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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
立秋后一天。
*
滴滴滴……滴滴滴……
柯唯闭着眼,伸手摸到了闹钟摁下暂停。
一会儿,手机的闹铃也响了。
她又摸到手机再摁。
“呀啦索,那就是青藏高——原——”手机来电。
床上的人浑身打一哆嗦,猛然坐起身,“喂——”
“你赶紧起来,闵队已经自己出发去现场了。”
是小钟的声音。
四分钟后,柯唯坐在小钟的副驾座上。
“今早也是我爸拉我起来的,早知昨晚直接在休息室躺不回家了。”
她掩面打了个啊欠,说:“得了吧,在休息室你也未必起得来。证物那么多,一时半会儿做不完的,干脆休息个好的,第二天做得仔细些。”
“昨晚是我爸用我妈做的小混沌引诱我回去的。”小钟精神很不错,“吃了睡觉,真是舒服。”
“啊!”柯唯反手一把扫到小钟胸口,“不告诉我,你还敢说出来?”
“哎……哎,开车呢,注意安全。”
丽杨小区是T市近郊的一个园林式封闭住宅区。一共29幢居民楼,其中18幢是拆迁补偿,剩下的11幢是对外销售的商品房。昨天案发单元是拆迁补偿户的出租房。小区有东西两个出入口,死者余小颖所在的4栋在西出入口的边上,紧挨保安亭,与之一路之隔是一片低矮的山林。
没到8点,两名片警已经接替晚班的同事驻守在现场入口。
三人各自穿上鞋套、戴上手套和头套,分好工具,进入各个房间仔细翻查。
老闵直接进入昨天发现尸体的房间。
墙壁、柜子、梳妆台,摆放在床边的椅子,一切是如此整齐干净。
枕头边有一根估计是死者的头发,他用镊子夹起装进证物袋。
他先用眼角余光扫向门外,没有人,鼻翼微动两下,确认小钟和柯唯在另外的房间。
他走到床边的椅子前,弯身嗅椅子的坐垫。
柯唯先检查的客厅,和发现尸体的房间一样,也和昨天一样,一切整洁没任何异常。
这个单元在18楼,面向西边的山林。
柯唯走出阳台。入眼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站在阳台可眺望到远处一座建造在其中一座山顶的八层宝塔。宝塔塔顶在早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金光。
“那是什么?”小钟在她身后说,他已经复查过书房,依然没任何发现。
“是琉璃。”老闵也出来了,“塔尖最顶上的是琉璃,下面是刷金漆烧制陶瓷和抛过光的铜环。”
她缓缓点头:“哦——”
三个人分别站在阳台三个方向观察四周的环境。
老闵说:“无外人进入的痕迹,很可能……不是从门口进入。”
柯唯说:“两个房间和厨房都装有防盗围栏,窗户紧闭并且完整。”
小钟说:“只有阳台。”
柯唯向下又向上望,说:“这层是18楼。从下到上很难做到。”
小钟说:“也有可能从比较近的单元爬上来。”他立即拿出工具,仔细检查紧挨着阳台,装在外墙的排水管。
老闵低头似乎想些什么,走回客厅。
柯唯走到与小钟相对的另一面勘察外墙。从这个角度不但可看到死者的房间,还能清楚看到整张床。
她浑身一个激灵。
一点点奇怪的味道顺着微风飘进她的鼻腔里。
她把眼光停在那间卧室一扇可推开的窗上,窗沿下沿有一块原点状的东西,一半灰白一半深褐。她下意识耸耸鼻头。
此时老闵已站在窗前,抬起带着手套的手推开那扇窗。那块原点状东西消失在柯唯的视线里。
“我明白了!”
柯唯快步走到那间卧室,伸手摸向窗沿外。她估量着那块东西突起的位置,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摸过去。
但,并没有。
她不死心,又摸了一遍。
“奇怪!”
老闵问:“小柯,怎么了?”
“我刚刚看见这里有块东西,现在怎么没了?”
她合上窗,跑回阳台。
果然,那块东西并非消失在视线里,而是——消失了。
小钟靠过来问:“找什么?”
“一块东西。”她探头看向楼下,“刚刚还在的,不可能凭空消失的。”
“掉下面了?”小钟从她的行为下判断。
“走!下楼找。”
柯唯拉着小钟下楼。
电梯的数字一直向下。
柯唯带着职业口吻问:“看过监控了吗?”
小钟反问:“你觉得呢?”
“也是,既然室内没有痕迹,又怎会被监控拍到呢。”
叮——
11层,电梯门打开,无人进入,又重新合上。
柯唯说:“我觉得自上而下的路线可能性比较大。”
小钟想起柯唯不久之前怼过他,于是说:“我技术科的,这种推断不是我的强项。”
叮——
8层,电梯门打开,无人进入,门又重新合上。
小钟转头看柯唯,推推眼镜。
两人同时盯着上方红色变动着的数字。
叮——
电梯里的两人同时分开背贴门边两边的角落。
5层,电梯再次门打开,还是无人进入。门正要合上,柯唯猛地伸手摁下开门键,门退回两边,小钟又立马按下另一边的延时键。
柯唯右手摸在腰间,进入警戒状态。她快速探头瞄一眼电梯外间再缩回,打了个手势示意小钟跟在他身后,静静地拔枪然后迅速举起,一步步走了出去。
一梯四户的格局,两两落在电梯间的左右两边。
大门紧闭。
空空如也。
她转身把枪口指向后楼梯。
嘣的一声,防烟门被重重踢开。一只东西在楼梯拐弯处接近天花板的一个小窗外跃起,没了踪影。
小钟迟了半秒抬头,什么都没看见,只感到像是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柯唯上前观察上下的楼道,四周安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她收回枪,说:“是一只鸟。”
“鸟?”
“像是鸟,有点像乌鸦之类,具体我也说不出是什么。”
两人的说话声瓮瓮地在楼梯里回荡。
柯唯有预感,他们将一无所获。
而事实也亦如此。
楼下的小路上除了灰尘一点点零碎垃圾,什么都没有。
她仰起头望向18楼的阳台。
正有一双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搭在扶手上,应该是老闵。
这次是有意识的耸鼻头,她嗅到了不一般的气味。
动物的气味。
*
————————
1868年。
仲夏后第三天。
*
小纽觉得很吵,于是——睁开眼。
破烂的草房顶,干燥的草堆,一张破旧的矮桌。
他看向门口,半会儿,一只黑猫优哉游哉地走了进来。
“你醒了?”
小纽嗖地坐起,瞪大眼看着黑猫。
“感觉怎么样?”
原来声音的来源在这边,他扭头。
尤叔不知何时就站在了矮桌旁。
“饿吗?”尤叔又问。
他点点头。
尤叔递给他一个馒头。
他连忙接过使劲地啃。
可……咽下第二口、第三口,他的脸已拧成一团。他把馒头丢到地上。
黑猫慢慢走过去,先是端详,再嗅嗅,才细细地吃起来。
尤叔手里又多出一只老鼠,他微笑着凝视他,然后放到嘴里一咬。
血的气味像极小纽以前对着隔壁街延庆楼厨房门闻到的烧鸡的气味。
能吃一只多好呀!他的瞳孔瞬间放大,瞳孔周围变成灰色,鼻子不停地耸动,鼻翼一张一合。
“给我!”他发出了不属于自己的吼叫声,低沉而沙哑。
他一把把老鼠抛给他。
黑猫抬头,看一眼小纽,“喵”了一声又继续吃起来。
小纽知道自己不一样了。
他躺在干草堆上时,能听到隔壁街延庆楼里的人吃饭谈话声,也能听到隔壁巷那个曾经抚养他到7岁的老翁的咳嗽声。甚至陈大娘从他们院子门前经过时,还能听到她的心跳声。
他不想吃饭了,也不想吃烧鸡。每每午夜,他总觉得口很渴,但他并不想喝水。
他想——要尤叔给他的那些,有温度的、甜香的液体。
有几次,他疯狂地抓起那只黑猫想咬下去。可猫的那双金色的瞳仁像是有某种魔力般,一对视上就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这天傍晚,小纽走进隔壁尤叔的屋子。
“尤叔,我是觉得自己很奇怪,白天我觉得很不舒服,不想出去拉车。晚上又……又特别想喝到你给我的那些……东西。”
尤叔哧哧的吸着水烟筒,头也不抬,“新生血族不免要经过这些阶段。别急也别怕。”
“新生?”
“嗯。”
“什么是血族?”
尤叔突然抬头,“嗬——”。他低吼着露出两边的尖牙,瞳孔周围变成湛蓝色。
小纽吓得连忙抱头蹲到凳子后。
半会儿。
“傻孩子,你自己不也是这样么?”尤叔站在他面前。
小纽蹲着仰起头,一只拍着翅膀的小麻雀被尤叔握着身体递到他面前。
他知道小麻雀身体里有他想要的。
很快,他用衣袖擦擦嘴角,坐在凳子上。
“你还记得那天的事吗?”尤叔又开始吸水烟,“那天你一走,我马上就去追你。可能是我老了,一切都是我的错。因为我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片疆土。这边的地域不属于我们。我从来没在这片疆土感应到德?卡伊洛尔一族。”
“德?卡伊洛尔一族?那个布鲁斯先生吗?那天布鲁斯先生说了一个我不知道的地址,我都不知道路该怎么走。他说只听他指路就得了。然后一直到天黑,他指的路越走越远,我感觉都要到隔壁镇子了。后来我说得加钱,他就给了我这个。”小纽从贴身的内衬摸出一个金灿灿的珠子,“我只顾看珠子,之后的事情就记不来了。”
“那些你不用记得。你只需记住,你不会死,永远不会。今后你、我是一族。”他沉吟半刻补充说:“德?卡伊洛尔——血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