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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卯时一刻,一行人整装出发,因着是最后的一段行程,所有人的心情都莫名的轻松了不少。特别是在这天的酉时,到达山底,与京山遥遥相望时,凤卫们更是忍不住的高声欢呼起来。
高水宽约五丈,横贯京山和独木山之间,河水汹涌湍急,向东奔流而去。
一河相隔的京山,空气中弥漫着点点湿湿不知名的清香气,烟雾缭绕间,碧水青山显得格外灵动。
容锦不止一次的,听燕离等人说起过这座山,脑海里更是无数次的想像过,它的层峦迭嶂,它的千峰万壑,它的千峰百嶂,它的……但当真正面对它的这一刻,脑海里却一瞬间却只闪过“钟灵毓秀”四字!
“在想什么?”耳边响起燕离的声音。
容锦恍惚回神,她回头看向站在身侧的燕离,轻声说道:“我不知道,它原来有这样美!”
燕离不由便拧了眉头,一脸奇怪的问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容锦“扑哧”一声便笑了。
是啊,不止是燕离,琳琅更是都快将她的耳朵说起茧子了,但不是有句话叫“闻名不如见面”吗?再多的想像,哪里能比得上此刻亲眼所见带给她的触动。
“嗯,你跟我说过的。”容锦抱住了燕离的胳膊,下颌微抬,眯起眸子看向被落日的夕辉尽染,如人间仙境的京山,轻声说道:“只是,它超出了我所有的想像!”
燕离闻言,疏离淡漠的唇角,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他拍了拍容锦的手,轻声说道:“我们上船吧。”
容锦点头,由着燕离牵着她的手,踏上就等她二人的船。
蓝楹和夜璃两人一个掌着船头,一个掌着船尾。
波光粼粼的水面,碧绿的像一块天然的翡翠,微风轻浮,轻波荡漾,可以清晰的看到大大小小的鱼追逐着浪花,头顶不时的响起鸟鸣声,那些低空飞行的鸟,一瞬间飞走,又一瞬间飞回。站在船首,抬头看去,只觉得,京山峰顶那片郁郁葱葱苍翠的绿叶,如同写满了诗情画意。
“少主,琳琅来接我们了。”
耳边响起蓝楹的声音。
容锦一瞬敛了思绪,顺着蓝楹的话,朝对岸看去。
果然,琳琅正带着一行人站在河岸上频频朝他们举目远眺。
不多时,船靠了岸,琳琅抢先一步,迎上前,“少主,容姑娘,一路上都还好吧?”
燕离点了点头,“都挺好的,有惊无险。”
琳琅便又朝容锦看来。
容锦对琳琅笑了笑,轻声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离开这吧。”
琳琅点头,一边下令让人前面带路,一边转身去寻蓝楹和夜璃,打听这一路上的行程。
蓝楹正看着夜璃带领凤卫将船拖上岸,藏好,回头便看到琳琅朝她走来,她转身迎了琳琅,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跟在了容锦等人的身后。
“家里一切都还好吧?”蓝楹问道。
琳琅点头,“没什么大事,不过前些日子有一股人想摸上山,双凤应该跟你和少主说了吧?”
“说了。”蓝楹顿了顿,轻声说道:“在独木山的一丈崖,出了一点意外,容姑娘的丫鬟,兰心和云珠没了,容姑娘觉得那不像一场意外,但我和夜璃都察看了,周围却实没有人出入的痕迹。你说,会不会和那伙想要摸上京山的人有关系?”
琳琅一听蓝楹说,出了意外,脸色便变了变,待听到蓝楹说,有可能跟之前想摸上京山的那伙北齐人有关,连忙摇头道:“应该没有关系,那伙人才想摸上山,便被发现了。”
蓝楹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眼前面一路前行,一路饱览沿途秀美风景的容锦和燕离。回头对琳琅说道:“少主和容姑娘回到京山的消息,肯定会立时便传回北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大皇子和战王韩铖估计近期都会造访,你要有个准备。”
“嗯,我跟青语商量过了,所有的布防已经调整过,也派了人去北齐的都城临潢府,那边有个什么动静,立时便会有消息传回来。”琳琅说道。
蓝楹点了点头,顿住了话头,才打算追上前面的燕离,不想耳边却响起琳琅略显犹疑的喊声。
“师父!”
“怎么了?”蓝楹步子一顿,回头看向欲言又止的琳琅。
琳琅默了一默后,咬了咬唇,稍倾,咬牙说道:“李远他们回京山了!”
蓝楹不由便僵了僵。
当日,龙卫听信了楚惟一的话,跟着楚惟一护送玉玲珑离开京都,返回京山。燕离对龙卫可谓是失望至极,而在容锦被李欢掳走的那一瞬,这种失望已经演变成极度的怒火。
虽然,最终楚惟一和李欢恶有恶报,可是,没有服从燕离意志的龙卫……蓝楹拧眉不语,琳琅心事重重!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后,蓝楹轻声问道:“什么时候回到京山的?”
“双凤离开后没多久,他们就到了。”顿了顿,轻声说道:“还带来了一个人!”
怪不得双凤没有提起!
等听及琳琅说,龙卫还带来一个人,蓝楹不由便眉头一蹙,目光半是疑惑,半是揣度的看向琳琅,“带来一个人?是谁?”
其实隐约间,她有猜想,但却又觉得不大可能。
琳琅自是从蓝楹脸上看出了她的想法,她对蓝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师父,你没猜错,那个人是郦映雪!”
郦昭仪,郦映雪!
蓝楹一瞬间真的不知道自已该说什么好。
说李远聪明吧,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说他傻吧,他竟然知道,带了郦昭仪来京山!
一时间,蓝楹都不知道自已该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她怔怔的看向琳琅,失声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跟少主说?”
琳琅闻言,吐了吐舌头,摇头道:“我不敢!”
呵!
蓝楹失声轻笑,她抬手便狠狠的捏了把琳琅的脸,咬牙道:“你不敢,所以就让我去触少主的霉头?你还真是我的好徒弟啊!”
“哎,师父!”琳琅抓住了蓝楹的手,连声求饶,一迭声的说道:“师父不一样的,少主她很尊重您,对您,他肯定不会发脾气的。”
蓝楹没好气的瞪了琳琅一眼,松了手,说道:“好了,今天已经不早了,先把容姑娘安置好,回头再说龙卫的事。”
“嗯,青语都已经安排好了,容姑娘被安置在缀锦楼。”琳琅说道。
蓝楹闻言,淡淡的撩了眼琳琅,唇角翘起抹笑,没好气的说道:“你们到是会安排,缀锦楼离少主的天然居就只隔着半个花圃,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师父,离得近点还不好吗?离得近了,说不得哪天少主和容姑娘两情相悦,回头就能给我们生个小少主呢!”琳琅嘿嘿笑着说道。
只是,她笑声还没落下,头上便被蓝楹狠狠的敲了一记,紧接着训斥声也在耳边响起。
“胡说什么,容姑娘的母亲和外祖母才逝去多久,若是在这期间,容姑娘与少主发生点什么,岂不是不贞不孝,你让她往后怎么做人?”
琳琅哪里想到这些啊!
她抱着脑袋嘶嘶吸着冷气,又是委屈又是无奈的看着横眉冷目的蓝楹。
“师父,我就只是说说,我没打算……”
“闭嘴!”蓝楹打断琳琅的话,狠狠的瞪了琳琅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你鬼主意最多了,我跟你说,你要是敢在容姑娘和少主身上动什么手脚,仔细我饶不了你!听到没?”
琳琅连忙将抱着脑袋的手松开,举天发誓道:“师父,我发誓,我一定什么都不做。”
她真的就只是想,既然容锦跟少主两情相悦,两心相许,那两人成婚生子也是迟早的事!公主从前总说,凡事都要赶个早,她不过就是想让少主早点有子嗣罢了。再说了,京山这世外方地,谁还能来编派少主和容姑娘的不是?
虽这般想,但琳琅可不敢再乱说话了。
蓝楹的那一记,可不是装样子,而是将她敲得眼前只冒金星!
走在前面的燕离和容锦,听到身后这一番不大小不小的动静,不由便顿了步子,回头朝她们看来,燕离更是拧了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事!”琳琅连忙摆手,一把抱住了蓝楹的胳膊,对燕离说道:“师父说她年纪大了,有些看不清路,叫我扶她一把!”
蓝楹隔着袖子便狠狠掐了琳琅的小蛮腰一把。
你个死丫头片了,撒谎是信手拈来,可是,你也动动脑子吧?什么叫我看不清路?我有那么老吗?
琳琅其实话说完便后悔了,这谎撒得,当真是太没水平,太没她琳琅的风格了!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能怎么着?
等蓝楹那狠狠一掐,她顿时眼泪都出来了。
师父,你这手下得也太狠了吧?
容锦与燕离对视一眼,又飞快的瞥了目光,燕离则打量了琳琅一眼,点头道:“那你扶稳了。”
话落,再不看她一眼,转身,牵了容锦的手,继续往前走。
约摸走了小半个时辰,在经过层层的暗岗和遍地的陷井机关后,容锦一行人停在一条宽约三丈以青石铺成的大道上。
站在大道上,容锦抬头,目光落在距她三四丈远,以汉白玉雕刻而成的衡门上。
衡门三间四柱七棱,正中饰火焰宝珠。北面石额题词 “唯善唯美”,南面石额题词“唯我独尊”。
容锦只觉得对上这衡门的第一眼,便有一股凌云之势扑面而来。等再看到那“唯善唯美”“唯我独尊”四个字时,她顿时有一种,天地之间,舍我取谁的浩然之气!
护国公主,燕无暇,再一次,让她打从心底生出崇敬膜拜之情!
“走。”
耳边响起燕离的声音。
容锦抬头,对上燕离朝她看来的温柔的眼眸,伸手握住燕离伸向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待走得近了,容锦才霍然惊觉衡门后面霍然是一座同样气势凌厉的汉白玉桥,桥下河水湍湍,碧绿青翠如同一条玉带,缓缓向前流去。
桥上此时,青语已经领着留守京山的人员,迎了出来,晚风轻拂,吹起她们身上青绿色的锦衣玉带,衣袂飘飘,宛若仙子临世!
“属下等恭迎少主,容姑娘。”
青语带头,屈膝福礼。
她身后那一干人等,亦跟着她齐齐说道:“属下等恭迎少主,容姑娘。”
燕离微微颌首,免了众人的礼。
青语起身退到一侧,她身后跟着的众人便也自发的让到两侧。待燕离和容锦走上桥后,青语这才跟上前,轻声对燕离说道:“少主,容姑娘的住宿安排在缀锦楼,晚膳也都准备好了,您看,是摆在……”
“摆在绝味堂吧。”燕离淡淡道。
“是。”
青语当即转身对离得她站得最近的一个青衣婢女吩咐了一声,那婢女转身,走上另一条小道,急急回去报信。
而说着话的功夫,容锦一行人已经停在了气势恢宏黛瓦白墙的院落前。
依着容锦的判断,这院落的规模,可以跟京都的任何一家王公贵族相媲美,更甚至气势堂皇的甚至不逊于皇宫。只不过是在格局上小于东夏皇宫玉照宫罢了!
“我们进去吧。”
待容锦收了目光后,燕离这才牵了容锦的手继续往前走。
进了垂花门,便是第一进院落。
四方的天井,以青砖铺就,通往第二进院子的道路两侧,各摆了九只青铜巨型莲花缸,莲花缸里,碗口大的莲花在夜风中散发着幽幽的清雅的花香。
再往里走,过了二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南北通透的大厅,上书“凌云堂”三字。而在凌云堂的两侧,则是描漆绘彩的长廊,长廊曲折纵深向里,一看就是直达第三进院落。
燕离趁着容锦顿脚,四处打量的功夫,招了蓝楹上前,“蓝姨,这一路赶路,大家都辛苦了,让她们都散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是,少主。”
蓝楹转身退下去,将燕离的话吩咐下去,不多时,偌大的院落内,便只剩下廖廖几人。
容锦收了目光,转身看向燕离,轻声说道:“走吧,我们去用晚膳吧。”
“好!”
燕离上前携了容锦的手,带着她往里走。
已经是夜暮四起,廊檐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挂起了一盏盏的大红灯笼,青山幽幽间,夜色漓漓下,容锦抬头看向神色温和朝携着她的手缓步向前的燕离,只觉得这一刻,有一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感觉。
缀锦楼在第四进院子的东半边,紧邻着燕离的天然居,而位于中轴线上的主院蕴真堂,想来应该是从前护国公燕无暇的起居处。
燕离之前说的绝味堂,便位于主院蕴真堂。
容锦虽然不知道,燕离为什么将晚膳安排在这,但她相信,燕离有他自已的用意,是故,在简单的梳洗过后换了身衣裳,青语来问,说是晚膳已经摆好了,燕离问她何时入席时,容锦便直接带着杏雨在青语的带领下去了绝味堂。
通往绝味堂是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全是用青砖铺就,青砖上雕刻着各式的花纹,其中以莲花为主,取意步步莲华!两旁绿树成荫,再在树丛角落间配以为嶙峋的怪石或青石砌成的圆桌,圆凳,低低矮矮的各式花卉沿着点缀其间,姹紫嫣红很是漂亮。
容锦不得不再次低叹,护国公主这人,当真是集女儿妩媚与英姿飒爽为一体,柔能成水,阳则成钢!
很快便到了甬道的尽头,容锦抬头便看到二层五阔的楼房,墙粉白,窗楼,门扇刷着黑漆,糊着青绿色的香云纱,门前一架紫藤花,花架下左各摆放着同第一进院落一样的巨型大水缸。
她走了上前,便见到两个水缸,一个养着碗口粗的莲花,一个则养着锦鲤,锦鲤成人巴掌大小嬉戏其间,只让人觉得,这番摆设,端的是气派又不失精致。
燕离得了下人的报,早早迎了出来,见容锦站在花架下,正低头打量着水缸里的锦鲤,便拾步上前,轻声说道:“喜欢吗?后山的玉泉池里养了好些,青语说,大的已经有几十斤重,你要是喜欢,回头,我让她们捞些养在你院里。”
容锦因为匆匆梳洗的缘故,还没来得及仔细梳理缀锦楼,只是略略的看了眼缀锦楼与天然居之间隔着的那半个花圃。但,因为夜色的缘故,便是那半个花圃,到底种了些什么,她也不知道。
此刻,听了燕离的话,她笑了笑,轻声说道:“嗯,我先看看,回头再说。”
燕离点头。
想着容锦此番种下,并不是一日两日,而是来日方长,就着急这一时一刻的安排。再说,娘亲留下的新奇东西那么多,指不定,容锦看了,有更喜欢的呢?
不说别的,单说那比手指大不了多少的笔猴,还有那后山,那只见人就喜欢撒欢逗趣的大白虎,只怕,见了这两活宝,容锦哪里还能想到什么锦鲤不锦鲤的!
“菜都摆好了,先进去吃饭吧。”燕离携顾容锦的手,轻声说道:“回头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容锦点了点头,跟在燕离身后往前走。
绝味堂,蓝楹、琳琅、青语几人早就到了,见着容锦同燕离进来,当下起身见礼。
“容姑娘来了。”
琳琅一边说着,一边将主位上燕离身侧的椅子拉开,请了容锦入座。
待容锦和燕离都入座后,她们几人也围着主位左右分别坐下。
“这是娘亲的院子,这里是她用来待客的地方。”燕离轻声对容锦说道:“你今天第一次来京山,她老人家虽然不在了,但你在这里用餐饭,权当是她老人家见过你了。”
容锦这才发现,燕离坐的主席的是下席,而朝东的主席则空着,紫檀圆木桌上,摆放着一副空置的饭碗,和一只白玉酒杯。
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那等会,我先敬公主一杯?”
燕离点头。
青语便起身替容锦倒酒。
酒倒满,容锦端了酒盏对着那张空着的椅子,略略弯身,轻声说道:“公主,我是容锦,我敬你一杯,愿你早登极乐,脱离轮回!”
话落,将酒盏里的酒一饮而尽。
青语将容锦空了酒盏满上,容锦才欲坐下,却见燕离站了起来,他端着酒盏,目光似痛似苦的看向东边空着的上席,稍倾,眉眸轻垂,轻声道:“娘亲,我是阿离,我带你回家了。你若是在天有灵,还请保锦锦儿,她是我要娶的妻子,您未来的儿媳。请您老人家一定要保佑我和锦儿逢凶化吉,子嗣绵延!”
话落,手里的酒盏同样一饮而尽。
容锦见了,举着酒盏对着上席空空的椅子也跟着举了举,转而,抬头,再度一饮而尽。
蓝楹红着眼眶,微微的撇了脸,眨落眼里的泪,微笑着对容锦说道:“容姑娘,也不知道饭菜合不合你味口,你先将就着用一些,明天将你喜欢的菜列个菜单出来,我拿去给厨房。”
容锦笑着摇头道:“蓝姨,你别跟我客气了,你知道的,我这人吃东西不挑剔。”
蓝楹在她身边呆了那么久,自是知晓容锦的习性,她的口味不说全部了解,也知道个七八分。此番,不过是客气一下罢了。是故,容锦话声一落,她便笑着说道:“嗯,我知道,你是个好养活的!”
话落,还不忘对燕离眨了眨眼。
逗得一侧的琳琅和青语差点将嘴里的一口汤给喷了出来。
燕离因着担心容锦一连饮了两杯酒,正夹着盘里的菜让她过过嘴,因此没有留心蓝楹的话里有话。是故,眼见琳琅和青语憋笑憋得一脸扭曲,不由疑惑的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菜放多了盐吗?”
琳琅和青语哪里还敢再多说,用最快的速度咽下嘴里的汤,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就是太久没吃到家里厨子的饭菜,一时间太高兴了。”
“太久没吃到家里厨子的饭菜?”燕离越发疑惑的看向琳琅,“你都吃了快小半个月,还这样稀罕?”
话落目光更是淡淡的睃了眼青语。
要知道,青语她可是在京山呆了小半年,这饭菜也吃了小半年!
青语一对上燕离的眼睛,便知道琳琅这临时找的破借口,漏馅了。当下,在桌子底下,狠狠的踩了琳琅一脚,神色淡淡的对燕离说道:“少主,你别听她胡谄,她刚才看你给容姑娘夹菜,夸你来着呢。”
琳琅怔怔的看着不动声色间便将她给卖了青语。心里久久回荡着一句话,会咬人的狗不叫!
“夸我?”燕离好笑的挑了挑眉头,问道:“夸我什么?”
“夸你貌美心善身体好!”青语说道。
燕离手里的筷子僵在了那。
容锦“扑哧”一声,将嘴里才吃进去的菜喷了出来,好在她反应快,侧了身,不然只怕喷了燕离一脸。
而前一刻还恶狠狠在心里咒骂着青语的琳琅,一怔过后,下一刻,拍着桌子便“哈哈”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对已然回神,正拧了眉头不知道是想发作还是不发作的燕离,说道:“少主,您别听她胡说,我可没说这种话,明明是她说的。”
蓝楹眼见着一餐好好的接风洗尘宴,便要被这两人一唱一和间弄成了滑稽戏,当下放了手里的筷子,对犹自互掐着的二人说道:“好了,我看你们两人一点也不饿,既然不饿,就先下去忙你们自已的事吧。”
“师父……”
青语和琳琅立时如同泄气的皮球一样,可怜兮兮的看着蓝楹。
蓝楹摆手,“赶紧走,别竖在这,让我眼睛疼。”
青语和琳琅又朝燕离看去,齐齐出声道:“少主!”
不想,燕离更狠,连眼神也欠奉一个,只管低声问着容锦,有没有呛着,刚才。
眼见得青语和琳琅还要向容锦求情,燕离冷冷的一个眼刀子飘了过去。开玩笑,取笑他,还想让他大发慈悲,将她们两人留下?他可没那么仁慈!
挨了眼刀子的两人,你怨我,我怨你,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蓝楹这才拾了筷子,勺了一勺子容锦爱吃的什锦豆腐捞放在容锦跟前的小碟里,笑着说道:“容姑娘,你偿偿看,这豆腐是用京山后山特有的玉泉水源做出来的,比当时北齐皇宫御膳房还要来得正宗。”
容锦向蓝楹道了谢,低头偿了偿,半响眯了眼睛说道:“嗯,确实很好吃。口味醇、浓、香、鲜、咸淡适宜,辛辣适中,很爽口。”
蓝楹便笑着又替她夹了另一道胭脂鹅脯,“你再偿偿这个。”
胭脂鹅脯在明朝时已经是一道名菜,《易牙遗意》云: “鹅一只,不碎,先以盐腌过,置汤锣内蒸熟,以鸭弹三五枚洒在内,候熟,杏腻浇供,名杏花鹅。而因杏花,红色,类似胭脂色。后世流传,便得了胭脂鹅脯这么个美名。”
容锦笑着,依言,夹了放在嘴里,细细嚼噙,自是咸香适宜,让人食欲大开。少不得又是一番赞赏之词。
蓝楹便笑着放了手里的筷子,对笑盈盈看着容锦的燕离说道:“少主,我之前还说容姑娘好养活,但看她对这两道菜的点评,只怕,却是要收回适才的话了。”
言下之意便是,容锦就是个地道的吃货,吃货,可不是那么好养活的!
燕离闻言,宠溺的看了容锦一眼,笑着说道:“无防,她既是喜欢,回头我们寻些手艺好的厨子,重金相聘便是。”
蓝楹原也不过是打趣容锦,听了燕离的话后,先是怔忡,续而却是失声笑道:“少主说的是,千金难买心头好,容姑娘既来了,又如何能委屈她。”
燕离赞同的点头,说道:“正是这个理。”
而被两人放在嘴里,你来我往的正主,容锦,一脸无奈赧然的看着二人,就差大喊,我不是吃货,我只是……只是什么?只是前世有个吃货搭档,被她给熏染了?
算了吧,还不如乖乖的承认自已就是个吃货呢!
“来,再偿偿这道香杏凝露蜜。”燕离拿了容锦的小碗,亲手替她盛了碗,递到容锦手里,笑着说道:“这是娘亲生前最喜欢的一道甜汤,你吃吃看,好不好吃。”
容锦谢过燕离,浅偿几口后,放了手里的小碗,看着燕离说道:“挺好吃的,甜而不腻,吃过后还有淡淡的杏仁香,我挺喜欢的。”
燕离看着容锦的目光便越发的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可能很多容锦的事,他都不是很了解。但他其实知道,容锦并不嗜甜,可是,现在,因为那是他娘亲曾经喜欢的一道美食,她却告诉他说,她喜欢。
容锦对上燕离温柔的眸子,心里一瞬间,涌上一种甜蜜的滋味。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想告诉他的就是,你想要我喜欢的,我都会试着去接受!
而蓝楹在看到二人那无声涌动的柔情蜜意时,目光再次落在了上席那个空着的椅子上,心里暗暗说道:公主,您看到了吗?您没有得到的,少主他得到了。您在天有灵,千万要保佑少主和容姑娘啊!
这一夜,容锦酒意微澜才在杏雨的搀扶下,回了缀锦楼。
一路艰辛,当头挨上枕头的刹那,容锦睡上了这小半年以来最安稳的一个觉。
一夜无梦。
直至次日天明,容锦是被一阵鸟鸣声给吵醒的。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头顶青草色的纱帐上,虽然不是醉得很厉害,但头还是有些微微痛,嘴里也觉得干干的,她才翻身,打算去拿床头边温着茶壶,外面听到动静的杏雨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姑娘,你醒了吗?”
容锦应了一声,便也懒得动弹了,对杏雨说道:“我嘴里干得厉害,你倒杯水给我喝。”
“是,姑娘。”
杏雨手脚利索的把容锦床上的帐子撩了,又拿了一边小几上温着的茶水倒了杯茶,递到容锦手里。
容锦接过,三口两口的喝光,抬头看了窗外明亮的天,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辰时了。”杏雨说道。
容锦不由便惊了惊,这么晚了?
一边掀了身上的薄被起床,一边对杏雨说道:“燕公子起来了吗?”
“嗯,你还在睡着的时候,燕公子就来过一趟了,见你睡得香,他便走了。”杏雨轻声说道。
很快门外,杏花和棉絮、柳念夏几人也走了进来。
三人端水的端水,拿花瓶的拿花瓶,扫地的扫地,各司其职,到也井井有条。
容锦在揉了揉额头,等人稍微舒服些了后,便翻身趿了鞋子下床,起身往净室走去,一边对杏雨说道:“你去看看,燕公子那边在忙些什么,如果是商量公主下葬的事宜,你便跟燕公子说一声,看有什么是我们帮得上忙的。”
“是,姑娘。”
杏雨转身退了下去。
柳念夏一边收拾着容锦的床铺,一边轻声说道:“姑娘到是一片好心,不过,只怕燕公子还真没有姑娘能帮上忙的事。”
容锦自净房走了出来,接过杏花递来的帕子,一边就着铜盆里的水洗脸,一边对柳念夏说道:“嗯,自是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但总是一片心意。”
“其实姑娘,还是能帮上忙的。”杏花在一边接了话说道。
容锦搁下手里的帕子朝杏花看去,“能有帮上忙的,什么忙?”
“姑娘,你可以以燕公子未婚妻的身份,同燕公子一起为公主守灵啊!”杏花说道。
杏花的话声才落,一侧的柳念夏便笑着附合道:“是啊,这还真是非姑娘不能帮上的忙的呢!”
一时间,屋子里响起一串银玲似的笑声。
容锦必竟拥有一个成熟的灵魂,对于柳念夏和杏花的打趣,并不放在心上,轻声斥责了她们几句,抬头却看到棉絮僵硬着唇角怔怔的站在那,脸上想笑不敢笑,想悲不能悲的样子。顿时,心里不由便长长的叹了口气。
棉絮还没放下兰心和云珠的死,一直背负着沉重的负疚感呢!有心想安慰几句,却是张了嘴,不知说点什么,才能让棉絮放下这份沉重。
好在,这时,杏雨去而复返。
“姑娘,燕公子那边商量好了,三天后便将公主下葬。”杏雨进来便说道。
三天后?
容锦看向柳念夏,问道:“三天后是什么日子?”
“三天后是农历二十八,再有二天便是大年三十。”柳念夏说道。
容锦闻言点了点头,也确实只有这个日子较为妥当了。
“走吧,我们去给公主上柱香。”容锦说道。
话落,转身便往外走。
柳念夏等人跟了上前,不相,还没出院子,便看到燕离正迎面而来。
“燕离!”容锦加快步子迎了上前,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燕离摇了摇头,仔细打量了容锦的脸色后,轻声说道:“昨晚睡得还好吗?”
容锦点头,“挺好的,你呢?”
“我也睡得挺好的。”燕离对容锦说道,末了,眼见容锦行色匆匆,不由问道:“你这是打算去哪?”
“我去给公主上柱香。”容锦对燕离说道。
“先用了早膳吧,”燕离轻声说道:“娘,那边不急。”
容锦还待再说,燕离已经不由分说的带着她往回走。
而她们才进屋里坐下没多久,青语便带着厨房的婆子送了早膳过来。
熬得香浓的小米粥,煎得金黄的锅贴,还有皮薄汁丰的小笼包子,每样都精致可口,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开!
容锦用了一碗小米粥,又吃了两个小笼包,便放下了手里的碗。
燕离紧跟着也放了手里的碗,立时便有杏雨沏好的茶呈了上来,在喝了一口茶后,燕离抬头看向容锦,轻声说道:“我有件事要与你说。”
容锦狐疑的看向燕离,没来由的便脸上一红,讪讪笑道:“什么事?”
“嗯,”燕离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龙卫把郦映雪带来京山了!”
“……”
容锦怔怔的看向燕离。
“怎么了?”
燕离不解的看向容锦,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好似被当头敲了一棒一样。
可不就是当头一棒吗?
容锦原还以为燕离说的事,是让她一起守灵,谁知道,燕离却是说郦映雪,她就算是反应再敏捿,这转变的速度也跟不上啊!
等对上燕离疑惑不解的目光,容锦只觉得一张脸臊得好似火烧了一样,连忙端了手里的茶盏,装作喝茶,却不想,一时心慌,才沏好的热茶吞了一大口,顿时烫得她张嘴便“哇”的一声给吐了出来。
“怎么了?可是烫着了!”燕离手里的茶盏往桌上一搁,便跑到了容锦跟前,抬手便擒了她的下颌,等看到容锦一瞬间鲜红的嘴唇时,急得对一侧愣着的杏雨喝道:“还不快去取冰!”
杏雨匆匆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了出去。
眼见得燕离急得就快要上前用嘴舔了,容锦连忙推开了他的手,说道:“没事,不是很烫。”
“还说不烫,才烧开的水,不烫才怪。”燕离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的说道:“怎么就不知道小心些呢?疼吗?再忍忍,等杏雨冰取了来就好了!”话落,又是恨恨的看了眼门口,说道:“怎么这么慢!”
只把个屋子里的柳念夏几人给听得大气也不敢喘,公子啊,杏雨她长的是脚,不是翅膀,就是翅膀,也没有说飞出去就飞回来的啊!
棉絮回头看到了墙角种着几棵硕大的芦荟,她上前摘了一段,剥了外面的皮,透明的果粒递到容锦手里,轻声说道:“姑娘含着,先降降温吧。”
容锦接过,含了那肉色的果粒,抬头对燕离说道:“龙卫怎么会带郦映雪来京山?”
“这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燕离摆手,恼怒的说道:“蓝楹说,龙卫是被楚惟一蒙弊,看在他们迷途知返,擒来郦映雪的份上,让我饶他们一回。”
容锦默了一默。
说起来,楚惟一虽然是害了她娘和公主的元凶,但这其间,又何偿不是有着郦映雪的推波助澜?但当日楚惟一用着李欢的死,要求他们放过郦映雪……容锦默了一默后,抬头看向燕离。
“你打算怎么处置郦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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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雄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