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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承夙闷闷地抱着膝坐在一处土石坑里。正是刚刚那少女临走时用手在石壁上随手一指,炸出来的一个石头洞。
当下灰尘乱扬,呛得他与那少女身边的侍童一起咳嗽不止。
始作俑者却没事人似的,还十分贴心地从旁边抱来不少枯枝干草,将坑底铺了,对他说:“小树就待在这里等着我跟青鱼,千万不可乱跑,山上全都是妖怪。你身上伤还没好全,正好能歇歇。”
言语间已经将他当成自己伙伴了,大树小树的,熟稔得很。
她说自己是个神女,白承夙却不觉得神女该是这副模样,怎么说也太接地气了。但神仙妖魔到底该是个什么样,他却也没见过。
这年月,民间大有修道者,大概是哪家修道门派的小徒下山来采买。看起来十多岁的样子,想来跟自己年龄差不多,却端的是天真简单,随随便便见了个人就施救。
也幸亏她施救……他伸手摸摸自己的天灵盖,那纤细手指上的皮肤所带来的的清凉触感,仿佛还挥散不去。
那二人临走时,无虞又反复叮嘱他道:“你在此地好生等着。我等要飞檐走壁,不便带你。等我们回来便带你回山上养着,等伤好全了,到时候你也拜我爹爹为师罢!”
那唤做青鱼的小童跟在她后头走着,嘴里嘟囔道:“师姐你又要捡人回去?”
无虞不以为然道:“捡得你,就捡不得别人了?况且一个大活人,捡回去可不就是赚到了么?”
白承夙虽然不明白她到底哪里赚到了,但不知为何,居然就乖乖听了她的话,窝在了小石坑里头。
他年纪不大,却身在刀光剑影中多年,按理来说不该妄信任何人。但她救了他的命,又是住在山上的修道者,山上的人是否就总该要清澈许多,不懂人间争权逐利之间的尔虞我诈,风声鹤唳呢。
加上逃了整整一天,是真累了,这石坑虽小,她捡来的干草枯叶却干爽整洁,莫名让人安心。
思来想去,居然渐渐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少时辰,大概是许久没有如此安心过了,直到被一阵凌乱脚步和呼叫声吵醒,才自梦中醒来。有小批人马在这山间来去,四处搜寻,连带低声呼叫着:“少主!少主!”
白承夙紧贴着坑壁,竖起耳朵听了好大一会儿,又听有人呼哨出暗号来,正是自己安排来接应的暗卫的信号。这才安心,挪了挪坑口的枯草,准备钻出去。
心里还不忘对无虞给他洞口铺上草叶伪装生出些许感激之情。幸好有这伪装,不然万一来人是敌非友,他岂不是又暴露在荒野,为人鱼肉了?
坑口草堆一晃,边上不远处即刻有人察觉,围了过来。
正是一群身着戎装的暗卫。
白承夙刚要探头出去,边上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道草叶,那叶形尖如小刀,身带一股灵气破开山风,直直钉入坑边的石壁上,把那许多暗卫吓了一跳,随即全体戒备,持着刀剑互相靠着背四下张望,不知来者何人,似乎身手不凡,难道又是追来刺杀他们主上的杀手?
一声娇喝凭空响起:“哪里来的什么东西……哦,什么人,敢追杀我家小树?”
白承夙听这声音就知是谁了,又听她光明正大地呼喝“我家小树”,不禁无奈地抿抿嘴,这才识得半日,自己已经变成她家的了。
不过即便如此,听起来似乎倒也不坏。
他扫开坑口的枯草,走出来道:“诸位将士莫慌。”
林间众人一见他,立刻全部围拢上来,纷纷下跪道:“少主!”
一身粗布衣裙此时也正好落在林间,果然是无虞,她站定望着白承夙道:“小树,这些人跪你做什么?是你的朋友么?”
后面一个着了青色衣衫的身影刚刚赶到,一时躲避不及撞在无虞背上,正是跑得气喘吁吁的青鱼,怀里还拢了不少物件儿。也不知是不是他们化缘得来的。
白承夙迟疑道:“是……也不是。”
立马有将士掉头将手中长枪对准了无虞,说道:“大胆!竟敢直呼主上名讳!”
白承夙连忙上前,负手挡在无虞跟前:“不得无礼,她是本宫救命恩人!”
这一站起来,虽然还只是小小年岁,身量却已经很高,将无虞全须全尾地护在了身后。
那将士慌了一慌,跪下道:“末将无知,还望主上赎罪。”
无虞从他身后探出个头来,问道:“主上是什么?是你么?你还有别的名字?”
青鱼从无虞身后探出个头来,向着他师姐道:“师姐,主上的意思就是……大概这群人都是他的仆从。”
这解释倒是也没什么错。
无虞听了,若有所思对青鱼道:“那你为何不称呼我为主上?”
青鱼听了,哽住:“师姐!我尊你为师姐,你……”
白承夙头低了一低,一丝笑意不受控制地逸出嘴角。
眼前跪倒着的将士中,有领头的一人出声道:“主上恕罪,卑职们救护来迟。请主上即刻随卑职回国内驿站再行降罪。此地乃荒郊野外,正处岳诏两国边境,实在不安全。”
身后两人还在吵闹不休。白承夙眼神往后飘了一飘,却见无虞从青鱼手中拿了一个小包裹,转过身在他眼前摊开道:“既然是你的仆从,我就放心了。小树,这是我与青鱼为你备下的衣裳,本想回来便替你换上,可眼下这么多人,也不好换,你先收着罢。”
白承夙接了那衣裳,用手一抚,即知道是粗麻布织的,与他平日里的锦衣华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但想到这是眼前这师姐弟二人到处化得薄钱买来,便郑重地按了按,道:“承夙多谢,日后定当相报。”
领头的将领也在他身前请命道:“主上,咱们即刻便启程吧。”
日头即将西下,确实时间不早。却听到无虞说道:“启程?这我听懂了。你们要去哪儿?小树不随我上山拜师了么?”
青鱼在身后轻轻拉她衣角,无虞却权当没感受到似地,又从身上掏摸出个东西:“为了你这衣裳,我扮了好半天小尼姑,才化得三十文钱。又买了块肉,还想生个火一块儿烤着吃。可惜,可惜。都没同凡人一块儿玩过呢。”
手指间晃晃荡荡,居然是只用麻绳绑着的肉鸡。白承夙脸色没收住,又不大好在众人面前发笑,猛地一阵咳嗽。
周围众将士神色面面相觑。
白承夙头低了一低,待抬起头来时,却说了令自己也吃惊的话:“恩人若不嫌弃,可否与我一同前往我国境内暂时客居。大恩大德,眼前无以为报,只能容得日后再从长计议。”
无虞侧头问身后的青鱼:“他在说什么?”
青鱼瘪了瘪嘴:“这人邀你跟他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