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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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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女失踪了。

    程德明和刘志仙等一大家人回到自己的新婚家里,没有看见青女,认为是青女贪玩,直到天都黑尽了,还不见青女的身影,就着急了!

    二伯伯说:“这姑娘到哪里去了呢?”

    二伯娘想了想,猛然想到了什么,说:“我和大姑带青女到贵阳玩的时候,去过花溪公园。在花溪河中的石头跳墩上,青女坐了很久,用手划水玩,一会儿又看着水中的脸面,自言自语:‘流水呀……盼你把我带到远方……’我没有听清楚,害怕青女想不通,急问:‘姑娘,你说啥?干啥?!’青女反而平静的说:‘二伯娘,你放心。我不会跳花溪河的。这里太美了,我的心像流水一样,流水一样飘呀,飘,飘像远方……’”

    程德明说:“这段时间,我也发现妹妹有些反常,但是又说不清楚。我发现妹妹三更半夜都在看书。读的是《唐诗三百首》,小红本本《***语录》和一些关于女性的杂志。我肯定,妹妹离家出走了。”

    奶奶这时说:“看看孙女房间,留下什么没有?”

    程德明推开青女的房间。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床铺整整齐齐。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封信。程德明赶忙拿起信跑出来,当着全家人的面展开。读着:

    爷爷奶奶

    二伯伯二伯娘

    哥哥嫂嫂,兄弟们:

    青女走了。青女要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到外面去闖。祖国的山山水水美极了。我要去闖一闖。我就不相信没有青女生存的地方……

    请你们不要找我。待到山花烂漫时……我会回来!

    程青女

    一九八四年、春。

    全家人都清楚明白了。

    爷爷奶奶、二伯伯二伯娘伤心着,要大家分头去找青女,因为今天已经没有外出班车。就是不愿回来,多结点钱在身上也好呀!公安局汪学军和王德秀也赶到家中。汪学军大姑爹说:“我看不用找了。青女出走是对的。太使她伤心了。我对不起她,好事办砸了。但是,我相信青女是个精明、聪慧、勇敢的姑娘,会闖出一条她自己的路。”

    爷爷奶奶还是不放心,要儿孙们去找……

    青女躲着。青女换了装。怎么能找到。

    青女坐在客车上。青女的心儿像匹脱缰的野马奔驰着,飞翔着。客车在泥淋的坑洼不平的公路上跑着,时快时慢。青女不感觉累,不感觉苦;眼睛望着云贵高原的山山水水,像着了魔……

    客车驶过威宁城边的草海。有人指责喊:“草海,草海,快看!”

    青女向车窗外看去,天苍苍,水茫茫,海天连成一遍;几只天鹅空中盘旋,几只鸿雁水中嬉戏,一只扁舟缥缈……

    高原屋脊梅花山躲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山路崎岖,坡陡弯险。客车上下颠簸,奔驰在云山雾海……

    云贵高原的神奇险峻,绚丽风光。一会儿使青女心胸开阔,神清气爽:一会儿又使青女心酸沉闷,神情压抑。青女坚强地想:不管前面的路有多险,多难,多曲折,我也不怕!一个劲朝前闖,朝前奔!生命属于我,我什么也不再乎!

    客车像头老牛,喘着气,下午六点过才驶进乌蒙市车站。车站是新修建的,虽然不太高调却也宽敞,在地级市级别还算可以。大大小小归巢的客车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夜色漫漫的浓密中,青女走下客车。青女掀开围巾,露出光鲜俏丽的脸面,背着包包走出出站口,一眼就看见了龙明珠小姨妈和张志亮姨爹。青女大声呼喊:“姨妈,姨爹!”

    小姨龙明珠和姨爹张志亮已发现了青女,上前迎住青女:“欢迎你,欢迎你。”

    青女一下扑到三十来岁的小姨龙明珠怀里,说:“小姨,我来投奔你了,给你添累了。”

    龙明珠小姨说:“没事,没事,好姑娘。”

    上世纪八十年代,乌蒙市虽然在建设规划发展中,城市的中心在以前的包谷山:黄土坡上,乌蒙河两岸到处是建设工地,七零八落,显得有些杂乱,的士车很少,长坐的是人力车,龙明珠和张志亮带着青女坐上人力三轮,回到了县城里的家。

    乌蒙市是由水城县、盘县、六枝区合并而成,正在开发建设发展中。山沟里到处是煤矿、工厂,也具有规模,号称江南煤都。钢铁厂、水泥厂,投入运行,三线建设搞得热热火火,产量翻番。全国各地的工人,毕江地区的青年农民,纷纷涌向乌蒙市,参与国家三线建设。

    老水城基本没有多大改变,在乌蒙河和大田坝的包围中显得黑呼呼的,孤零零的;茅屋瓦屋相间,高低错落;街道狭窄,道路泥泞,杂乱无章,街上人头颤动;夜市摊忙碌着,开了张,叫卖着,倒是显得热闹。整个县城被水包围着,只有进出的两条路,是一座孤零零的屋岛。

    小姨龙明珠的家,是一栋三间木瓦房,中间是神龛客厅,两边厢房有楼,是木板勘的,厨房在右边的楼下,和青女的老家相差不大,是栋很平常、很普通的城市居民之家。青女进屋,突然冒出一个大姑娘,二十出头,拉着青女亲热地说:“青女表妹,你来了,欢迎。”

    青女一见,是大姨妈龙明惠的大姑娘:李美兰。李美兰身材壮实,披头短发,圆脸厚唇。青女笑道:“大表姐,你何时来的,我都不知道。”姨爹忙着冲茶倒水,青女说:“姨爹,我不喝茶,白开水就好了。”

    李美兰道:“我来了一个多月了,我的家在乡下穷,读完高中在毕江找不到工作,就来乌蒙市求姨妈了。”

    张志亮把开水杯递给青女,青女起身接过,说:“谢谢姨爹。”

    张志亮说:“青女姑娘肯定饿了,快做饭吃。”

    龙明珠向李美兰使了个眼神,李美兰一声不响就到厨房忙活了。乡下农家的女儿,从小读书,重活干不了,家务活不在话下;做饭炒菜虽然没有城里大餐馆里的大厨们,做得色香味俱全,可圈可点;但平民百姓的饮食,家常便饭,做得还是够香,够味。不大工夫,兰儿就做主,姨妈帮忙,一桌家常饭菜就摆上了桌,四人吃得欢快。青女饿极了,连着吃了三碗。青女问:“大表姐,你找到工作了吗?”

    小姨龙明珠答:“正在找着。我看兰儿勤快,家务活麻利,我和你姨爹都在上班,很忙;让兰儿在家里打理,我和你姨爹回来就有一口热乎乎的饭吃;同时也好让兰儿休息休息。”

    青女说:“姨爹姨妈,我跑出来就是要争一口气,活出个人样来。暂时找不到工作,我们就去转手卖水果。这里的工人多,一定会攒到钱。”

    小姨龙明珠道:“乖乖女,小姨家饿不着你;你在家好好休息几天,让你姨爹四处求人帮忙再说。”

    姨爹说:“来了就好好的玩几天;工作的事,我会千方百计,设法找,安心住下。”

    晚餐后,兰儿忙着收拾。在小楼上,姨妈忙着给青女铺床垫被,原来青女未到之前就准备好的新床新铺垫,和兰儿住在一起。青女洗漱后姨妈就带到新置的小床边,说:“姑娘,好好的睡,明天再说。”

    青女太累了,说:“谢谢,谢谢姨妈。”一会就睡着了。

    等李美兰收拾完,上楼在她自己的小床上睡的时候,青女早已进入梦乡。

    青女的脸上显露出满意的,甜甜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