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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吴全子副秘书长的谈话,最后不欢而散。
吴全子没拂袖,我先拂袖而起,一个人沿着大街往前走。我没有目的,不知前路有什么风景。促使我拂袖而去,是因为我脑海里一直盘旋着“正义”的字眼。
麒麟山庄假钞案,牵动这么多大干部亲自过问,而且问得离奇,不按套路出牌。这在我的心里留下越来越多的疑问。
一般刑事案件,只需公安机关侦查,再移送起诉,何来行政干预?从林声茂副省长,到吴全子副秘书长,每一个人来春山,目的只有一个。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
尽管他们顾左右而言他,尽管他们不断给我抛出诱饵,我一直装傻卖愣。直到刚才断然拒绝吴全子的要求。
林声茂副省长带着亲情关怀而来,他来看望女儿,名正言顺。在与我的聊天里,几次隐隐晦晦地表达出一个意思。他的女儿看上了我,我要成为他林副省长的乘龙快婿。他与我聊天,是亲人之间的交流。
我悲哀地想,难道林副省长把女儿当作了筹码?
春山县有一条大街,是春山县城的标志。这条大街就叫春山大街,可以并排走八台车。街面宽阔平坦,中间隔离带里,种着许多精致的花草。
春山县县委县政府就坐落在这条大街之上。街的两边,高楼林立。这些新建起来的高楼,下面是商铺,上面是住宅。都是由梁天行的公司改造而来的。
严格说来,梁天行在春山县,确实有许多不可磨灭的贡献。
我沿着春山大街,漫无目的的走。
突然耳朵里听到几声汽车喇叭的叫声,回转头一看,就看到安纯趴在车门上,笑吟吟地看着我。
“怎么还没回去?”我走到她车边问。
“任务没完成,我怎么回去?”她笑嘻嘻地说:“陈县长,你不给我机会了?”
“什么机会?”我惊异地问。
“先上车。车里我给你汇报。”她打开车门,等待我进去。
“我想走走。”我拒绝她道:“我来春山八年了,还没真正欣赏过春山的街景。”
“坐在车里看风景不更好么?”她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双眼往四周看了看说:“你再不进来,就成了别人的风景了。”
我注意了一下,果然有人在往这边看。
安纯开的车本身是名车,春山县没有几台。加上她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站在大街上,不成风景都难。
我只好坐进去,刚坐稳,安纯脚下一加油门,车就像离弦之箭一样往前窜出去。
“刚才在宾馆吃饭的时候,来的电视台美女是你女朋友?”她问我,眼光看着前面。
“不是。”
“真不是?”安纯犹豫着问:“我不相信。”
“我说不是就不是。”我加重语气说:“信不信由你。”
“不是你女朋友?”安纯愤愤然起来:“她不是你女朋友,那么牛干嘛?”
我微笑道:“得罪你了?”
“当然。”安纯气愤地拍了一下方向盘,骂道:“她就一电视台的播音员,搞得像个女皇似的。她凭什么训斥我。”
我笑道:“因为你们女人都是天敌。特别是漂亮女人!”
“我漂亮吗?”她朝我这边看一眼,满脸的怒气烟消云散。
“漂亮啊!”我赞叹道:“像一朵花一样的漂亮。”
安纯听我如此赞叹她,当即乐不可支地笑起来。笑了一会,递给我一张银行卡说:“你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拿了,我好回去交差,不拿,我就一直跟着你。”
我没接银行卡,安慰她说:“安纯,这不是你的事。我干脆给你说清楚,这张卡,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收。你们实在要送,就叫你老板来。”
安纯闻言一喜,收过去卡说:“这可是你说的啊。”
我点头承认,心里当即有了主意。只要秃顶老板敢来贿赂我,老子就将他送检察院反贪局去。
“你要没事,就送我回去吧。”我伸了一下懒腰说:“再过几天,就是苏西镇搬迁的日子了。”
“苏西我知道。”安纯莫测高深的样子说:“陈县长你还兼着苏西镇的党委书记,是不?”
我颔首微笑。
“我听我们老板说,苏西镇搬迁,我们公司准备送一份大礼。”
“是么?”我的兴趣一下子提起来了,问道:“准备送什么?”
“我现在也不清楚。只是听老板说过。”
我指点着安纯将车往家属院开,到得离门口还有几步远的样子,我让她停下车,自己打开门下去。
安纯还想跟上来,我回头制止了她。
上楼刚打开门,身后李莲家的门就打开了。接着就看到蓬头垢后的李妇联,苦着一张脸,倚在门框上看着我。
她似乎突然老了十几岁,脸上的光泽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暗淡的神色。甚至脸上的几粒雀斑,越发显得张牙舞爪起来。
“回来啦!”她有气无力地与我打着招呼,脸上拢上来一丝微笑。
她的笑容牵动着眼角的鱼尾纹,将整张面孔,牵动得如同一面千疮百孔的旗帜。
我嗯了一声,拿出钥匙开门。
李莲随着我走进来,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冲我喊:“给我倒一杯水吧。”
我呆了一下,找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我家老莫会死了。”她淡淡地说,仿佛说着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事。
我闻言一怔,问道:“什么意思?”
“你心里不比我更清楚?”她冷笑着说:“你还跟我装吗?”
我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摊开双手道:“我确实不知道哇。”
“不知道?”她鼻子里哼了一声,叹道:“我早就说过,伴君如伴虎。像你这样胸怀大志的人,怎么会屈居他人之下?”
我越发糊涂起来。
“是你安排老莫去搞麒麟山庄这破事的吧?”
我点头承认。
“我也是你叫去请关书记的吧?”
我还是点头承认。
“唉!”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们夫妻两个,都被你玩死了。”
“嫂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什么意思?你捅了马蜂窝了,你知道不?你是真不知道这里面水深水浅?”
我摇摇头,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谁知道她说到这里,不说了,起身要走。
我一把拉住她说:“嫂子,你不说清楚,别想出门啊。”
李莲顿了一下,扒拉开我的手说:“收手吧。”
“我要是不呢?”
“你死!我们都陪着你死。”
“别那么悲观!”我安慰她说:“这世界上,终究是邪不压正。”
“我相信。”李莲冷笑着说:“人死了,正又怎样。”
我默然无言了。李莲肯定听到了一些风声,她是个乐天派的人,如今一脸的落寞,灾难深重的样子,让我一下适应不过来。
“你是不是听到了一些什么东西?”我追问着她。
她摇摇头,盯着我的眼睛说:“老莫有战友是市局的。我刚从市里回来。”
我哦了一声,松开她的手。
她轻轻地揉了揉手腕,嗔怪地骂道:“死人,用这么大的劲。你看呀,都青了。”
她举着手腕递到我眼前,柔声说:“放手这事吧。我们胳膊扭不过人家的大腿。”
我若有所思地说:“我知道该怎么做。”
李莲还未走,我的手机响起来。
来电话的是林小溪,张口就问我:“陈风,你是不是有个小姨?”
我说是,疑惑地想要问她问这个做什么。话还没出口,林小溪紧跟着问:“她是不是有家路桥公司?”
我顿了一下,疑惑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在电话里心急火燎地问:“你告诉我,是不是?”
“是。”我回答得十分干脆。
“跟你有关系吗?这个公司。”
“公司是我小姨的,你说跟我有关系吗?”我不紧不慢地说:“我们是亲人,当然有关系。”
“我是说,公司经营与你有不有关系。”
“没有。”我断然答道。
电话里她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轻柔地对我说:“没事了。我挂了啊。”
挂了她的电话,我的心却不平静了。我感到有危险在向我逼近,而且这个危险,已经在向我小姨她们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