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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苏绿檀去了永宁堂, 钟延光紧跟在后面,罗氏正好用完了饭,在次间里见了他们。
苏绿檀亲亲热热地坐在太夫人身边,拿过罗汉床上的绣捶, 轻轻地替罗氏捶腿。
罗氏笑呵呵道:“用你捶个什么,有丫鬟们伺候着。”
苏绿檀给罗氏捏了几下道:“我就喜欢服侍太夫人。”
罗氏笑望着钟延光道:“持誉, 你什么时候回卫所?”
钟延光略低头道:“今日就该回去了,不过孙儿看着时候还早, 就给母亲请安, 也来给祖母请安。”
罗氏听钟延光提到赵氏, 面上笑容就淡了,望着苏绿檀问道:“蛮蛮,你也才从千禧堂过来?”
苏绿檀垂首道:“是呀, 与侯爷一道来的。”
罗氏淡声道:“你婆母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又为难你了, 所以不敢来见我?”
钟延光屏息看着苏绿檀, 却听她娇声笑道:“哪有, 有夫君在,婆母怎会为难我。”
罗氏轻哼一声, 又开始后悔当年纵容嫡子娶了赵氏的事。
钟家男人都是武将出身, 大多是粗人,对娶妻的要求自然没有高到内外兼具,好几个钟家后代都是栽在了美人计上, 加之侯府子嗣一直不丰隆, 所以老侯爷当年看上了年轻貌美的赵氏, 即便她出身不高,罗氏觉着准媳妇还算乖巧,就允了这门亲事。
哪晓得赵氏嫁进来之后,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生了儿子之后,嚣张更甚,后来老侯爷钟振邦战死沙场,罗氏撑起钟家,上下整顿一番,重立了更严苛的规矩,赵氏才收敛许多。
罗氏与赵氏相处了二十多载,自己儿媳妇什么德行,她最清楚不过。所以当苏绿檀嘴上说着没受欺负的时候,罗氏心里也是不大相信的。
罗氏拉着苏绿檀的手,怜爱道:“能娶到你这样贤惠懂事的媳妇,真是持誉的福气。”又转头对钟延光道:“持誉,别打量我不知道,你若敢叫蛮蛮在你母亲那里受委屈,我第一个不饶你。”
钟延光连忙应是,愧疚地看了苏绿檀一眼。
苏绿檀眼圈微红,太夫人是真心的在疼她,女人身在夫家,丈夫的庇护才是最要紧的,所以罗氏才会这般叮嘱钟延光。
罗氏轻叹一声,往罗汉床上一靠,道:“罢了罢了,都回去吧。”年轻人的事,她还是少管为妙。
钟延光与苏绿檀一道起身告辞,一前一后地往外走。
罗氏瞧着小夫妻之间微妙的关系,还是忍不住对钟延光道:“持誉,是不是没把祖母上回说的话听进去?”
钟延光沉默不语,苏绿檀乖乖地走过去,牵着他的手,对罗氏道:“太夫人,我们回去啦。”
罗氏淡淡一笑,道:“好。”
夫妻二人牵手出了永宁堂。
从永宁堂出去之后,苏绿檀还紧紧地拉着钟延光的手。
手里握着软软的一团,钟延光低头一看,身旁的女子粉颊娇羞。
二人走到永宁堂外的甬道上,过了穿堂就要分道扬镳,钟延光蓦地感觉手上一松,苏绿檀已经先一步离开了他。
钟延光用余光瞧了瞧空空的手掌,握着拳头,道:“我去衙门里了,今日衙门里应该不忙,我……”
苏绿檀理都没理他,直接转身走了。
哼,她还在记仇呢。
钟延光盯着苏绿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出了二门,骑马去了衙门里。
到了五军都督府,钟延光与上峰交洽了几件事,又听得他们说,南夷最后的战报也该送来了。
衙门里的人都恭贺钟延光怕是要升迁了,他心不在焉地谢过后,便准备骑马去卫所。
去神策卫驻扎地的路上,钟延光碰到了刚刚回京,尚且风尘仆仆的陆清然,兄弟二人叙旧一番,陆清然深表关心,还道:“持誉,要不你等我会儿,我回宫复命之后,就出来找你喝一杯。”
钟延光婉拒道:“今日先不了,你赶紧进宫要紧。”
陆清然勒马笑道:“好。那就改日。”
钟延光想起陆清然一贯讨女人喜欢,犹豫着道:“清然……那个……我有一事请教。”
陆清然眸子一亮,道:“你还有事请教我?说说看。”
钟延光道:“要是得罪人了,你说该怎么办?”
陆清然嗤笑道:“揍回去,狠狠的揍,你还怕得罪——”忽然皱起眉,他道:“你莫不是说得罪的是个——女人?!”
钟延光抿唇点了点头。
陆清然放声大笑,道:“那就哄啊!”
钟延光双眼发黑,又问道:“怎么哄?”
陆清然道:“女人嘛,胭脂水粉首饰,总有一样哄的好,若一样不够,就样样都来一件。不过嘛……”
钟延光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陆清然道:“若是得罪的嫂夫人,哈哈,那这些东西不管用了。她家中本就富庶,除了御赐之物,什么金贵东西没有用过?”
钟延光:“……”
陆清然调侃道:“不过嘛,对付女人,还有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
陆清然招招手,让钟延光靠过去。
钟延光附耳听完陆清然的话,脸色立刻涨红,道:“滚。”
陆清然调转马头,道:“我走了!你爱信不信!”
*
苏绿檀回到荣安堂之后,吩咐小厨房的人买十根苦瓜回来。
夏蝉惊讶问道:“这么多苦瓜,吃的完吗?给谁吃呀?”
苏绿檀躺在罗汉床上,搂着软和的迎枕,道:“谁比较能吃苦,就给谁吃!”
夏蝉愣愣地问:“咱们院里谁比较能吃苦?”好像一个都没有。
苏绿檀咬牙道:“当然是得罪我的人。”
夏蝉一哆嗦,感觉大事不妙,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十根苦瓜,都做成什么菜?”
苏绿檀掰着修长的手指头道:“午膳的时候做清炒苦瓜、水煮、苦瓜炒猪肉、苦瓜炒鸡肉,每样两份。做好了过来告诉我一声。”
夏蝉道:“知道了,奴婢这就吩咐人出去买。”
等夏蝉再回来的时候,苏绿檀已经打扮好,准备出门了。
春花出去吩咐下人套了马,苏绿檀就带着夏蝉和冬雪一起出门。
出去这一趟,苏绿檀只是在书斋里逛了一圈,买了几本新上的话本,然后去首饰铺子瞧了瞧,表面上是“出门结账”来的,那五百两银子,只要钟延光不仔细查问,就彻底属于她了。
溜达一圈后,苏绿檀抱着一摞话本大丰收地回家了。
回到家,夏蝉问苏绿檀:“夫人,你之前让我藏起来的话本还看不看了?”
苏绿檀这才想起这茬,道:“哎呀,快给我拿来,我还没看完那负心汉会得到什么惨绝人寰的下场呢!”
夏蝉赶忙回自己屋里把书给苏绿檀拿来了。
正好今日无风,苏绿檀让丫鬟支开窗,趴在罗汉床上,两手托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看起书来。
约莫一个时辰,苏绿檀才看到结局,原来千金小姐没有嫁给负心汉,而是嫁给了门当户对的贵公子,至于这负心汉嘛,后来企图继续用一些小恩小惠骗取千金小姐的芳心,骗而不得,名落孙山不说,还因赌博被人打断了腿。
苏绿檀捏着话本,愤愤道:“负心汉就该遭到报应,胭脂水粉就想把人哄好?活该断子绝孙!”
正好走到隔扇外的钟延光听到这话虎躯一震,陆清然说的对,要给苏绿檀道歉,普通法子根本不好使。
心情大好的苏绿檀依旧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起身对国师道:“此事还望国师千万不要外传,我就在此谢过了。”
国师淡然道:“请夫人放心,本座不会告诉旁人。”
国师乃大业得道高人,不沾世俗,苏绿檀很相信这等人不会乱热口舌之非,便放下心来,拜谢过后,辞别了他。
国师目送了苏绿檀出去,正折回去喝了口水,就听下人禀道:“主子,定南侯来了。”
国师搁下杯子,重新带好面具,道:“请进来。”
这夫妻俩,怎么一前一后的来了?
没一会儿,钟延光便进来了,他与国师两人相互见礼,坐在客位,看着桌面上留下的新鲜的茶杯印子,道:“打扰国师见客了?”
国师摇首道:“是尊夫人方才带谢礼来的。”
钟延光眉头一抬,问道:“苏……我夫人她是来谢国师的罢?”顿一顿又道:“我早上进宫见皇上去了,不然就该一道来的。”
国师颔首道:“是,侯夫人专程来道谢的。”
钟延光微微点头,瞧了一眼屋里伺候的下人。
国师会意,又抬手把下人挥退。
下人退下之后,国师问道:“侯爷可是还有不妥?”
钟延光嘴角扯成一条线,耳垂泛红道:“不瞒国师说,我忘了一些东西。”
国师面具下的眉毛微挑,这夫妻两人,还真是有默契,互相瞒着对方来问此事,大抵是害怕伤害了彼此吧。
真是恩爱情深。
钟延光继续道:“但奇怪的是,只有和她有关的事我忘了,其余的所有事,我都记得。不知道国师可否能解惑?”
国师语气遗憾道:“情蛊复杂,侯爷中毒已久,没有痴傻迟钝,已然是万幸,忘了一些东西,也极有可能是毒物伤了脑子之后的一种情况。”
钟延光道:“可有法子恢复记忆?”
国师道:“据本座所知,中情蛊伤了脑子的人,几乎没有恢复的,大概是难以恢复了。”
听到这话,钟延光不由得抿紧了唇角,前几天听苏绿檀念叨他们过往的日常,说实话,他感到非常的惊奇和怪异,若有可能,他很想记起来,以前他到底为什么会做出那些……不堪回首的风流韵事。
国师见钟延光半晌不说话,温声问道:“侯爷忘记的是很重要的人罢?”不然怎么会这么迫切地希望记起来。
钟延光张嘴想否认,可话堵到嗓子眼,偏又说不出来了,只好轻轻地应下一声“嗯”,喃喃道:“你说奇不奇怪,我竟把我夫人忘了。”
国师银色面具下的唇角弯了弯,道:“尊夫人方才来的时候,也过问了此事。”
钟延光眼神忽然清明,盯着国师问道:“她如何问的?”
国师惋惜着道:“夫人也想知道侯爷能不能恢复记忆。”
钟延光握紧了茶杯,眼眸里带着点儿紧张道:“国师如何答复她的?”
国师答道:“本座如实说的。”
钟延光沉默了一瞬,才缓缓启唇道:“她……哭了吗?”
国师想起苏绿檀哭得不能自已的情形,语带同情道:“夫人哭的很厉害。”
钟延光死死地捏着茶杯,果然,那娇蛮的女人还是伤心坏了。
室内一阵静默,国师又道:“夫人叫本座勿要外传,此事你我她三人知,本座绝不会再外传的,请侯爷放心。”
钟延光略带感激地点头示意,心情却有些复杂,苏绿檀这女人,明明已经伤心到极致了,也不肯找人分担痛苦,还准备把秘密捂得死死的。
怎么就这么倔。
现在肯定在家里哭坏了吧。
国师看着自己钟延光手里的快要破碎的茶具,轻咳一声道:“茶要冷了,侯爷不喝一口?”
钟延光这才回神,松开了茶杯,起身告辞。
国师送走了钟延光,折回来的时候,小厮道:“主子,杯子坏了。”
国师淡淡道:“扔了。”
吩咐罢,国师便回了内院书房,推门而入却发现高悬在房梁上的一串白瓷风铃落在了地上,碎的稀巴烂。
国师捡起风铃的残骸,写在上面的生辰八字已经没法分辨了,他怔怔地转身看向门外——定南侯,是他的劫?!
*
钟延光是坐马车回府的,到府之后,他还有些恍惚,苏绿檀得知他再也没法恢复记忆,恐怕还在黯然伤神,所以他有些不敢面对她。
到底夫妻一场,钟延光总没有逃避的道理,去永宁堂和赵氏的千禧堂请了安,他便慢慢地走回了荣安堂。
走到上房门口的时候,钟延光停下了脚步。
苏绿檀正好从里面出来,一抬头就看见眼前高大的身躯,太阳都被遮住了大半,她换上笑颜问道:“午膳想吃什么?我这就让小厨房去准备。”
钟延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丝哀伤的痕迹。
可惜一丁点都没有。
还真是倔强,什么都不肯表现出来。
钟延光低声答道:“随你。”
苏绿檀奇怪地瞧了他一眼,转而笑开了,道:“好——夏蝉,和前天一样。”
说完,苏绿檀就转身进去了。
钟延光抬起脚进屋,步子放的很慢,眼神一直留在苏绿檀瘦弱的背影上,这样纤弱的女人,他轻轻松松就包裹住她整个身体。
苏绿檀见钟延光还没跟上来,又转回去扶着他的手臂,道:“是不是今天在宫里走累了,腿又不好使了?”
钟延光道:“没有。”
苏绿檀噘嘴道:“那怎么走的这么慢。”
钟延光没有回话,也忘了推开她。
苏绿檀嘴角抿了个笑容,得寸进尺地牵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道:“走,进屋去说。”
钟延光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着掌心里莹白的柔荑,比他的手小多了,或许握起拳头,还没有他半个拳头大。
走到次间里,苏绿檀还不肯松开他,挨着他坐。
钟延光捏着她的手腕,道:“放开,坐好。”
苏绿檀难得这么亲近地碰他,自然不肯松手,便道:“偏不,以前你我一起等午膳的时候,不都是这么坐着牵着的吗?”
这样肉麻兮兮的生活习惯,钟延光压根不信自己会这样。
他红着脸,稍稍用劲地扯开苏绿檀的手腕,偏她死也不肯放手,玉白的手臂上瞬间出现一抹红痕。
钟延光正要放弃武力,欲再度以理服人之时,苏绿檀先一步甩开了他的手,气呼呼地起身道:“负心汉,你自己吃罢!”
说罢,苏绿檀把帘子打的飞起来,进了内室。
钟延光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心,又看了一眼还在翻飞的珠帘,抿了抿唇,闭目等丫鬟传饭。
一刻钟的功夫,小厨房上了菜来。
夏蝉见夫人不在,在次间里摆好了饭菜,垂首问道:“侯爷,请不请夫人出来?”
钟延光点了点头。
夏蝉进屋,正要劝着,却见苏绿檀悠哉悠哉地靠在罗汉床上,嘴巴塞得鼓鼓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左右手还分别拿了一颗蜜饯和一块她爱吃的红豆枣泥糕。
夏蝉愣愣地眨了眼,她刚明明听见两位主子拌嘴来着。
苏绿檀冲夏蝉摇摇头,挥挥手令她出去了。
夏蝉默默退出去之后,垂手站在钟延光面前。
钟延光端坐于桌前,声音不大道:“她不肯出来?”
夏蝉应了一声。
钟延光举著,却不知道从何下手,筷子在空中停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问道:“以前我与夫人一起等传膳的时候,都是手牵着手,一起靠着坐着等?”
夏蝉绘声绘色道:“是啊,以前院里来了客人的时候,侯爷也是这样,还揽着夫人的肩膀呢,大房夫人和太太都说艳羡侯爷和夫人呢。”
钟延光眸子里掩盖不住的震惊。他做这种肉麻事也就算了,还当着人前做,他身为男人的脸,到底还要不要了。
夏蝉继续道:“后来三房的主子斥责过夫人,说夫人不好,不过您也没听,照样和夫人两人感情深厚。反正院里夫人太太们,多是羡慕您和夫人的。”
钟延光正听的入神,忽而皱眉道:“三房有人斥责夫人?”
夏蝉道:“夫人说这种闲话没事啦,随他们说去,因为他们嫉妒才会说的,奴婢觉得夫人说的很对。还有,以前您还喂过夫人吃粥呢。这些小事数不胜数,要让奴婢说,一时半而还说不完呢……”
钟延光目光微滞,道:“下去吧。”
夏蝉退出去之后,钟延光便动了筷子,但只夹了眼前的一盘菜,另外几盘动都没动一下子。
苏绿檀站在廊下,夏蝉从屋里拿了一件披风出去,搭在她肩头,道:“夫人用晚膳吧?”
苏绿檀点一点头,嘟哝道:“是不是下雨了书房没有伞。”这个天色了,钟延光还没过来用膳。
夏蝉接话道:“书房那边不是有两个在外伺候的老实丫鬟么?”
苏绿檀进屋脱掉披风,道:“也是,算了算了,开膳,不等了。让厨房再做一份菜备着。”
吃过饭,苏绿檀还不见钟延光来,问夏蝉厨房里的菜好了没,小厨房的人说好了,她便让人把饭菜都装进篮子里,预备亲自提去。
夏蝉拿了一柄竹骨伞过来,撑在苏绿檀头上,道:“雨下的深了,要不奴婢去吧。”
苏绿檀摇摇头,提起食盒道:“他肯定为了中午的事恼我了,我得亲自去才行。”
夏蝉知道劝不动,便只好拿上披风跟着出去了,一边儿打伞,一边替苏绿檀提着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