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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足足在书房里坐了四个小时,这四个小时里,他一直沉浸在数字的世界,某一瞬间的巧妙构思,让他豁然开朗,一连串的数字和符号跃然于纸上,然而,当他继续凝视这串灵光一现的构思时,他又愤懑的将写好的数字和符号一笔勾掉,接着又陷入长长的沉思。
他在讲课时常常给学生们灌输一个理念,数字是最有规律的,是最讲究秩序的,即使是无理数,也是有规律的,如果你没有发现这些规律,那就证明你的思路是错的。此时,他便陷入了一种无规可循、无律可导的困境,证明“哥德巴赫猜想”不是他的课题,这仅仅是他的一个爱好和兴趣,或者说,是一种消磨时间的游戏,也可以说,是一个智力超群的天才,攀登数学巅峰的一种挑战。然而,他在攀登这座巅峰的过程中,屡屡遭受打击和挫败,以至于开始质疑他那天才般的智力。
终于,他放下了手中的铅笔,站起身,来到窗口,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一股凉风吹了进来,他用力抻了抻浑身的筋骨,很多关节随之发出“哒哒”的声音。他望向远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抬起手臂,智能手表显示现在是下午四点二十六分,一天没有吃东西,他的肚子发出了咕咕的声音。他又回到写字桌前,开始整理桌面上那些草稿纸、铅笔、橡皮和书籍,将这些东西整整齐齐的放回之前的位置,又用纸巾将桌面上的铅笔屑、橡皮残渣通通抹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走出书房,来到卫生间,用五分钟时间快速的冲了澡,对着镜子,用剃须刀将下巴和上嘴唇上面不太浓密的胡须刮的彻底看不见,然后,披着浴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大约五点左右,他穿上那身休闲西服和呢子风衣,拎着生活垃圾走进了电梯。电梯平稳快速的下降,他在飞速的思考到底去吃什么。他将生活垃圾投入小区门口的垃圾桶里,依然在思考着去吃什么。他走出小区大门,漫无目的的沿着人行道向前走。
“到底去吃什么呢?”他绞尽脑汁的思考着,“这可真的不比证明‘哥德巴赫猜想’轻松”。
他应该是走了很长时间,感到有些累,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四周,身旁的竟然是浮生酒吧。他猛地想起来,宫雨晴邀请他今天晚上八点半来听她唱歌,他还没有决定要不要赴约。
“还是先找个地方吃饭吧,实在是太饿了。”他心想着,并转头不断的向四周张望。他看见街对面有一家新开的汉堡店,牌匾两侧悬挂的巨大的条幅上面写着“试营业期间汉堡半价,饮品买一送一,办理会员享受更多优惠”。他又看了看其他方向,最后,朝着汉堡店走去。
他吸干最后一口可乐,将汉堡、薯条的包装纸叠在一起,都放入了汉堡的包装盒里面。他坐在那里,隔着玻璃窗望着已经亮起灯光的浮生酒吧的牌匾。他看了一眼智能手表,快六点了,按照往常的安排,现在他应该出现在“水榭纤桦”的温泉水池子里。但是今天他还没有动身去泡澡的意思,他坐在汉堡店里,一脸纠结的看着浮生酒吧的大门,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女学生而去打破自己的规律。
他将吸管插入了赠送的那杯可乐中,靠在硬邦邦的木质椅子上,缓慢的吸了一口可乐。他就这么坐着,坐了一个小时,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因为他还没有想好离开这里,到底是去泡澡,还是去赴约。浮生酒吧门口开始陆陆续续的出现各种车,出租车、摩托车、超跑、越野,也出现了很多年轻的男男女女。他决定还是这样继续坐着,似乎是在等待什么时机,或者是在等待什么人。
他看了一眼智能手表,马上八点了,他又朝浮生酒吧的大门看了一眼,这次他看到宫雨晴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他竟然莫名其妙的有些激动,喝了一口可乐,披上风衣,急急忙忙的走出汉堡店,正当他准备过马路时,他看到又有两个女生从宫雨晴那辆出租车上下来。
“应该是她的同学吧。”他一边猜测,一边注意着来往的车辆,同时放慢了脚步,他又开始有些犹豫,最后,他没有穿过那条马路,而是转身朝着浮生酒吧相反的方向走去。
“大家好,我是今天第二场驻唱歌手,晴儿。希望我的歌声,能够在这个带有一丝寒意的夜晚,给大家带来一些温暖。”宫雨晴轻柔温婉的声音,经过扩音器扩散到酒吧大厅的每个角落,正在聊天、喝酒的男男女女停了下来,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舞台上的宫雨晴。
伴着舒缓的旋律,宫雨晴的歌声在大厅里飘扬回荡,就像她说话的声音一样轻柔温婉,但是细细品味,她的歌声里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音乐渐渐停止,宫雨晴面带微笑,向着大厅微微鞠了一躬。这时,她的目光停在了一个座位上,略带惊喜的咧嘴大笑了一下。
宫雨晴又唱了两首歌后,起身走到那个座位坐了下来,开心的说道,“教授,我以为您不会来了呢。刚才看到您,我惊讶的都有些唱歌跑调了。”
他笑着说,“一点都没有跑调,非常好听。”
简单聊了几句后,宫雨晴拉着他的胳膊来到另一个卡座前,宫雨晴向卡座上的两个女生说道,“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大名鼎鼎的许枫教授。”
“真的吗?许枫教授竟然这么年轻,我以为会是个中年大叔。”其中一个女生惊讶的说道,另一个女生听她说完“哈哈”的笑了起来。
宫雨晴拉着他坐了下来,说道,“教授,您别怪她们俩,她们两个人最喜欢开玩笑。”
“其实她说的挺对的,按照年龄算的话,我至少比你们大了十岁,你们叫我一声‘叔叔’没有错啊。”三个女生听他说完,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同时大笑了起来。
“教授,您点一首歌吧,我去唱给您听。”宫雨晴微笑着看着他。
“那就唱一首‘我只在乎你’吧。”他略微思考一下说道。
宫雨晴又重新回到舞台,她调整了一下面前的麦克风,轻柔的说道,“一首‘我只在乎你’,送给今天现场的我的一位偶像。”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他听着宫雨晴柔情似水的歌声,脑海里突然又出现了梁紫萱的模样。
“枫哥,你会永远爱我,永远和我在一起吗?”梁紫萱依偎在许枫怀里,仰着头轻声问道。
“我当然会永远爱你,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还要生两个孩子,男孩叫许斯梁,女孩叫许若萱,怎么样?”
“我不要生孩子,一个都不要。有了孩子,你就不会一心一意的爱我了,我会吃醋,我不要生孩子。”
“好好好,听你的。你说不生就不生。”
“枫哥,你把船停在桥下面吧,我想这样眯一会。”
许枫把船慢慢的划到了一座拱桥的下面,轻轻的将梁紫萱额头上散乱的头发整理到耳后。
“枫哥,你唱首歌吧,我想听你唱歌。”梁紫萱闭着眼睛,略带睡意的低声说道。
“教授,您喜欢这首‘我只在乎你’吗?”他还沉浸在回忆之中,宫雨晴坐到他的身边,他都没有发现,也没有听清楚宫雨晴的问话。
宫雨晴看着他发愣的样子,关切的问道,“教授,您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我突然想起明天约了一个出版社的编辑见面,有一些书稿准备出版。刚才想起书稿有些内容还需要修改,走神了,不好意思啊。”他并没有骗宫雨晴,明天确实约了编辑见面,但是他走神的原因,并不是这个。
“哦,原来是这样。那您是准备回家了吗?”宫雨晴略带失落的问道。
“是的,一会我就回家了。等有时间,我再来请你喝一杯。”宫雨晴陪他走出酒吧的大门,看着他慢慢的走远,又回到了大厅的卡座上。
“雨晴,这个教授有些怪怪的,是一个怪大叔。”其中一个女生笑着说道。
“我看雨晴才怪呢,你看她的眼神,像是对这个怪大叔有意思噢!”另一个女生看着宫雨晴坏坏的笑道。
“你们两个真是讨厌,不要瞎说啦!”宫雨晴噘着嘴,生气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