斯林进行礼拜。那根棍子是用来确定礼拜时间的,伊斯兰教徒每天要进行五次礼拜,分为晨礼、晌礼、晡礼、昏礼和宵礼。”我看这时候不出来给他们解释一下是没有办法的了。那些士兵看来也是穆斯林,也要进行礼拜,“现在太阳偏西,物体的影子等于其本身的长度,是做晌礼的时间。另外,卡菲尔是异教徒的意思,他们进行礼拜,作为异教徒打扰了他们礼拜后果严重。我们还是退开些好!”我在非洲跑了多年,那里有很大一部分国家信仰伊斯兰教。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听说你是中国人!”那名女记者看着随我们同来的巴基斯坦士兵都加入了礼拜的行列后,好奇地问我。

    “中国也有伊斯兰教,而且拥有很庞大的信徒群。”没有了那三名士兵的帮忙,我加紧了对几名医生的保护,但难民营所有的人都聚到一起礼拜了,连小孩子都跟去了,空荡荡的营区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危险。

    眼前这群虽然一无所有但仍坚守信仰的忠贞信徒,一个个都满怀虔诚的神情做着圣行四拜、主命四拜、圣行二拜,就连那些已经饿得浮肿的人,磕头时仍非常尽职地伸展自己的身体。

    “他们在干什么?”一个年轻的女医生指着正在以双手手掌轻拍地上的沙石,拍去灰尘,然后从左耳到右耳、从前额到下巴抹擦整个脸部的人群问道。

    “在土净!”我拉下她指向教徒的手,看着他们再以双手轻扑地面,用左手擦右手及臂至肘骨,然后用右手抹擦左手及臂至肘骨后,说道。

    “土净?”年轻女医生不理解地看着我。

    “对,伊斯兰教是一个非常爱干净的宗教,任何信徒在向神祈祷前,都要用水清洁自己的身体表示崇敬。如果找不到足够的水,也可以使用沙、土代替。”我又拉下边上其他对着礼拜人群指指点点的西方人士的胳膊。这也是我刚从书上看到的,现学现卖是我的一大优点。

    “天哪!在中这么多人聚集的地方、如此脏乱的环境下,他们还用这种方法清洗自己?一定会生病的,一旦引起瘟疫,后果不堪设想!”那些医生都吃惊地叫道。

    “有足够的水,他们就不会这样了。”我笑着拍拍正在记录我的话的年轻医生说道,“现在不是记这个的时候,你应该想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看着这几个善良到发傻的援助人员,我笑了。

    “他们都去礼拜了,你们统计的数据又要重做了!”我指着没有任何建筑物的野地,所有人都是随机坐在野地上,有的甚至没有毯子。晌礼结束后,所有统计的病人都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噢,上帝呀!”几个医生立刻仰天长号起来。他们手里厚厚的统计资料可是忙了一上午才得来的数据。

    “顺便提醒你们,过不了三个小时,他们还要做晡礼,之后还有昏礼和宵礼。”我笑了笑,看着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核对资料。

    “那我们怎么对症下药呢?”几个医生看着手里长长的名单说道。

    “他们最需要的不是药,而是吃喝!”我对着简易窝棚中几个骨瘦如柴的孩子说道,“他们的病都是饿出来的。”

    公路那边,在日本军人的帮助下,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刚将两车食物、200块毛毯和100顶帐篷卸下车。

    大家看着边境上的军人和难民一起向麦加圣房方向跪拜,身边几十名各国记者纷纷抢拍这种难得的场面。这时,顺着我们来时的大路,一列车队拖着浓黄的烟尘尾巴奔驰而来,穿过边防军的防线时根本没有停顿,直接冲到了已经脱离边防军保护的记者群的旁边停了下来。下车的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的那些新兵,后面的卡车上坐着很多欧美人,看样子,他们便是要撤走的侨民和外交工作人员。

    这群人一下车便引起了刚做完祈祷的穆斯林的注意。美国人,将要侵略他们的敌人!不少阿富汗人紧张地将家人掩藏起来,而勇敢激进的年轻人则开始指着美国人叫骂起来。不少人拾起地上的石块扔了过来,虽然没砸到人,但让人心里颇有压力。

    “我们最好回去吧,这里的情况开始复杂起来了!”激动的人群中已经开始有人向这里指指点点了。

    “好的。”愤怒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只要是成年人都了解这一点。那些连普通体质都称不上的科研人员纷纷抱起装备跑向刚立起的隔离网,准备穿过被重重把守的大门跑回车队旁边。

    可是他们刚靠近隔离网就看到紧跟着美军车队之后又出现了一支车队,不过这次来的不是先进的越野吉普,而是落后的破旧大卡车。十几辆车上,数百名穿着民族服饰的是伊斯兰教徒,喊着宗教口号挥动着突击步枪向阿富汗这边开进。还有不少零零散散步行的人,沿着大路跟在车后向这里走来。站在高处向下看,约有数千名巴基斯坦男人,包括老人和少年,背着步枪、机关枪、火箭发射器、斧子和长刀,踏着坚定的步伐冲出尘幕,沿着自己认定的“圣战”之路前进。

    远远地看着这么多武装人员接近边境,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好家伙!这可是大场面,我们的战斗人员只有不足百人,这要是打起来,看巴基斯坦军方这副样子,根本指望不上。

    为了以防万一,我拉住一名女医生便向远处跑,其他人则跟在我身后跑。大家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放弃近在眼前的关卡,而向远处的山坡跑,最后又都莫名其妙地躲进了一个铺满粪便的大土坑里,坑底更是大摊的难民排泄物。大群的苍蝇围在头顶上形成一片黑云,如果是平时,我绝不会不抹避蝇药便蹲在这片容易暴露自己目标的地方。虽然我不在意,但身边其他人就有点儿受不了了,那三名巴基斯坦士兵也露出恶心的表情。

    “好臭啊,我们跑这里干什么?”那名女记者小心地站在坑沿看着我。

    “他妈的下来!”我一把扯住她的裤腰带将她拽进了粪坑中,力气稍大了一点儿,将她摔了个狗吃屎,满头满脸都沾了一层黄浆。

    “啊!”那名女记者还没有叫出声就被我捂住了嘴。

    “你脸上沾满了大便,如果你说话就会掉进嘴里。”说完我便松开了手,她也没有敢再张口。因为除了沾满上唇的糊状物体外,还有一发擦过头皮的子弹帮她打消了说话的念头。

    我抬头从瞄准镜中看到一名70多岁的老汉,正举着一支20世纪20年代的M1936法国伞兵步枪。远远地看着那支擦得锃亮的老式步枪,我都奇怪他是从哪儿找到的7.5毫米枪弹的,这种子弹现在早已停用了。

    “核实攻击行为!”我躺回坑内,拉住边上仍想冲出坑外抢拍镜头的摄影记者后在无线电中说道。

    “未遇到攻击!”狼人的声音传来,“我重复!车队未受到攻击。”

    “那飞过我头顶的是他妈的什么?该死的苍蝇?”我把枪口留在坑沿上,利用瞄准镜的电子摄像功能,从护目镜的小屏幕中看到,那名射击的老汉和几名想开枪攻击美军的年轻人已经迅速被边境军人给制伏了,其他人也因为政府军的介入打消了趁乱打劫的念头。

    “该死!”我诅咒着想从粪坑内站起来,但一声迫击炮的啸叫声让我又重新投入了大便的怀抱。我顺着炮声望去,已开进难民区的运粮车旁随着炮声升起两团烟雾,有黑有白。正在搬运东西的巴基斯坦边境军人被炸倒了两个,其他的则吓得迅速躲到了车底下。而其他刚祈祷完毕的难民则四下奔逃而去,不愧是多年战乱中走过来的民族,虽然惊恐但不慌乱。

    “怎么回事?”刺客他们的声音接踵而至,因为从弹道上可以看出,这发炮弹是从我正对面的山坡后发射的。

    “我看不到发炮点……”我的话音刚落,炮声再起,一发炮弹落到了美军车队附近,显然这次袭击者的目标是美军。正当大家都注视着被炮轰的美军车队时,第一次被袭的物资车队中,突然有数辆汽车冲过人群疯狂地向对面的山坡开去。

    “转移视线?”我架好枪对准已经冲过边境线正在爬坡的卡车前脸,通过热能显示可以清楚地看到铁皮下红彤彤的发动机。我慢条斯理地调整好瞄具,连我自己都奇怪自己趴在粪坑里还能这么镇定。

    “乒!”巨大的枪声响起,肩头传来的巨大后坐力被我强壮的肩膀抵消于无形,地狱般的训练其实就是为了在这些小地方上提供别人无法相比的稳定性。这一丝差别在50毫米口径的反器材武器效果上体现得格外明显。

    巨大的弹壳从眼前跳过,没入身旁的秽物中。使用特制弹头的热能穿甲弹可以打穿主战坦克的装甲,何况是一辆普通的卡车。卡车一下子停在了大坡度的爬升中,来不及刹车便倒栽了回来。

    “不要拍我!”我头也不扭地向边上说道,“如果你还要保住你的摄像机的话!”

    “为……什么?”边上的摄像师被我的枪声吓得一缩脖子。

    我没有理他,继续击穿了第三辆汽车的发动机。扭头看到他仍对着我拍摄,伸手便捏住了摄像机的镜头,用力一握将它抓了个粉碎,然后捏住变形的套筒向怀里一带便从他肩头扯过了机器,在坑沿上摔打几下后,价值不菲的仪器便成了一堆碎片。

    “因为我很不上相,所以我讨厌看到电视上自己变丑的样子!”我将零散的碎片扔到坑底的粪便中。

    几个人看着我的举动都呆住了,虽然军人以粗鲁而闻名,可是如此野蛮的军人他们可能还没有见过。我懒得再理会他们,扭过头继续注视远处冒着烟的车子。三辆车子趴了窝后,上面的人纷纷跳下了车拔腿向山上跑,不过距离仍太远,看样子没个10分钟是过不了山坡的。

    正在我准备射击那些逃兵时,耳边突然传来刺客的声音:“你们不可以开枪。他们没有袭击我们,请记住你们的身份。”

    我掉转枪口指向刺客,看到他抓住一个日本狙击手的枪管正与那人争论。而边上的巴基斯坦边境军则因为对方已经驾车驶过边境线,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几个人形从驾驶室里爬出来,头也不回地逃走也不能有所举动,最后彻底放弃了追击的想法,竭尽全力维护已经开始骚动的难民和接近的志愿兵。

    “身为大日本帝国的军人,怎么能坐视敌人耀武扬威后逃之夭夭……”那个家伙的声音透过耳机传入我的耳朵,如果说这句很有骨气的话有什么让我觉得刺耳,那便是“大日本帝国”几个字了。

    “你们是自卫队,如果没有受到攻击,是无权主动进行攻击的。”狼人看见刺客抓住那人的枪管,在边上接口道,“所以你们才要雇用我们!需要人保护的军队!”

    “你!”狼人的话一下激怒了所有在场的日本军人,好几个都拔出枪怒指着狼人,顿时场面变得火药味十足。

    “放下你们的枪!”狼人毫不在意地说道,“如果你们还想活着回到自己的小岛。”

    “你凭什么这么横?这里有20支枪指着你,只要任何一个人手指扣动一下,你就立时毙命,你凭什么……”我听到这里实在听不下去了,对着刺客抓住的那支Howa M1500狙击枪开了一枪。凭借着优良的弹药和电子弹道校正系统的精密协助,子弹准确地在300多米外击断了拇指粗细的枪管。我的本意是打碎它的护木,对于能打得这么准,我也颇为意外。在他们吃惊的同时,车上的水鬼已经钻进车顶的机枪堡垒,掉转特制的六管机枪对准了那些家伙。这枪的高爆弹威力简直像速射的大炮,几秒钟便可以把整支车队炸上天。

    “告诉他们,如果不放下武器,我下一枪便打在他们车载导弹的战斗部上。”我把枪口瞄准车队最后的那辆64式车载导弹,一旦冲突爆发,这家伙对我是最大的威胁。狼人转述了我的威胁,对方的日本兵犹豫了片刻后,在领队的一声令下后缴了械。看到这些家伙合作地放下手里的武器,我心中泛起淡淡的遗憾,从内心深处我十分想与这队日本兵来上一仗,试试他们的身手。

    “食尸鬼,你个混账王八蛋!卖弄个大头鬼呀!要是那一枪打在我手上怎么办?妈了个巴子!咱们走着瞧。”刺客一头冷汗地在瞄准镜里对我指手画脚了好半天,最后当着数万人的面对着我的藏身之地竖着拳头,做了个绝对会报复的夸张手势。

    “食尸鬼,留下两个偷车的。”狼人的声音传来后,我确定日本兵没有可能报复后才扭转视线重新搜索敌人的踪迹,发现几个司机已经接近峰线了,只要翻过峰线便逃出所有人的视线了。狼人之所以让我下手而不让刺客干,就是因为我正好在两帮人中间,这几个目标都没有逃出我的射程。

    当我抽出背上的PSG中口径狙击枪瞄准那几个背对着我毫无防备的人形时,不知为何突然从心中产生一股无名的阻力,瞄准镜中隐约看到孤儿院的小天使们带着灿烂的笑容向我跑来。

    “上帝呀!”我心脏狂跳着收回枪,大口地喘着粗气在心中惊叫着。而我惊恐的原因是害怕多于吃惊,因为即使在第一次出手杀人时我也没有出现过幻觉,这让我对自己的战场判断力产生了怀疑。我已经成了纯粹的战场机器,只剩下了杀戮的能力,如果连这种能力也丧失了,我真是感觉到无所适从,而正是这种感觉让我害怕。

    “该死!食尸鬼,你在磨蹭什么?”狼人看我没有反应便自己举枪向近两公里外的敌人射击,但他拿的是我们自己改造的米尼米7.62毫米机枪,火力强大,射程也远,但精确度却不敢恭维,一通扫射后也只是在对方的屁股后面溅起一片灰尘而已。

    “不行,射程外!”刺客开了一枪,没有击中目标,匆忙跑回车里想要换支大口径的武器。

    “狗娘养的!食尸鬼,你在干什么?”水鬼不敢把枪口从已经放下武器的日本兵身上移开,只能冲我大叫。

    耳中充斥着队友的咒骂声,但我却没有再次举枪的勇气,我害怕再次出现干扰,害怕自己的精神真的出现了问题。以前我也曾精神错乱,出现幻觉,但从没有在我执行任务时发生过。无法掌握自己状况的认知让我困惑,困惑到陷入自我混乱并且无法摆脱的地步。

    我仍能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能看见身旁的记者和医生在我眼前挥动的五指。但我如同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牢笼中,看得到外面的世界,伸出手却是一场镜花水月。我拼命地想驱动自己的肢体,但有种无处着力的失落感。

    “咔嚓!”突然我眼前白光一闪,强度之大让我的身体本能地一颤,借由这一闪即逝的光的刺激,我又找回了身体的掌控权,而我正对着的便是试图掩藏相机的女记者。

    “食尸鬼,开枪呀!”天才的叫声大到吓我一跳。我慌忙探出脑袋再次瞄准那些司机逃跑的方向,这时原本的四名司机只剩下一名微跛的还没有爬过峰线。

    当他再次被我锁定在瞄准镜中时,刚才的幻觉又一次出现在我眼前,不过这一次,占据画面的还有静静地站在远处对我微笑的Redback。

    “开枪!刑天,你给我扣动那该死的扳机!都靠你了!”狼人的声音再次传来,他的话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头,我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一紧,那道勒在指腹上的阻力被突破了,肩头传来一记强有力的后坐,一个弹头带着火焰呼啸着冲出了枪口,射穿了我眼中美好的图画。

    “该死!你可算睡醒了。”狼人看到那人在跨过峰线的瞬间,被我一枪命中小腿仰面摔倒翻下山坡,欢快地叫道。

    透过破碎的幻象,我看到了那人身上溅起的细小血花,虽然不清晰,但极刺激。原本不应该对此景象产生任何感觉的我,竟然再次从心底产生了恐慌,就像我是第一次杀人一样,有紧张过后的害怕。我坐回坑内抱着枪把头埋进臂膀里,沮丧得几乎哭出声来。我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了……“喔!喔!要开联欢会了!”我还没有来得及为自己重新丧失的未来悲泣,狼人的尖叫便混着数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我抬头一看,原来那人被我击倒后,从山坡背面冲出了数名穿着长袍的士兵。他们背着轻重武器,站在高处向下面最近的美军车队发射了数发RPG火箭弹。其中一发击中了停在美军车队队首的悍马车,底盘上可怜的高强度合成树脂和铝合金车体,瞬间便像被炮仗炸烂的火柴盒一样飞散得无影无踪。两名站在车旁的陆战队士兵也被冲击波掀飞老远,趴在地上没有了动静。

    “给他们枪!水鬼掩护车队撤退!”狼人在无线电中命令道,“食尸鬼,掩护我们!”

    “没问题!”我的声音甚至是颤抖的。

    “你确定?”狼人听出我声音不对头,在远处向我这里张望。

    “我他妈的非常确定!”我咬着牙冲动地蹿出了坑沿,跪在地上端着枪快速地向冲过山坡的人一阵点射,打倒了两个扛火箭筒的民兵,也引来了一阵密集的火力扫射,打得我灰头土脸地倒回粪坑中。

    美军反应很快,在第一辆军车遭到袭击后,立即呼叫友军援助,组织火力反击。有两名士兵迅速发射了“掠夺者”反坦克导弹,也许是经验不足,也许是紧张,所以犯了和对方一样的错误,用射程不足一公里的反坦克导弹打两公里外活动的人体。不过人家是从上向下打,抛物线可以帮大忙,怎么也能打到地上。美国兵就不一样了,看到打出去的导弹还没飞到一半便栽到了地上,美国大兵们才意识到自己白白浪费了两发造价高昂的新式武器。

    “用MK19!”天才把无线电调到美国兵的公用频道上,狼人冲着那群正在发愣的大兵叫道。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悍马车顶上除了已经被摧毁的M2HB重机枪外,还有40毫米自动榴弹发射器的射程在两公里以上。

    当这门“小炮”以每分钟300发的速度将40毫米的高爆弹倾倒在那群士兵周围时,十几名枪手瞬间便身首异处了。

    “呀哈!”当所有站立的生物都被扫倒后,从美国兵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欢呼。

    “别动!”我按住想要探头查看情况的随行人员,“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果然,欢呼声还没有落,迫击炮的啸声再次响起,山背后的82毫米迫击炮再次发威。不过这次没有击中美军,而是落在了难民营中。一片惨叫声随着黑烟升起,然后便是大地的震颤,几万人跑动时的响动可不一般。所有的难民在这一炮后全都打消了等待交火停止的念头,纷纷惊恐地抱着家产向远处的深山跑去。

    “我们要冲上峰线确认他们的坐标!”美国车队里的一名士兵在无线电里大叫,但绝不是他们带队军官的声音。

    “没有必要!这是他们的弹道射表,他们在……”无线电中传来日本兵不卷舌头的英语。车队后面拖着的迫击炮弹道预测机这时起到了作用,很快便测算出了对方炮兵的坐标,随后榴弹便像踢射的橄榄球一样画着抛物线落在山后,一阵爆炸声传来,谁也不知道有没有炸到敌人。

    “我们需要确认攻击效果!”美国兵的话明摆着就是对我说的。

    “要去你自己去,那不是我的工作!”我看了看背后惶恐到顾不上恶心、恨不得抱着脑袋钻进粪坑的救援工作人员,无奈地回道。

    “我们离得远,你离得近!”美国大兵竟然在无线电中跟我扯起皮来。

    “你们开车比我快!”我才不愿冒这个险。

    “我……”美国大兵的声音刚起,他身后便传来一阵直升机螺旋桨的转动声。

    “上帝呀,你们总算来了!”美国兵看到飞来的两架AH-1眼镜蛇攻击直升机后,兴奋地不停地向机师挥手飞吻。

    两架飞机飞过峰线后便传来密集的枪声,看来我的猜测没错,对方并没有受到重创。不过在眼镜蛇的一阵狂轰滥炸后,枪声归于平静,看样子敌人的军事力量已经被粉碎。

    “大狗,大狗,这是蛇王2号。弹药用完了,我们要回基地补充弹药。山坡对面有两个敌军的阵地,工事中约有数百军人,已经有不少离开了战壕……”直升机机师在回程的路上通过无线电说道。

    “我们撤!”在看到眼镜蛇离去后,我赶紧让两名巴基斯坦士兵保护着这几名医生下山去,我则断后。等我们平安地撤到新建的隔离栏边上的时候,我才看清倒在地上的两名美军中一个是那名白人女兵,而另一个则是带队的那位少尉。不同的是,前者还有动静,后者已经眼看着活不成了。

    “上车!撤!”狼人把吓得已经面无人色的医生推上卡车甩上车门,对我和摩拳擦掌的留守日本兵说道。

    “撤?这正是进攻的好时机呀!”日本军官指着第二批赶来的攻击直升机说道。

    “记住你的身份!你们只是随行护卫,不是正规军队!”狼人指着车上的日本国旗说道,“那是为你们救助队印在车上的,不是军队!我们没有受到明显的攻击,也没有越境行动的授权。”

    “这是美国人的战争,人家都要跑了,你们激动什么!”刺客指着迅速收拾伤员和尸体后驾车准备跑的美国兵说道。

    “不要忘了抓几个俘虏!”我指着远处山坡上被我击倒的士兵,对准备离去的美国兵说道。

    听到我的话的美国兵立刻显现出为难的表情,他是十二万分地不愿意冒着碰到敌人的危险前去抓人。可是那些家伙就躺在那里,抓上车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回去也是功劳一件。看着那家伙为难的样子,我轻笑起来。

    那名军人在犹豫片刻后终于决定不放过这次露脸的机会,驾车冲过边境线,向倒在远处的伤兵驶去。正捏着鼻子冲我笑的天才说道:“无知者无畏!”

    “那是什么意思?”脱掉身上臭气熏人的外套,正在洗脸的女记者听到他的话突然插嘴问道。

    “战争里的英勇行为与和平时期一样少。如果一个人冲向危险,是因为不这样结果更糟,或是他压根儿不知道这是危险。”狼人关上车门,从后视镜中看着那家伙飞快地开到几个伤兵旁边,跳下车不分轻重地将这些人扔到车上,“他可能会成为一个好士兵,但这并不是英勇,只是在军校待了四年,他想知道自己打仗到底行不行。”

    回去的路上,我一言不发地坐在后车厢里,不管天才他们怎么讥讽也不应话。直到回到了基地,狼人他们才发现我真的不对劲,几个人把我围在中间语重心长地问个不停。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口水喷了个把小时,直到几人决定要给远在伊拉克的医生打电话时,我才开口应了一句:“我没事!”

    “你没事?这样还叫没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不然你不会在任务中开小差。”狼人他们得到我的应答后又来了劲,你一言我一语地重新开始“关心”我。

    看着他们激动的样子,我淡淡地挥挥手止住他们的话头,站起身脱掉满是排泄物的军装,赤裸裸地走向淋浴室,只在进门时对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队友们扔下一句:“兄弟们,你们相信我们能被救赎、从头再来吗?”

    “不能!”他们没有任何犹豫地齐声回答。

    “所以,我……我……”我扭头悲伤地看着有所觉悟的队友,想了半天也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心情组织成言语,只能无奈地说道,“像我这种人,抱有幻想是一种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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