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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暮天欲颓 风雨齐骤 29章:客自北方 南入长安(上)

作者:梦里百万雄兵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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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大宁京畿,天下首善之城。

    这座有着千年历史的古城对于大宁而言,无疑是最重要的心脏,这颗心脏每一次的起伏波动,都影响着九州各郡县的政令调和,关乎到全天下人的生息和命运。

    长安共分有外墙内墙,城郭环顾,自记载于史书之中便为称为永不陷落之城,外墙长达百里,高有八丈。地基以大块条石堆砌而成,石砖为墙,浇铸铁水,最外层还有土块包裹。

    大宁开国之后,更是对长安的内外墙楼修缮数次,光是从长安的南光门到禁宫前的鼓楼,就有箭楼二十余座,名副其实的牢不可破。

    城墙长,自然城门也多,长安城的布局在风水里唤做玉龙吐珠,背靠秦岭上抵北河;南过秦川东通中原,在堪舆图里乍一看,长安城就像巨龙吞吐宝珠,长安城的七十二座城门就是龙身的轮廓模样,而这颗宝珠所指在之处,则就是大宁皇室世代居住的禁宫。

    天刚蒙蒙亮,春分一过,春寒料峭也就不如前旬时日那般令人彻骨生寒。长安北边直过北河的北通门外来了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在大道上。

    这并没什么令人稀奇的地方,毕竟长安城百万人口,每一天都有怀揣着美好希冀的外地人战战栗栗的仰望长安城的宏伟城墙,也有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在长安城生活下去的人仓惶出逃,临走都不敢回望一眼。

    这座古城容纳了太多人太多事,既有海纳百川的豪情,也有藏污纳垢的腌臜,有人说去过了长安,就算见过了人生百态,这座城里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任何稀奇古怪的事在这里,都会不太稀奇。

    驾驶马车的是一个精壮汉子,打着赤膊穿了件皮马甲,双臂健壮身材高大,留着满下巴的络腮胡,看起来便不大好惹。

    不过看表情他似乎有些郁闷,嘴里不停嘀嘀咕咕些闲言碎语,一口冀州口音让人听的耳朵生疼。

    马车前帘猛然被人拉开,络腮胡马夫立即闭紧了嘴巴,当做一切无事发生。

    马车里露出个发丝灰白杂乱的脑袋,胡子比起驾车马夫还要更显得不修边幅,像是一个背井离乡逃难的糟老头子,这老头相貌倒是不凡,眉宇之间仍能看出年轻时应该是个极为英武之人,只可惜现今眼神浑浊邋里邋遢,任谁瞧见都不会多看一眼。

    老头容不得这马夫像个长舌妇人唠叨个不停,可自己的话匣子一打开,却也是说个没完。

    “十里花街,百里长安;这花街说的就是你们冀州邺城里鼎鼎有名的洛神台,至于后句里的百里长安,则说的就是贯穿长安城整体布局的中轴大道。你可知禁宫的鼓楼门与长安南北两端的北通门南顺门格局一致,甚至连位置都一模一样,三座城门移到一处可是连墙根都相互吻合,不然就会破坏了长安这玉龙吐珠的风水格局,失之毫厘则差之千里,就是这个道理。”

    马夫一介莽夫,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哪能听得懂这些?

    这一路上老头时不时的就掀开车帘说道一些让他听上去云里雾里的话,刚开始时他还挺乐意搭茬,毕竟从冀州邺城一路向南来长安路途不可谓不遥远,路上有个能说话解闷的伴对于他也是极好,只是这老头性情古怪的很,容的他聆听,但不许他说话,这可让他一路上憋屈的紧,有几次老头又吹胡子瞪眼弄的他想发火,可是想想足够他一大家子一年开销的雇车费用,不得不忍气吞声,只盼望着早点到达目的地,赶紧把这老头甩掉才好。

    一文钱就能难倒英雄汉,为了五十两白灿灿的银子委屈下耳朵,不算活得窝囊吧?

    马夫笑呵呵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这让老头很是受用,老头捋了捋乱如杂草的胡须,嘴巴仍没个把门的说了好大一通:“长安七十二门,早些年除了北边的门外,我都走过,这座城听起来大气;瞧见了壮观,可真要在里面待个十几二十年在瞅瞅,满眼的晦气,不是个能久待的好来处。”

    马夫背着老头翻了个白眼,这段话他可听得懂,嘴里唏嘘一句没太当回事,长安城全天下人谁不知道?不知多少人打破了脑袋想往里面钻,做官也好、经商也好、哪怕是在长安城里要饭,说出去那也比其他地方的乞丐高一个档次,怎么在你一个浑老头的嘴里,长安就这么不堪了?

    虽说这老头不讨人喜欢,可是出手确实阔绰,本来马夫只是试探的出了个价,有出价自有还价,谁想这老头片刻都没有犹豫直接点头答应了下来,还很自觉的先掏了一部分定钱,这让干了半辈子驾车的马夫很是意外。

    到了北通门,就算进了长安地界,验过了护牒和行帖,马车畅通无阻过了北通门,把守的甲士也没为难,估计是觉得一个老头敲碎榨干也没多少油水,索性就放了过去,这倒让马夫松下一口气。

    老头一路上望着四周行人和街景默不作声,浑浊的双眸更加朦胧,马夫用余光打量了一眼,发现老头盯着城东老远的白鹭塔发呆,由于进了城他心情舒畅不少,便斗胆开口道:“老爷子,您想去白鹭塔么?那可在长安东边,不过要想去也就三个时辰的功夫,您决定了咱就动身,等等过了前面那个路口可就得绕好大一截子路咯!”

    马夫扬起马鞭指了指路,等了半晌也没听老头回话,他愤然转过脑袋,一下给愣住了。

    老头这回没给他甩脸色,只是坐在马车里抱着脑袋低声呜咽。

    这是哭了?

    马夫有些不知所措。

    “去这。”

    老头抬起打着补丁的袖口抹了把脸,递给马夫一个用金箔制成的名刺。

    马夫接过后瞥了一眼,他虽说认字不多,却也认得上面那几个笔画并不繁琐的字,看完后手一抖,连心跳都有片刻的停止。

    他抬起眼皮去端详老头,却发现车帘已经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