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梼君站在原地,并未因对方就此离去而愤恼。
缓步走到石桌旁,左袖轻挥,长袍下摆便随风飘起。
坐于石凳之上,梼君轻轻闭上眼睛,一柱香后才缓缓睁开。
凶山之雾随之愈发浓厚。
“白泽,妖剑”
梼君呢喃着,眼中划过一丝憧憬。
“终于......来了啊。”
过了菖蒲河,便是端阳村。
还未到村口,恶奼便见不远处一女子正挽着木篮,向自己这边走来。
待离近后,恶奼才认清眼前之人。
“小......缨?”
记忆中那个红着眼与自己道别的丫头,终究还是长大了。
年轻女子身着一身青色襦裙,肩披水纱褂子,向这边缓缓走来。
少年看了眼女子,眉毛轻佻,扭头看向身旁。
恶奼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去说。
难怪他会如此失态,多年过去,漂泊在外的人又怎能不想家。
这里有回忆,有故事,也有牵挂。
“你是......”小缨歪着头轻声问道。
恶奼怔了怔,这才想到,常年的奔波让他很少向家里人邮寄信件,或许父母亲以为自己遭遇了不测。
想到这,恶奼有些懊恼的拍了下自己的头,反倒是吓了女子一跳。
“我是恶奼。”
“恶奼?你是恶奼哥哥?”在小缨的眼里,恶奼见到了久违的欣喜与激动。
这是无法遮掩的情感。
恶奼点点头,
刚要上前,却被小缨一把推开。
少年双眼微眯,却没有阻拦。
恶奼神色茫然,不知小缨为何要推开自己。
“恶奼哥哥,走!”小缨眉间紫黑之色一闪而过,眼底闪过挣扎之意。
还未等恶奼说些什么,小缨便转身离去,连手中的木篮摔落也不再理会。
恶奼想要伸手阻拦,却只拽下了小缨腕上的五色线绳。
将丝线紧紧攥着手中,恶奼脸色阴沉,就连脚下的小白狗也显得有些烦躁,冲着远去的女子叫了两声,却也不见其归返。
端阳村出了大问题!
恶奼想要抽出自己背后的月牙剑,可望着女子的背影以及村子的方向,手又无力地放了下来。
转过头,恶奼看向少年说道:
“白公子,一路上多谢陪伴,之前所摆脱之事就此作罢,顺着菖蒲河向上游走去,便出了端阳村外。”
说罢,恶奼双手抱拳向着少年躬身谢拜。
“好。”没有过多犹豫,少年道别后便转身离开。
端阳村之事本就与他无关。
待少年身影消失后,恶奼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少年能力在你我之上,为何不让其于你一同前往?”出声者竟是恶奼脚下白狗。
一路上,它所表现与寻常狗类无异,只通过心声与恶奼交流。
恶奼摇头道:
“端阳村出了事,我不想麻烦他动手,自家事终究还要自家人解决。”
最重要一点,恶奼深知少年手段,那噬火族苍灵便是最好证明。
真要等少年一同跟去,发现无法遏制,恐怕端阳村无法留下一丝生机。
与其如此,倒还不如孤身前往。
“很浓的妖气,你且小心,必要时用剑防卫。”小白狗理解恶奼此时心情,不再过多絮叨,只是简单提醒两句。
“好。”恶奼应着,便迈开双腿大步向村口走去。
不远处,少年身影浮现于树梢之上,注视着恶奼离去,似是对小白狗能口吐人言毫不在意。
“你......不去帮忙?”少年肩头处鸾鸟抬起头问道。
“何时醒的?”少年含笑反问道。
“额......见到那个叫小缨女子前。”鸾鸟不愿承认是少年肩头过于舒适的缘故,让它压根就没有睁眼的动力。
“这样啊。”少年不再理会鸾鸟,回想着什么,眼神中多了几分玩味。
这控魂手段,他可是十分熟悉。
“原来你......没死吗?”少年呢喃着,凭空向后倒去。
清风拂来,少年的身影伴随青光悄然散开。
他要去确定件事。
······
时值傍晚,恶奼于昏睡中醒来,却发现自己正身处村中废旧的仓库中。
儿时的他常在仓库附近玩耍,自然无比熟悉。
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全身酸软,竟是被人以粗麻绳牢牢捆住。
环顾四周,除略有霉味的杂草外,毫无它物。
小白不在,月牙剑也不在,显然是被村民们收了起来。
自进村后,村民们的反应给了他一种错觉,仿佛这里还是记忆中的端阳村。
小缨同样也出现在人群中,与出门时不同,此时的她满脸欣喜,好似不曾于村口与恶奼相见。
被村民们簇拥着回到家后,恶奼却发现村长已然故去,还未等感叹物是人非,母亲便已经带着其他女子与孩童端着菜肴走了出来。
“今天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恶奼母亲劝慰着,随后拉着恶奼的袖子叨咕起来:
“让娘看看,在外面这么多年,是不是瘦了。”
“怎地又黑了,该讨不到老婆了。”
“……”
还在父亲叫住了还要继续说下去的母亲,拉着恶奼与村民喝起酒来。
尽管恶奼酒量见长,却还是不敌众人轮番上阵。
酒过三巡,恶奼只觉得天旋地转,之后便不省人事。
恶奼尝试着挣扎,却发现自己完全调动不起气力,就连动动手指都十分费力。
听着墙外无比嘈杂的声音,恶奼心中略有不解。
到底出了何事?
村中祭祀之日并非今天,莫非是谁家娶亲?或是.......
想到这里,恶奼不由得在心中自嘲道:
想什么呢,村里人只是误会了自己罢了。
“不用想了。”
在恶奼惊愕的眼神里,少年从阴影处缓缓走出。
“他们的信仰已被扭曲,不再信奉白泽。”少年的话如雷霆般在恶奼心中回响,炸得他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不......不......不可能,你在骗我对不对。”恶奼大吼道,脸色也因气血上涌而发红。
少年并没过多解释什么,离开后他便在凶山与端阳村附近游荡,发现凶山山顶之上有道浅淡的黑线延伸至端阳村上方。
黑线依附于当初白泽所布置的结界,潜移默化影响着村民的心智。
不,可以说是污染。
见少年不再理会自己,恶奼低下了头。
他信了。
少年没必要欺骗自己,能够欺骗自己的只有他们。
年少时立志屠魔,磨练十载,终有小成,却不曾想,归乡后,乡人皆信魔。
在这里他便是异类,便是那妖魔。
这种苦痛,于人心便是折磨。
少年心想。
“对了,与你说件事,端阳村所用祭祀之物,是白泽。”
白泽!
恶奼身体不由得一颤,不知从何处涌现的力量,红着脸挣断了绳索。
“你知道?”少年见状较有兴趣的问道。
想要向前迈步的恶奼只觉浑身无力,仿佛刚才那般力气只是幻觉。
他并没有回答少年的话,小白狗就是白泽,他又怎能不知。
尽管它不曾告诉自己,尽管它喜欢趴在自己怀中睡觉。
可恶奼很早前便知道,它就是白泽。
见对方没有理会自己,还在努力挪动脚步,少年继续说道:
“你现在有两条路,一条装作什么都不知,继续待在这里,等到祭祀结束,一切就重归自然。”
祭祀结束?那小白岂不必死无疑。
恶奼无法想象小白到时会有多凄惨,抬起头看向阴影处的少年,声音沙哑。
“第二条是什么?”
少年轻笑着,左手向前一挥,一柄长剑凭空浮现,正是那剑格正反两面有印字的月牙剑。
“拿着它,杀出去。”
杀出去!
恶奼注视着眼前长剑,耳边响起好似魔鬼的低语声:
背叛!欺骗!愚弄!你所做的一切是如此的不值。
拿起我,我与你一同杀出去。
只有鲜血才能配得上您的重生仪式。
释放我,这天下便以你为主。
去告诉天下,谁才是真正的王!
世人闻恶奼之名,如闻死神言语。
献祭吧,我的......新主人。
恶奼瞳孔紧缩,惊恐的望着眼前这柄陪伴自己多年的兵刃,陌生又恐惧。
不行,不行,不行。
魔鬼不停诱惑着,恶奼捂着头,眉头紧皱,无比痛苦。
他不愿白泽就此死去,也不愿将剑尖指向村民。
少年见状,左手食指于空中写一“禁”字,轻轻一点,月牙剑便像被施加某种禁符般不再出声。
魔鬼终是闭上了嘴。
恶奼松了口气,想要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却还是提不上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