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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未见的亲人活生生的站在自己跟前, 杜芊芊再也忍不住,虽然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很突兀,看样子还把他爹吓得不轻。
杜卿止往后退了好几步, 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这这这……”
容宣按住她的肩膀, 掏出手帕替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珠,“不要哭了, 你父亲还看着呢。”
杜卿止这下是能确定了,看来刚才不是他听错了, 眼前的女子真的喊了他一声爹。
他一阵恍惚,他的确有女儿, 可是他的女儿早就死了, 他这个当父亲的还是在女儿死后很久才知道这个消息。
那是他从小就放在手掌心里疼爱的小女儿,她过世的时候年纪还很小, 孩子才四岁大,人就不明不白的没了, 他心痛,还差点一病不起, 可是没办法, 他连京城都回不去。
只是不断的悔恨当初不该受了威胁应下那门婚事,若是没嫁给陈阙余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他女儿也就不会死。
所以侥幸回京之后,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国公府想要将外孙接回来, 可惜了, 没能成功。
陈阙余看上去倒人模人样,矜贵骄傲,这个男人在手段谋略上都高人一等,可惜心性实在太过冷漠。
杜卿止从来没认为女儿的死是他们说的病死,可是他当时人不在京城,什么都不知道,这么些年过去,若是有什么证据,估计也被人给抹光,他想查也查不出。
杜芊芊的话好像勾起他的回忆,杜卿止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有些难过。
“容大人,你们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杜芊芊眼泪一时半会停不下来,边哭边打嗝,什么都不想了,也什么都不想去顾,直接了当道:“爹,我是芊芊啊。”
杜卿止倒吸一口凉气,被她这句话吓得够呛,悲伤的神色上多了丝丝的愤怒,对着这张和女儿完全没有一丝相似的地方,他道:“你别太过分!”
两位兄长也从外面进了大堂,表情肃穆,显然也是将他们刚才说的话给听了过去。
“这位姑娘,这些玩笑话你还是不要在我父亲面前说,要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说话的是他大哥,长相英武,看起来便不是个好惹的,同容宣站在一起时,比他要黑些。
杜芊芊着急上火眼泪就掉的更多,在亲人面前总是会表现出更多的真实一面,她在容宣面前倒不常会哭,这会完全憋不住。
几个大男人围在她身边,颇为无奈的看着她掉泪。
杜家的三个男人都很冷漠,甚至皱眉好像还有些厌恶。
容宣就算有心帮她,在这件事上他怎么说都不合适,只能等她自己哭够了,自己说出来才好。
杜芊芊抹干净眼泪,边打嗝边道:“我是芊芊啊爹,我是死了一回没错,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活了过来,醒来就在这具身体上了,可是爹,我真的是你女儿。”
她这段话出来,杜卿止的脸色就变了,有惊有喜,眸光落在她的脸上仔仔细细的看了遍,想从上面看出些什么。
不像,哪里都不像。
他女儿……相貌没有这么艳丽。
他咽了咽喉,声音发紧,问:“你是说你是我女儿,但是换了一具身体。”
杜芊芊迫不及待的点头,“恩!”然后又接着说:“爹,我知道你不太信这些,可是我真的没有骗你,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同二哥打过一次架,那次二哥真生气了把我从围墙上丢了下去,我的额头还被磕出了个伤疤,好在后来那个疤被去掉了,那回你差点把二哥给打死。”
当年吵架打架的原因幼稚的不行,二哥看中了她手里的糕点,跟她说只吃一口,一口是一口没错,可他的一口把整块糕点全都给咽了下去。
杜芊芊当时就被气哭了,吵架吵不过他打架也打不过他,后来二哥受不了她不断的嚷嚷,就把她抱起来假装要丢了,一时失了手,真的将她丢了下去。
这事杜芊芊能记一辈子。
杜卿止瞳孔猛地一缩,顿时,三个男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因为这件事确实真的发生过。
“你……你……还有什么事都一并说来听听。”
杜芊芊心里大喜,她知道父亲这是信了一半了,她继续说:“那年您跟我说若是不想嫁给陈阙余,您便会私下去找他父亲回绝这门亲事,是我拉着您不让您去的,我当时说我喜欢他,您不放心偷偷给我塞了一千两银子,这银子大哥二哥都不知道,是您的私房钱。”
而且这件事也只有她和父亲两个人知道。
杜卿止老脸微红,那一千两确实是他攒了很久的私房钱,谁都不知道。
他抖着手握住她的手腕,“你……你……真是我的芊宝吗?”
即便老泪纵横还是不敢轻易相信。
这种玄乎的是,他不敢信。
可她说的全都没错。
杜芊芊吸吸鼻子,点头道:“可能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又给了我一条命吧。”
“爹,我还记得您当年说要给瑾哥儿起字的。”
可惜没多久,他便被流放了。
杜家这边认亲认的正好,国公府却闹翻了天。
昨晚瑾哥儿被陈阙余的亲兵请回家中,他脸上的暴戾比之前加起来还要多,他面无表情,脚下步子飞快,冲回自己的房间立马将房门给关上了。
瑾哥儿知道自己需要冷静,需要极度的冷静,才能克制住今晚不会冲去父亲面前质问。
他脸上还有伤,起码要等伤消退了些才能去找父亲。要不然他问起来,肯定又要去找娘亲的麻烦。
好多事情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瑾哥儿这晚没有怎么睡,等到了天亮才勉强歇了一小会儿,没多久便又在噩梦中醒了过来,脸上的指印退了不少,稍微遮掩也能瞒的过去。
在瑾哥儿的心中,陈阙余是个很重要的存在,不仅是他的父亲,在娘亲回来之前,他是他唯一的亲人,唯一能说的上话能依靠的人。
他不能相信,自己的父亲竟然会对妻子这般残忍。
更不敢相信他会让他和娘亲分离。
天光大亮时,瑾哥儿换好衣服洗漱完便直接去找陈阙余了。
管家见他脸色不对劲,多嘴问了一句,“小世子,您不开心?”
瑾哥儿笑了一下,这一笑还不如不笑,他摇头,“我没有,父亲在的吧?”
管家点头,“爷还在屋里,刚下朝回来,正在用饭。”
陈阙余见他主动来找自己,挑了挑眉,“既然过来了就一起吃个饭,这些天也不知道你在闹什么,我还以为你在躲我呢。”
瑾哥儿紧紧抿着唇角,往他边上坐下,却没有动眼前的碗筷。
陈阙余看他不言不语,好笑的问:“怎么?还跟我甩脸子呢?你倒是说说看你在生气什么?”
从小到大,瑾哥儿只要是生气了,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瑾哥儿抬眼,眸光直愣愣的对上他的视线,他一字一句的问:“我娘当年是怎么死的?”
陈阙余放下手里的筷子,唇畔的笑容逐渐凝固,眼神一寸寸冷却下去,他嘲讽般问:“怎么了?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瑾哥儿忽然来质问他,肯定是杜芊芊跟他说了些什么。
呵,真嫌自己的日子过得太好了。
当初把她捉过来就该掐死了事,也省去今日这么多的麻烦。
可是。怎么办呢?他就是心软了,舍得看她死一次,舍不得看着她死在自己手里第二次。
他对杜芊芊是有过喜欢的,可是好像恨更多一些。
恨什么呢?他不清楚。
从前恨水性杨花。
如今就是恨她抛弃了自己,恨她义无反顾跟了别人,还替别人生了孩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夜班三更,他这种人也居然会被痛的醒过来,更多的时候,他是睡不着的。
他何尝不知道,杜芊芊已经是离他越来越远了。
哪怕他伸出手用力的去抓她,也抓不住她了。
心痛是有过的,只是他不愿意去承认罢了。
心脏总隐隐约约的发散着轻轻浅浅的刺痛感,这个家,他除了瑾哥儿就谁都不剩了。
也谁都不肯留下。
如果杜芊芊把瑾哥儿也带走,他真的是孤家寡人孑然一身了。
所以他不会的让瑾哥儿知道真相的。
瑾哥儿冷着脸,又问了一遍,“我娘是怎么死的?”
陈阙余扬唇笑了笑,“你是不是想问你娘的死和我有没有关系?”他低声闷笑,笑容里的痛和悔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自认为心若顽石,可是在杜芊芊死之后不久,他就后悔自己没有留她一命了。
可是啊,这个世上很多事情不是自己后悔就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