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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浓的夜色下。
夜璃带着她身后的人如夜枭般在险峻的山峰间起落盘横,很快,她们的身影便消失在迷雾一般的夜色中。
四面很暗,风呼啸入耳,带着沁人心骨的凉的,吹在身上,好似拿刀剔骨头般。
并不像寻常的设伏,屏息凝神,人人形同僵尸,只等猎物出现,然后奋起屠杀。相反,这些人姿态慵懒的半靠在山壁上,虽然目光警觉的盯着山下长长一条仅容一人穿行的小道,但嘴里的话却是说个不停。
“等了这么久,你们说到底会不会来啊?”
“怎么不会来?派出去的探子,不是说人已经追过来了吗?”
“是啊,都打起精神,上面可是有话了,不论死活,把人给灭了,回头每人黄金百两!”
声音在空洞的山腹间回响,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都安静点!”
头顶响起一声略显凌厉的喝斥声。
一瞬间,原本热闹的山洞便静了下来。
喝斥完下面的人,为首的灰衣人神色恭敬的上前对楚唯一行了一礼后,问道:“楚护卫,探子说人已经入了山,但这都小半个时辰了,却不见人来,你说会不会是绕路走了?”
楚惟一峡长的眸微微的眯了眯。
稍倾,摇头道:“不会的。”
“那……”
灰衣人犹疑的看向楚惟一,似是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何到得这时还没来?
为什么没来?
楚惟一目光微微一抬,透过头顶隐约峡窄的缝隙,对上了隐约一线的天光。
多年筹谋,原以为胜券在握,可谁知,天不助他,半路会杀出个容锦来。
想起容锦,楚惟一眉目间的郁色愈浓。
李欢对容锦的用情,他自是看在眼里,只可惜,地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若是,容锦能为己所用……楚惟一目光微疑,目光朝身侧一身黑衣的男子看去。
若是容锦在,一眼便能认出,这一身黑衣的男子,便是当日在在云釉庄子里带人设伏她的男子。
对上楚惟一的目光,男子上前一步,恭身行礼,“主上。”
“你带人去看看。”楚惟一说道。
“是,主上。”
男子应喏一声,转身便欲招呼等候在一侧的手下,但就在他转的刹那,眼角的余光处似是看到头顶三尺之处昏黄的灯火下,有淡淡的白烟飘过。他不由便凝了目光,只眼前却只见被夜风吹的摇曳金黄火焰。
不疑有他,男子比了个手势,纵身自崖壁跃下,随着他的一跃而下,更多的黑衣人自藏身的地方跃了下来。
“楚护卫,”灰衣人疑惑的抬头看向楚惟一,轻声说道:“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楚惟一朝灰衣人看去。
灰衣人顿了一顿,轻声说道:“若是对方学着我们埋伏在入口处……”
“他若是连这点杀机都不能避过,那我留他何用?”楚惟一冷声问道。
灰衣人顿时哑然,稍倾,默了一默,施礼退了下去。
留下楚惟一看着那一队人如一条黑蛇般蜿蜒走出了峡谷。
似乎等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
寂静中一声惨呼突然就响砌山宇。
“啊……”
楚惟一身子一动,人已经如离弦之箭一般跃出。
但就在这时,头顶忽然就响起阴恻恻的一声“动手”,而随着这一声,高约数丈只隐约露一线天光的山顶忽然就出现了十几抹身影,那些身影轻盈如鬼魅,几个起起落落间,便到了眼前。
离峡谷口只差一半一丈距离的楚惟一在听到头顶“嗖、嗖”之声,身形一僵,脚尖在山壁间轻点,便要纵身而起,但便在他拔身而起的刹那,胸腹间却霍然一沉,下一瞬,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砰然一声,直直往下坠去!
楚惟一暗道一声不好,探手便去摸腰间的用来发射信号的烟花,但便在他手伸出的刹那,一道凌厉的寒气突然就从头顶直直劈了下来。
也算是他反应及时,他放弃放烟花的打算,手一缩,双掌在地上轻轻一拍,急急往后退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
夜璃手中泛着碧色的剑尖在山石上一点,一声轻喝鬼魅般提剑追了上去。
而在夜璃与楚惟一交上手的同时,另一场厮杀也正式上演。
若论单打独斗,凤卫未必便是李欢请来的那些灰衣人的对手,然,因着夜璃施毒在前,加之你来我往之间,越发使得气吸加重,血液加速流通。起始灰衣人还略占上风,但打着打着,便渐渐的弱了下风。
很快,随着一声接一声的“扑哧,扑哧”之声此起彼伏响起,一场有预谋的伏杀,最终便演变成了另一方单方面的屠杀!
当峡谷如人间炼狱之时,峡谷外,兰心擦了把脸上已经变冷的血迹,抬脚踢了踢,被她和云珠放倒的那一队黑衣人,眼见个个都是一刀毙命,这才转身抱起摆放在一侧的木头笼子,转身看向不远处的燕离。
燕离扫了眼地上那几具尸体之后,目光落在朝他看来的兰心和云珠身上,默了一默,问道:“刚才那几招都记下了?”
“记下了,公子。”兰心和云珠齐齐说道。
燕离微微颌首,稍倾,拾脚朝峡谷走了进去。
兰心和云珠连忙跟了上前。
才刚要进入峡谷,柳念夏和杏雨等人已经迎了出来。
“燕公子。”
柳念夏上前向燕离行礼。
燕离目光一扫,轻声问道:“夜璃呢?”
“回少主,队长追楚惟一去了!”有凤卫上前回道。
燕离点头,对肃立身前的凤卫和柳念夏等人说道:“过了这道峡谷,里面是星罗棋布大小不一的山洞,一时半会儿肯定不找到容姑娘藏身的山洞,你们安排好警戒的人,余下的人原地休息,接下来,怕是还有恶战。”
“是,少主!”
柳念夏和杏雨几人随同凤卫一起退了下去,找了处合适的地方,原地休整。
“杏雨姐姐,杏花姐姐流血了。”
眼尖的兰心指着杏花渗着血水的胳膊对杏雨说道。
杏雨一听妹妹受了伤,眉头一蹙,几步就抢到了杏花跟前,一把攥住了杏花的胳膊,眼见半截袖子都被血水染透了,喉咙不由便一痛,瞪了杏花喝道:“受伤了,怎么不说?”
杏花垂了眼,一声不响。
杏雨见她这副样子,气极之下便要扬手打她,一只手却伸了过来,拦住了她。
“好了,”柳念夏挡了杏雨的手,转身,一边检查着杏花的胳膊,一边轻声说道:“姑娘出事 了,你怪杏花。却不知道,她心里怕是比谁都自责,你是她姐姐,不说哄着她,安慰她,还一路都不理她,连你都不肯原谅她,她又怎么愿意原谅自已。当然,就不把自已当回事了!”
杏雨听得鼻子一酸,眼泪当场便掉了下来,她胡乱的擦了把脸,抬头深吸了口气,哽着嗓子说道:“我跟她说过多少回了,让她改改这性子,她但凡能听我一句,又哪来今天这样的祸事?好在是姑娘宽厚,燕公子仁慈,不然就这样的弥天大祸,杀她一百次都不够!她有个好歹,我到时怎么跟爹和娘交待!”
一直抿唇不语的杏花,“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抱着杏雨的腿,哭道:“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了,我听你的话,我改,我一定改……”
“你现在说改有什么用!”杏雨抬手本要往杏花身上打去,可是看到杏花背脊处被利刃划开的衣衫时,却是心头一紧,一把扶住她,手惊慌失措的往她背上摸去,哆嗦着问道:“你还有哪受伤了?你说啊!”
杏花摇头,“没有,本来是伤到后背的,被我躲过了,就伤到胳膊了!”
杏雨听说她没事,才提起的心便松了下来,有心想推开她,可是对上杏花眼泪汪汪满目伤心懊悔的眸子,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一边掀了袍角撕身上的小衣,准备替她包扎,一边轻声说道:“你闯了这么大的祸,我也没脸替你向燕公子求情,姑娘若是没事,便罢,若是有事……”
“姐姐,你放心,姑娘她吉人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的。”话声一顿,默了一默后,闷声道:“若是姑娘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就去陪她,到阴曹地府继续给她当丫鬟,我一定会改了这一世的毛病的!”
杏雨听得又是心中一痛,可再痛又能如何?
她只能暗暗的祈祷,祈祷老天保佑容锦能平安归来!
夜色之下,山峦巍巍,好似一座沉睡入眠的怪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醒来。
燕离的目光自那些大大小小的山洞间收回,几不可见的撩了眼低声啜泣的杏雨姐妹俩,但淡漠的撇过了脸,完美如玉雕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少主,夜璃回来了!”
黑暗中,响起负责警戒的凤卫的声音。
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只觉得眼前一暗,下一刻,燕离已经站在了匆匆返回的夜璃身侧。
“少主,”夜璃喘了口气,轻声说道:“属下无能,把人跟丢了!”
燕离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一瞬间闪过一抹黯然,却转瞬便消失不见。
他点了点头,对夜璃说道:“没关系,先休息,明天天亮放出翠鸟。”
“是,少主。”
夜璃行了一礼后,退了下去。
众人都退下后,燕离抬头,目光迎着头顶一弯冷月。
月华如流水,不自觉的便想起,当日燕州府,他们一起等着天亮,同看太阳升起的那个早晨。
容锦这一生命途多舛,原以为有自已的相护便能让她平安喜乐,可谁知……胸间蓦然生起一股浓浓悲呛,燕离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忽的便仰头长啸,啸声清越,瞬间缓延而开,在空旷的山谷间无限的回荡。
“燕离!”
容锦蓦然拔身而起,便要向外奔去。
只是一道身影却抢在她前头,拦住了她。
李欢抬头,幽幽暗暗的眸子,似喷火又似冰封般,看向容锦,“你想去找他?”
容锦不语,只是目光倔强的看着李欢。
她的沉默,让李欢垂下了目光,稍倾,唇角绽起一抹自嘲的笑。
“容锦,我告诉过你,就算是死,你也只能跟我死在一起的。”
容锦冷笑,撇了眸子看着洞外漆黑的夜色,一字一句道:“那是你的想法,不是我的。”
李欢默然,半响,他忽然就往边上退了半步,让开挡住了容锦的路。
容锦自是不会以为光凭她一句话,李欢便会重新做出了让步。
她可是记得,这洞在崖壁的半山腰间,她会使毒,但她不会轻功。
而李欢之所以做出让步,只怕也就是想明白了这一点吧?
容锦冷冷一笑,错过李欢,拾脚朝洞口走去。
只是,没等她走到洞口,一抹凌厉的身影夹着一股寒风迎面而至,容锦下意识的便往边上闪了闪。等她站定,这才发现,掠进洞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楚惟一。
昏暗的火光中,容锦看不清楚惟一的神情,但却凭着对毒物敏锐的感觉,而在擦身而过的刹那,嗅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欢儿!”
楚惟一掠至李欢身前,目光复杂的看向神色呛然的李欢。
“他来了,是吗?”李欢看向楚惟一。
楚惟一默了一默,点头道,“是的,我们的人死伤惨重。”
“死伤惨重?”李欢不解的看向楚惟一,“那些人都是你一手训练出来的,以逸待劳,占尽天时、地利,却最终落得个死伤惨重?!”
楚惟一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却是被李欢抬起的手打断,“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命吧!”
“欢儿,我不许你这样说。”楚惟一厉声打断李欢的话,“什么命不命的,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你命由你,不由天。你想要的,你就要去争,去抢,不争,不抢,老天不会凭白送到你手里的。”
“我争了,我抢了,结果呢?”李欢惨然一笑,抬头朝楚惟一看去。
“还不到认输的时候!”楚惟一对上李欢悲戚的脸,沉声说道:“我与你母亲苦心筹谋十几年,没有这么容易输。欢儿,你听我说,在京山……”
“可是,我累了。”
楚惟一霍然抬头看向李欢,似是不相信自已听到的话。
“你,你说什么?”
李欢抬头,目光掠过寂寂的夜色,落在趁着他和楚惟一争执时,悄然摸到洞口的容锦身上,脸上绽起一抹惘然的笑,轻声道:“我说,我累了。”
“所以呢?”楚惟一冷了眸子目光直直的盯着李欢,声音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你累了?你怎么敢累?你是想要置你的母妃于死地吗?”
李欢茫然的脸上,神色蓦然一震。
楚惟一心底微微一喜,才要开口,不想,李欢却在这时开口问他。
“当年容芳华失贞之事,你和母妃有没有参与?”
楚惟一拧了眉头,“那么多年前的事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李欢却是目光霍然一紧,厉声道:“你回答我,你们到底有没有参与?”
“放肆!”楚惟一怒声喝道:“欢儿,你可以对我不敬,但你不能……”
李欢却在这时垂了眸子,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摇头道:“你什么都不必再说了,我不想听。”
话落,拾脚朝洞口的容锦走了过去。
楚惟一情急之下,伸手便要去拦,却被李欢一个淡淡眼神给看得僵在了原地。而那句,到了嘴边的,“欢儿,我中毒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最终便也没能说出口。
眼睁睁的看到李欢走到容锦身边,楚惟一猛的闭了闭眼,最终只能恨恨的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打算运功逼毒。
却在这时,眼角余光撩到了缩成一团,蜷在角落的玉玲珑,心念一动,他抬头对玉玲珑说道:“你过来。”
玉玲珑身子一抖,下意识便要摇头,但在对上楚惟一凛冽的目光时,头皮一麻,终究还是慢慢的挪了过去。
“他就在下面。”
声音在耳边响起。
容锦霍然回头,而因为距离太近,她这一回头,唇角差点便碰上李欢的脸。情急之下,容锦不顾身后便是陡壁,愣是往后退了一大步。
却不想,她身后的那处崖石很是松散,她这么突然一靠,山石一松稀哩哗啦的便滚了下去。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异常的刺耳突兀。
容锦刹那心念急转,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里生起。
身后没了靠处,崖下的风,呼呼的往上吹,容锦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抬头对上李欢意味不明的目光,噙了抹笑,朝闭目运功的楚惟一抬了抬下颌,说道:“他也中毒了。”
“我知道。”李欢点头道。
容锦挑了挑眉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想来,你们应该是吃了败仗吧?”
李欢笑了笑,“无所谓,那都是他们想要的东西,对来我说,我其实只是希望有一个人能陪着我看几场烟花。”话落,目光一顿,直直的落在容锦身上,“容锦,你愿不愿意?”
容锦才要摇头,李欢却是一瞬转了脸,温润的眉眼在这昏暗幽深的洞火中,绽起一抹诡异的轻笑,那笑,如同摇曳在风中的罂粟花,说不出的瑰丽邪魅。
容锦忽然就窒了窒。
她并不惊诧于李欢这一瞬风华绽放的姿容殊色,更不奇怪他笑容中那微微几不可见的期盼,她只是心惊于那一笑之中的透出的隐隐死亡的气息。
李欢,他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