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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植闻言有些目瞪口呆,他倒是压根儿没想到,还会有这一出。
当下近乎下意识地,他赶紧摆手,道:“这如何使得!俺武某做此事,岂是望报?又何况,若是恁样,俺与那周义良又有何区别?”
但说着说着,他自己却又渐渐醒悟过来。
于是他道:“你等且先起来!起来与俺说话!”待好说歹说,把四个人都叫起来,他问:“你等家宅想是已经被那周义良遣人收走,倒是没个落脚处,却毕竟仍有亲戚,何故不去投靠?”
这时候,武植留意到,自己这一问,剩余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这陆家的女孩子身上——显然,即便是有那个中年人在,四人之中,她仍是绝对的主心骨。
女孩子此刻虽然眼睛红肿,但目光却相当坚定,只是声音越发沙哑了些,此时她开口回答道:“妾不瞒叔父,亡父在日,寒家倒是有几门亲戚走动来往,亡父待人,也向来亲厚,但今日家父出殡,竟无一人来祭,可知都畏惧于周家威势,竟是已经连家门这亲戚都不敢认了,妾等若往投靠,休说不应,便是允我众人短时住了,那周义良一旦威逼,又怎敢保不将妾等逐出门去?”
又道:“近几日寒家之事,街道议论,叔父又与家父交厚,想来故事尽知。妾等虽得叔父活命于今日,却亦自知,若不能寻一门庭荫蔽,那周义良绝不会轻易放过妾等。妾闺门弱质,往日养在家中,不知清河县中人物,也知那周义良势大欺人,今日一见,唯叔父不畏如此凶徒。是以诚心投靠,万望叔父看在往日交情份上,容妾等孤弱投入门下,虽为奴为婢,心甘若饴!”
听着听着,武植已经忍不住心中喊了一声“果然如此”——其实刚才看系统一点变化都没有的时候,他就已经隐约意识到了一点什么。
“就知道这任务不会那么容易完成的!”他心里叹口气,想,“所谓‘尽力保护陆氏孤弱’,居然还要收留他们?”
但武植心中清楚,这对自己来说,实在是一件相当为难的事情!
今天的事情,虽然机巧又冒险,但归根到底,仍是道理清楚,一旦自己借着众人的势,逼着周家的人认可债务可以转嫁,事情就开始好转,反正自己豁出一身剐呗,用小刀一逼,欠条一打,这件事就纯粹变成三百两银子的事情了。
接下来就是还钱,周义良就算记恨自己,却肯定还是要惦记他那三百两银子,自己家里又穷,不是把家一破就能搜刮够的,因此按照武植此前的猜想,他大约会暂时忍耐一二,容自己想办法借银子还他,所以短时间反倒不会发难。
而自己还有系统做后盾呢,事情做完了,系统想必是要给后手的,到时候事情就会有其他的,或许是自己根本就意想不到的转机。
但若是自己不但硬挑了周义良的局,接下来还收容了陆家孤弱,那可就一下变成针尖对麦芒了——自己这个挑事儿的,或许可以不死,但陆家这几个人,却真的是周义良的眼中钉肉中刺,是他非攥到手心里不可的。
但是转念再想:去球!反正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跟周义良对上已经是绝对必然,还怕再多拉一点仇恨值?
反正老子双臂有千斤之力,反正老子能打!
而且……如果这也是系统任务的一部分,那自己就肯定是要完成的啊!
不然的话,胰腺癌还在那里等着呢!
此时脑海中心念电转般闪过诸多念头,他不免有些为难地对那陆家女孩子道:“非是俺不容你等,亦不须你们卖身投靠,更不是俺怕那周义良,只是寒家清贫,纵是有心让你们到家中稍住,却无奈只有破屋两口,怕是接待不下!”
那女孩子闻言眸中一喜,当即道:“妾等流落之人,岂望高屋大宅?若叔父肯容,虽茅草铺地,亦可栖身!”
又认真地介绍道:“妾与小玉,俱能女红,每日苦做,亦可换些银钱回来,又洗衣做饭等事,虽过往不习,亦不推避,当认真学起。”
又分别指着介绍:“妾弟年十一岁,小识文字,现虽小童,不日长大,即可供驱力。此乃妾老家人,姓赵,妾等以赵叔称之,他多年追随家父,惯来随他走南闯北,为人勤谨,诸事皆可做得!”
武植表面上眉头拧了几拧,其实心中却有些暗暗吃惊。
从一开始在街巷中听说这女孩子要去告御状,到后来见识到她的果决,再到现在,听她条理分明的先是坦言需要继续保护,更到此时她一一说明众人可用,绝不是过去吃白饭的,都无一处不说明,这个女孩子不但极有决断,且心细如发。
想了片刻,武植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也罢!若不嫌弃,俺家中只有破屋两口,却也可供你们短时栖身,以供来日长谋,再做打算!”
他话才刚出口,女孩子当即又是一喜,再次带头跪下了——武植拦也来不及,而且也不好伸手拉人家女孩子。
其他人也都跟着跪下,只听她说:“若无叔父,妾等今日有死而已,本就当感恩图报!又何况为我家之事,累得叔父背负三百两银子的债务,妾等几个孤弱,便甘愿卖身,又哪里值得这许多银子?叔父肯容,妾等此身相托,终世不移。”
说完了,她领着众人,俯身便拜。
武植赶紧一步躲开,摆手,道:“起来!起来!俺刚才便已经说过,你们既无处可去,又不嫌弃俺家中穷破,短住无妨,长住亦可,但卖身投靠之事,却实在是不必的,一来俺家中贫穷,并无产业,哪里是能养奴仆的人?二来如俺方才所说那般,若是俺收了你们做奴仆,又与他周义良有什么分别?”
这时,那女孩子抬起头来,看向武植。
她先是有些讶异,见武植一脸认真,似乎是真的不愿意收容自己等人做奴仆的,竟是随后露出一抹隐隐的失望神色。
这就邪门了!
捕捉到她脸上那抹一闪即逝的失望之后,其实来自现代社会的武植,一时间实在是无法理解:若为自由故,生命和爱情都可以抛弃啊!居然还有人那么盼着卖身给人家当奴仆的?对方不答应,居然还会失望?
不过这个时候,不等他再做细想,那女孩子低头片刻,便站起身来,从容道:“叔父如此大恩……如此也罢,妾等短住少日,便再做打算就是!”
武植闻言怔了一怔,转念间想到了某种可能。
但此时显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于是他答应了一声,几个人要到自己家里去暂时住几天的事情,就算是定了下来。
此时众多来帮忙的人,早已走空,只余下他们几人,事情说定,陆家四人便又回到那座新坟前施礼叩拜,随后便一起下了土坡。
而随后,一路回了清河城,武植便带着他们回了紫石街自己的家。
进那巷子时,她们脸上还并无异色,大门打开,一看果然是真的只有破屋两间,那陆家的女孩子与那中年人还好,两个小孩子脸上,却是不由露出一副惊讶的神色——估计他们是真的没想到,自家恩公居然真个穷到如此地步!
武二不在,兴许他还不知道自己大兄已经做下如此大事来。
等关了门,武植便把自家的情况坦诚地交待了一下,那女孩子也把他们四个人的姓名,都认真地介绍一遍,彼此至此才算是彻底认识。
这女孩子闺名叫文秀,今年十六岁,他弟弟叫陆文忠,今年十一岁,二人一母同胞。中年人名叫赵复,是他家奴仆,最小的那个做丫鬟打扮的女孩子,叫小玉,七八岁的时候被买来,一直都是陆文秀的丫鬟,今年十四岁了。
接下来彼此既然认识了,武植就又带着他们把仅有的三间房屋并厨房等,都带着他们简单参观一下,便分派道:“这间屋子原是我弟武松居住,我可再去先借一张床来,文忠就住在这里。那边屋子,是我自住,床不小,现可以腾出来,你们两个女子先住着,至于我与赵兄,在中间堂屋里栖身便可。你们意下如何?”
两个小孩子不做声,那中年人赵复反倒第一个回答,道:“无妨!俺随主人家走南闯北,便野地里也睡过,有屋顶遮身,已是好住处!”
陆文秀却是摇了摇头,道:“无处容身之人,能得一屋栖身,已是感激不尽,哪里有反叫主人家无处安身,只能睡在外间的道理?”
说罢,她用手指了指外间,厨房的方向,认真地道:“妾与小玉暂借那厨房栖身,便已足够,床亦不须借,文忠与赵叔一起,在这堂屋睡下便可!”
武植闻言呆了一呆——他是的确考虑,人太多,不好安置,家里又实在是穷,屋子不够,床也不够,所以才决定自己在外间打地铺,把仅有的床让给两个女孩子去住的。现代人嘛,尊重女孩子,已经成了下意识的想法。
你到我家来,你住卧室,我睡沙发,这事儿很自然。
但他却全然没想到,原来这时候人的思路是这样的——仔细想想,倒是也有道理,只是会让他觉得有点不大好意思。
偏这个时候,那赵复当即道:“如此便是!”
又拱手,对武植道:“恩公厚遇过甚,反倒叫俺们无所适从。如今能托庇门下,已是感念十分……俺家小姐说得对,便是如此吧!”
武植闻言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
随着他这句话说出口,忽然,他面前亮起一片莹润,几行字开始缓缓出现——
【恭喜您完成任务!】
【恭喜您,您的英雄事迹正在被人们自发的到处传播,您已经成为县城内众人瞩目的英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