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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
应天城内,沈家巷口急匆匆走来了一名乞丐。
乞丐一身破烂衣服,头发乱糟糟堆在头顶,小脸上条条脏污!
乞丐很瘦,仿若一阵风便能吹走!可乞丐走得很急,不管不顾,仿若晚了一分钟,就要错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乞丐总算走到了沈家门口,她愣愣地望着门上贴着的巨大封条,有些不知所措!
脚下石板褶皱里,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门边的一株枯草,瑟瑟的摇动着,似在述说着那个悲惨的夜晚!
她终究是晚了一步。
成哥哥,会在哪里?
她跨越千山万水,终于找到了他!却不幸听到他满门抄斩的消息!
她以为他死了,抱着自己在无人的街头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可是,有好心的乞丐却偷偷地告诉她,沈家人还有活的,沈家二公子、四公子都因出门在外,逃过一劫!
她的心突然又活了过来!
咬下大块馒头,积攒了些力气,她便直奔沈府而来!
成哥哥一定还在这里,一定在应天城的某个角落里!
他在,他们便总有重逢的一天!
城西,群峰林立,峭壁叠生。
杜大人同陈将军并肩站在一处崖洞里,眺望着脚下的驿道。
那条不算宽的驿道是通往京都汴梁唯一的官道。两侧草木繁茂,山石遍地,是山中土匪首选的打劫圣地!
“王爷交代的信,拿到了吗?”陈将军有些沙哑的嗓音沾了点清晨的凉意,有些湿漉漉的。
“还没有!”杜大人眼望脚下,不知在思索什么。
“那沈家上下就没有一个肯吐口的?”陈将军有些不相信。
“没有,都是一根筋!死都不吐半个信!”杜大人有些愤恨!都是一帮迂腐之人!他们不说,他怎么向王爷交差!
“抄家都没抄出来,能放到哪里去呢?”陈将军皱眉沉吟。
“会不会在跑掉的二公子、四公子身上?”
“有很大可能!”杜大人微微点了点头!
半晌沉默。
“沈成真的会来这里吗?”陈将军将信将疑。
“放心吧,陈将军,我对我家姑娘可是有绝对的信心!”杜大人伸了伸懒腰,面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里是一片山崖!
清晨的露珠斜挂在碧绿的叶尖,清风拂过,哗啦啦仿若下起了一场小雨。
沈成一身黑衣埋伏在山坳的后面。红枫手执软剑,趴在旁边。
前方是一条宽阔的驿路!两边软绵绵的青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清蕊说,今天,杜大人会遣人押送三妹沈雀儿去往京都,途径黑崖口!
红枫叫了数十个山寨弟兄帮忙!山坳两边,青翠的枝叶后面是一双双精光四射的眼睛!
大约一盏茶光景,前方远远地驶来了一队人马。马上之人个个头戴红缨盔帽,身披盔甲手执红缨长枪。
马匹后面是一个车笼,远远地望不见里面的人。
沈成心跳不觉加速,马上就要见到三妹他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
看那官兵一个个神色如常,缓缓而行,领头的甚至掏出怀中酒壶,悠悠哉哉喝了起来。全然不知前路已经危机四伏!
沈成紧紧握着手中长刀,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不可以失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小妹一定要救回来!”
马匹行至两山夹道之中!
屏住呼吸,沈成悄悄透过枝叶间隙向下方望去!
下方,木栏囚车里,一个身穿淡青衣衫的女子,一动不动躺卧在那里。
或是备受折磨,女子显得有气无力,一头黑发凌乱地搭在脸上,青衫上条条血污让人心碎!
那是他的妹妹沈雀儿!
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娃,沈雀儿一出生就被全家捧在手心里,真个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兼上自幼活泼伶俐,聪敏异常,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大众关注的焦点,十足上天的宠儿!
可是,现在她却躺在肮脏的囚车里奄奄一息,等待着命运那双随时都有可能掐过来的大掌!
红枫望了望沈成,见沈成重重地点了点头,她抬手冲对面做了一个手势!
霎那间,驿路两侧山摇地动,喊声震天,数十名黑衣人手持刀斧,从天而降,没等领头官长明白发生什么,囚车已经被人团团围住。
守车兵士毫无防备,见人突然凭空而降,不觉吓破了胆,嚎叫着向后方逃去,被黑衣人一棍子拍晕在地!
官兵只有二十人,除了带头官长勉强支撑,其余皆滥竽充数之辈,经不起三敲两打,已经哼哼唧唧瘫倒在地。
带头官长同黑衣人强力打斗几个回合,不分胜负!眼看属下纷纷卧倒,不禁边打边退,趁黑衣人被属下拖住,风一般就往林间逃去!
沈成没想到官兵这么容易就被击败,扔了手中长刀就向囚车奔去!
囚车里女子满眼泪花,扯开了凌乱长发,就往栏边爬来!“救我,哥哥救我!”
奔到囚车跟前的沈成却愣住了,这不是他的妹妹!这是一个和他妹妹容貌非常相似的女子!
不好!!!
红枫刚想拉沈成离开,就听两边山坳哗啦啦翻出一大堆身穿盔甲头戴红缨的兵士,手中长弓直直地瞄准他们!
“呵呵,等你多时了!”山坳高处杜大人缓缓踱了过来。料峭三月,他居然装模作样地扇起了扇子!
“原来是你!”沈成咬牙切齿,若可以,他要上前亲手撕碎了他!
“是我!呵呵,意外吗?”杜大人居高临下,睥睨山下众人!
“为了抓我,居然不顾自己兵士性命!你还有人性吗?!”
“人性是什么?”杜大人认真地挑了挑眉毛。
“你有人性吗?嗯?你要有人性,你就该陪你父母去死!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思!”杜大人悠闲地扇了扇扇子!
这三月,不凉不热,真是舒服!
目眦欲裂,“我会去陪他们,但也得先杀了你!!!”
牙齿崩裂的声音,他要现在咬死他!
“呵,呵呵,你们觉得搞笑吗?”杜大人好像听到了一个很滑稽的笑话,歪头看向左右兵士。
“将死之人,还在这里说大话!”杜大人一甩长服!
“我就再让你蹦哒蹦哒。。。”杜大人平息下来,抠了抠指甲,“毕竟你家人都亡了,你走得慢一些,也可以多品味下痛苦的滋味!”
指甲几乎掐断手掌,“你把我妹妹怎么样了?!”
“哪个妹妹?”杜大人认真地想了想,忽然又恍然大悟,“哦,你是说沈雀儿吗?”
“她呀,小小年纪,就长得这么貌美,真是难得!”
“我这个做叔叔的,正寻思为她做点什么!可巧,王爷身边缺个美人!”
“嫁给王爷,那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多少女子都攀求不来的呢!”
“我呢,想着和你爹是亲家,好事自然先紧着自家雀儿啊。就趁急赶紧给王爷送去了!”
“谁知,这雀儿丫头是个刚烈脾气,到那里才两日,就跳井自杀了!”
“可惜啊可惜!”杜大人摇头叹息,一副恨铁不成钢模样!
原来,妹妹已经死了!原来,这一切都是骗局!沈成有些瘫软,这消息是清蕊告诉他的!
“忘了告诉你,王爷虽百般好,但就一样不好!听说,嫁给他的女人都死了,你妹妹是第十五个!”
不再理会如同困兽的沈成,杜大人挥了挥手:“就他!!看好了!!给我捉活的!!!”
说罢,他轻摇羽扇,缓步向后方踱去!
两边士兵,箭在弦上!
陈将军大手一挥,瞬间百箭齐发,直指沈成、红枫众人!
大仇未报,眼看仇人逍遥远去,自己却无能无力!
现在,又要死在乱箭之下!一家冤屈就此只能深埋地下!他不甘心,不甘心!!!
箭雨打落下来,沈成闭上了眼睛!身上却无预想的痛感!
身旁,红枫疯狂地舞动软剑,一袭斗篷挥在手中,左摇右晃,使力劈开了每一枝飞来的箭羽!
“当家的,快走!”黑衣人中有人暴喝一声!
就见驿路当中,疾矢之下已有数名黑衣人不幸中箭!箭矢如雨点仍自啪啪啪斜插而下,瞬间已将受伤的数人射成筛子!
“护当家的撤退!”那暴喝的黑衣人,猛声大吼!
余下的数十名黑衣人听令,一边奋力挥舞着手中兵器,使力打落疯狂袭来的箭雨;一边训练有素地齐齐向前边的红枫、沈成他们退来!
“噗呲!”一枝流箭趁红枫不备猛然射来。红枫吃痛一声闷哼,前胸已不慎中了一箭。
“公子,快退!”勉力抬臂,匆匆打落身前袭来的箭矢,红枫回头冲呆愣的沈成急急说道!
背后右前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阵阵凉风之下,大团大团的迷雾在崖底飘来荡去,恐怖怪异的叫声此起彼伏、幽幽传来!令沈成不寒而栗!
陈将军率领一众兵士,紧追急赶,仗着地理、箭矢优势,已将红枫他们赶到了绝境!
“放下手中武器,乖乖投降吧!”陈将军志在必得,命弓箭手退后,手执刀剑的兵士换上前来。
“你们是逃不掉的!”陈将军双臂闲抱,刀剑兵士一步步走上前来,包围圈在逐步缩小!
红枫急得左右四望,哪怕有一根藤蔓也行!纵是一根藤蔓,她也有把握将沈成救走!
可是,四周空空如也,只有崖边一撮长得甚是碧绿的湿滑小草。
“真是痴心妄想!!!”沈成突然怒喝,“我就是跳崖,也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未及红枫反应,沈成纵身一跃,人已轻飘飘朝崖底直坠而去!
“公子!!!”红枫怆然大叫!
深深崖底,迷雾包卷之下,一道黑影瞬间消失不见!
“各位兄弟,对不住了!”红枫双拳一抱,话音未落,人已追随沈成落崖而去!
崖底,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双手触及之处皆是湿漉漉一片!远方不知何处,诡异怪叫声声传来。
一个急速下坠的物体,猛地破空砸了下来!
“红枫!红枫!”沈成落到了堆积成山的枯叶上,听见空中传来红枫撕裂的尖叫,不觉焦急地叫了起来!
湿漉漉的迷雾里,没有人回答!
站起来想要去找,一个趔趄双脚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
回首摸摸,是一个软乎乎的物体。一路摸下去,好像摸到了腰带,又顺着摸下去。。。他觉得这是红枫!
“红枫,红枫!”软绵绵的身体,没有回应他!
“出了事儿,就知道叫女人!”黑暗里,一个沧桑的声音说道!
沈成不觉气闷!他是紧张红枫好吗!
“这是哪里?”他压着脾气问道!
“问得好!这哪里也不是!这是死人呆的地方!”老者听着不像吓他!
“死人会说话吗?”他很想张口问一句!
“我是个活死人!”仿佛听到了他的心语,那老者紧跟了一句!
沈成不想再和他废话,他得把红枫弄出去!
“不要妄动心机了,年轻人,我都在这里呆了十年了。”
“既然能进来就能出去!”他才不信没有出去的路!
“好好好,有志气!”那老者妥协了!“你可以去看看你落下来的地方,看那里会不会有人把你拉上去!!”
老者说完,居然响起了鼾声!
还有这样的人,说睡就睡!
周围一片黑暗,沈成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大人,这个沈成居然跳崖了!”高崖上,陈将军有些惭愧!
“无妨!”杜大人好似云淡风轻,不以为意。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还要有劳陈将军了!”跳下去,不死也得重伤,他就不信翻不出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