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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他掰过她的脸来,重重吻着。
她用指甲掐他,牙齿咬他,却被拥得更紧,带着虔诚的爱和罪孽。
他没有说一句话,用力量和温柔将她包裹,让她迷醉在他的怀里,沉沦于他的臂弯。
“男人嘛,外面的都是逢场作戏的啰!”第二天清早,红柳拿着衬衣向无忧抖落着说道:“少爷要应酬。少奶奶要——通情达理。”
“小丫头片子!”无忧在她脑门拍了一下。当初做陈泽阳的未婚妻之前,她就有觉悟了,以陈家的财力物力,泽阳一定是三妻四妾,红粉不停。但现在换成了陈洛阳,昨晚她看到那一抹红痕,想到香艳情色,心里仿佛有一把锯齿在不断拉扯。
整一上午,无忧都在房间忧思那抹红痕的来历。直到陈老太太即派桃妈妈召她过去萱草堂一同午膳。
陈家并没有一起午膳的习惯,老太太来请,即代表她有话要说。无忧只得收拾纷乱的心情,重新更衣,淡化薄妆,带着红柳一齐出庭院,穿廊庑,走过月洞门,来到陈老太太居住的萱草堂。
老太太精细,屋里的红木家具虽有些年头,样样都擦拭得纤尘不染,镂雕的小洞也用抹布穿进去擦得干干净净。红木八宝桌上已经摆着几盘佳肴,有些是无忧爱吃的,有些是老太太爱吃的,有些是洛阳爱吃的。
老太太此时撩着小脚坐在圈椅上抽着水烟,陈展姚正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自从陈洛阳做成了茶叶出口的买卖后,在洋行地位陡然拔高。最近又插手陈展姚的丝料生意,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却把陈展姚撩在一旁吃凉水儿。
看见无忧进来,老太太把水烟交给身边的桃妈。
“弟妹来了啊!”陈展姚站起来,眼珠儿在无忧身上滚来滚去。桃妈放下水烟袋后,立即端来条红木圆墩放在无忧屁股底下。
“谢谢你,桃妈。”
“少奶奶,客气。和我这下人说什么谢不谢的。”桃妈扬手为无忧盛半碗米饭,然后退到老太太身后。
陈老太太抿了口鸭汤,问道:“洛阳呢?好几天没见他人。”
“少爷一早起来就去汇丰银行了。”红柳在一旁答道:“好像在为麻绣的事情去贷款。”
“呵呵,他倒还没死心!”陈展姚冷笑,道:“只不过我看是没什么戏。
陈洛阳是头脑活络,相当有生意经的人。他随陈展姚去浙江收购过一趟生丝,路过八都源,发现当地的麻绣,精美漂亮,是一种兼具艺术的日常生活用品,应该是大有市场。
麻绣是一种绣在麻布上的挑花工艺。八都源的能手绣娘们用麻布和麻线为原料,绣上各种或古朴、或新颖、或讨巧的精美图案。再把它们做成各种日常用品。如背孩子用的背袋、上山种包芦用的饭袋、或是婚礼上的“传袋”,以及帐额、脚围、头巾、围裙等等,穿戴起来,既美观又实用,还有一股淳朴的古风韵味。而且这种麻绣只出品在浙江的八都源,外面很少见。
他嗅到麻绣的商机,想到若是能在八都源大肆收购麻绣产品,然后通过洋行货船贩卖到欧洲美国肯定是一道赚钱的买卖。
陈展姚对麻绣生意不放心上,觉得这小物件能有什么赚头?国外的洋人声光电影都看过了,会喜欢这土里土气的麻绣?
陈老太太听了两人的争辩,心里寻忖良久,定下规矩,洛阳要做麻绣生意她不拦着,但是这第一单收购麻绣的本钱洋行不给。陈洛阳得自己去筹,挣了赔了,一概与洋行无关。
陈洛阳一口应允下来。他看准麻绣赚钱,想着大举收购麻绣产品,正好趁着明年巴黎博览会的东风一定能大举打开欧洲市场,一定能大赚一笔。回到西林,他急忙跑了几家银行和钱庄就是没有一家愿意贷款给他。这几天全为麻绣的事情着急上火,到处想办法。
“无忧,吃饭。看你这小脸瘦得。”老太太不说一句,眯着眼睛用干瘦的手指夹起一块烤乳鸽放到无忧碗里,老态龙钟的脸上沟壑密布,笑宛如和哭一样。
陈展姚拿起一块芙蓉鸡翅,亦假意关切询问:“弟妹昨夜没睡好吗?眼窝子里青青的。女人可要注意保养啊!呵呵。你知道洛阳那张脸,可是最招姑娘喜欢的类型。我们同去洋行的路上,一路上多少女人偷看他呀。”
“吃饭,吃饭!”老太太拿筷子敲了敲侄儿的碗沿,嫌弃地说:“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是是是。”陈展姚低下头去喝汤。
无忧食不知味,如同嚼蜡,一句话没说,心里却觉得委屈得不行,几颗眼泪都快掉到碗里。
“唉,傻孩子,哭什么!”老太太放下象牙乌木筷子,拿手抹去无忧的眼泪,“是洛阳欺负你呢?”
无忧摇头。
红柳忍不住在无忧身后插嘴,“老太太,少奶奶心里难受。昨晚少爷回来的时候衬衫上沾着女人的口红。”
“红柳!”无忧轻声呵斥。洛阳毕竟是她丈夫,无忧听不得人说他不好。
老太太坐近一些,抚着无忧的背脊,道:“无忧啊,我知道嫁给洛阳是委屈了你些。洛阳不比泽阳,到底野性难脱,不服调教。”
陈展姚坐在一旁,又插嘴道:“他根本就是无心无肠。所有人都说他是没有心肝的搪瓷娃娃。做起生意,没规矩又霸道,上上下下没哪个不怕他的。”
老太太又瞪了侄儿一眼,说道:“做生意不是做学究,哪里还讲得许多规矩道德。只要明面上过得去就是可以的了。”
陈展姚冷冷哼了两声。
“无忧啊。”
“是。”
陈老太太转面,笑成老菊花的脸上横纹道道,干枯的老手抚摸着无忧的青葱玉指,“关于洛阳,你多担待些。许多事情,他做得不好,许也是没法子改了。那样的生长环境里出来的孩子,没有变成二流子地痞混混,我已经是谢天谢地。最要紧的是——”老太太松开无忧的手,枯柴般的指伸向她的肚子,使劲在她柔软的肚皮上揉捏一下:“你要赶快生孩子,为陈家开枝散叶。”
无忧的脸红得一簇一簇的发烧,僵硬的身体一动不动。直到老太太意犹未尽地收回手。
老太太冲她笑道:“这是一块好地,一定能长出苍天大树。”
陈展姚“扑哧”笑出来,附和道:“那是一定。”
无忧羞得要钻地洞躲起来。
步出萱草堂时,无忧还是晕晕乎乎的,脚步虚浮。可见,面对陈洛阳的桀骜,陈老太太心里也明了。只是儿子一大不由娘,这半路的孙子,打打不得,骂骂不得,能做的实在有限。
“弟妹、弟妹——”
无忧和红柳走到半途,陈展姚拄着文明棍,嘀嘀咚咚地从萱徽堂追了出来。
“堂表哥,请问有什么事?”
无忧对陈展姚不仅是没什么好感的,还总有点不自在。再加上老太太当刚才说的那些话,更添三分尴尬。
“呵呵,弟妹。”陈展姚猥琐的目光在无忧的脸上旋转一圈后,突然竖起两颗眼珠,冲红柳骂道:“没长眼睛的蠢货丫头,天这么凉,也不知道给少奶奶拿件披肩来!”
红柳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身上就遭他用文明棍敲了几下,喝骂道:“还不赶紧去拿衣服,像猪一样傻站着!”
红柳捂着被打痛的地方,红着眼睛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