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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面前这个女生天真烂漫的笑容,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午后,他的面前坐着一个长发齐腰,长相神似电影女星水木子的女生,那个女生叫梁紫萱,是他的学妹,也是他的初恋女友,他俩正在为证明“2+5”的一个步骤争论。梁紫萱叹了一口气,愤懑的抱怨道,“师兄,你说那些数学家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总是提出这个猜想,那个推论,真不知道研究这些东西有什么实际意义。”
他看着梁紫萱生气的样子有些可爱,忍不住的咧嘴一笑,放下手中的铅笔,坐直了身体,微笑着说,“既然你不喜欢数学,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这个专业呢?”
梁紫萱白了他一眼,无奈的说道,“我命由爹不由我!谁让我摊上了一个全国著名的数学教授的爹,我想要学艺术,他却说什么数学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艺术,当初我连高考志愿表都没见到,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做‘独裁家长’‘包办大学’!”梁紫萱越说越气,差一点就要哭了出来。
他轻轻的握住了梁紫萱纤细的双手,温柔的看着她的眼睛,安慰道,“也不能全怪梁教授,他也是希望你能继承他最热爱的事业。”
梁紫萱抽出双手,瞪着一双丹凤眼,没好气的说道,“好啊,许枫,没想到你也是软骨头。不过也不全怪你,谁让人家梁大教授是你的授业老恩师,你出国留学的推荐信和他的宝贝女儿,以后能不能交给你,全凭他一句话。但是,我可事先说好了,别以为他梁大教授同意了,我就能嫁给你。”“哼”了一声,梁紫萱起身走了。
他一边喊着“紫萱,你别生气,等我一会”,一边收拾桌子上的草稿纸,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教授,教授,你没事吧?”美女服务员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白皙的脸蛋又出现了一圈晕红。
“啊?不好意思,刚才想起一些事,有点走神了。”他知道自己刚刚有些冒失,立马低下了头,把玩起手中的酒杯。
美女服务员没有再说话,同样摆弄着手中的酒杯。偌大的酒吧里只剩这一桌面对面坐着两个一言不发的人,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尴尬的气氛混合着威士忌醇厚的酒香,从这里漫无目的的四处扩散。他抬起头,看着美女服务员,清了清嗓子,说道,“以前没有在这里见过你,你是最近来的吗?”
美女服务员放下手中的酒杯,调整了一下身体的位置,似乎是长出了一口气,微笑着答道,“不是的,我在这里做兼职有半年多时间了,之前都是在九点半之前那个场做服务员,有时驻唱歌手来不了,我也会临时顶替一下。后半夜这个场的服务员是我的一个朋友,她今天有事请假了,找我顶替一下。”
他一直以来都是只在零点之后来这个酒吧,没见过这个美女服务员很正常。“你是北普理工大学的学生吗?”
“不是的。我是北普师范大学的研究生,上次是慕名到北普理工大学去听教授您的讲座的。”
“哦,原来是这样。”
“不过我真的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许枫教授,竟然这么年轻。上周我在图书馆门口向您问路,以为您也是到中央礼堂听讲座的,没想到,您就是做讲座的许枫教授。在我的印象中,研究这类理论的一般都是白发苍苍的老教授,您这么年轻,真的一点不像‘老教授’。”
他笑了笑,不知道面前这位女生是在夸他年少有为,还是在质疑他的学术水平。
“现在,国内的大学,特别是一些一流大学,特别重视引进年轻的学术人才,据我所知,我正在研究的这个课题领域,在很多985和211大学里,都有年轻的教授在牵头做。你现在读几年级了,选的什么专业?”
“我读研二了,读的发展心理学专业。许教授,我能冒昧的问一下您的年龄吗?”
“男人的年龄没有女人那么神秘”,两个人相视一笑,“我今年35岁,再过2个月就36岁了。”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美女服务员回到吧台整理酒架上的瓶瓶罐罐。他自己又喝了几杯,拿着酒瓶来到吧台,冲美女服务员微笑说道,“我有个私人的小酒柜在这里,把剩下的酒存在这里,下次来喝。”说完用手指了指美女服务员身后的那个黑色小方柜。
美女服务员接过酒瓶,转过身蹲下打开那个小方柜,把酒瓶放了进去,起身笑着说道,“教授,你在这里存了不少酒呀,还有这么多没喝完的酒,为什么又要开一瓶新酒呢?”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想开一瓶新酒而已。”他双手摊开,苦笑到。
“哈哈,没想到你还是这里的‘大客户’呢!”
“哈哈,算不上‘大客户’,常客而已。”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智能手表,“你也快下班了。”
“是的,不过我还要简单的收拾一下,再和经理把今天的账目对一遍才能下班。教授,您是准备回家了吗?”
“对,我准备回家了。聊了一晚上,我都忘记问你的名字了,真是有些失礼。”他略带歉意的说道。
“您真是太客气了。能够和您这样风趣幽默的大教授聊天,我也是非常开心的。我叫宫雨晴,您可以叫我雨晴或者晴儿,都可以。教授,今天晚上八点半,我在这里唱歌,有空过来坐一坐呀。”宫雨晴顽皮的笑了一下。
推开浮生酒吧那厚重的玻璃大门,户外凉爽新鲜的空气迎面扑来,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扣上了呢子风衣的口子。他将双手插入了风衣深深的口袋中,沿着人行道一步一步的向居住的小区走去。他的脑子里都是刚刚和宫雨晴聊天的情景,这个带有自来熟的女生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亲和感,即使他最不喜欢交朋友,也对这个女生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临走前,宫雨晴邀请他晚上去听她唱歌,当时他并没有立刻接受邀请,而是含糊的说了一句“有时间我会来的”。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周六的晚上,他都会去“水榭纤桦”泡澡,然后在休息大厅的娱乐区,打上一整宿游戏。他是一个略带强迫症,十分自律的人,他喜欢秩序,轻易不会改变习惯。但是,面对宫雨晴的邀请,他陷入了莫名的矛盾之中。他似乎有一种迫不及待想要见她的冲动,想要听她轻柔的声音,想要看她迷人的微笑,想要和她静静的坐在那里。他感到胸口有些烦闷,停止胡思乱想,点燃了一支香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又缓缓的从鼻孔和口腔吐了出来。
他回到了家中,将自己脱得一丝不挂——这也是他在家时的一个习惯——仰面躺在客厅那张松软厚实的地毯上。他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睡着了,但是仅过了几秒钟他又不得不把眼睛睁开,因为闭着眼睛让他有一种恐惧感和窒息感。他躺在那里,感到今天的自己非常奇怪,总是有一些奇怪的念头在脑子里窜来窜去。他早已经习惯了孤独,孤独也成了他的一种习惯,除了出国留学的五年时间,他在这个城市已经生活了快三十年,但是他依然对这个城市很陌生,这种陌生不是地理上的环境陌生,而是一种心理陌生,是巨大的孤独感引发的距离感。他在这个城市几乎没有朋友,他和领导、同事,基本上也只有工作上的往来,没有过多的私下交流和私人感情。他不喜欢交际,感觉人与人之间充斥着虚假和伪善,人人都活在面具下,言不由衷、身不由己、趋利避害……这些都会让他疲于应付,所以,他更喜欢跟数字打交道,数字是最纯粹的科学,数字不会自己弄虚作假,数字最讲究秩序和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