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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观里的日子清静,但虞灵瑶的心还是乱的。
师兄劝她要静心修行,方可得道。情之一字,动则伤身,一切机缘都应顺应天意。
她偏不。天意是吗?事在人为。
天意难抗,事与愿违。
这天,道观里来了一个商人。
那人五十多岁,形貌昳丽。长得竟与礼御颇为相似——她觉得。
“这位小道长,最近家里生意不太好,想请吴道长写几个符,麻烦转禀一声。”他先开了口。
“施主贵姓?”
“金家商行金裕隆。小道长如何称呼?”
“贫道灵玄。”
此后,这位金裕隆便常常来道观与灵玄见面,宣称——求道。灵玄年轻貌美,道士的扮相也不妨碍金氏欲望的弥散。
在道观的两年里,她不再写诗了。她每天都期盼金裕隆的到来。金裕隆也不负所望,隔三差五就来求道。道里的师兄察出了端倪,便好心劝阻。
“师兄,那你又怎知我这步是死棋?你们天天说,顺天而为。天道究竟是什么?若人从一生下来便注定了天命,那我们又为何而活?天道天道,不过是你们这些安于现状的懦夫的借口。就算真的有天道,那我也要闯一闯。入刀山火海,下婆娑地狱,受天雷滚滚,承业火焚身……成仙成魔,我亦无悔。”
一语毕,拂尘落。
虞灵瑶二十二岁还了俗,出了道观,入了金家门。
她成了金裕隆的四房妾室。
嫁予金裕隆后,她成了金家最受宠的女人。锦衣玉食,交颈颉颃,夜夜呻吟。
这金裕隆,哪都像他,可又哪都不像他。当他的身子压上她的时候,那份重量像他;当他的嘴唇亲口勿她身体的时候,那胡须的硬度像他;当他的树根深深嵌入她的暗穴的时候,那股温度像他。她与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却貌似对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令人上头的腥氲中,少女昏昏的看着他的脸…你胖了,胖点儿好,胖点儿就可以把你眉头的深纹撑平。他的身姿浮浮沉沉,她的气息随之急促。夏风将窗轻轻吹开,黑云隐约遮掩皓月,月光沿窗缝洒进屋内。光滑的地板将微光反射到吱嘎作响的床榻上,床上二人身下泛着星星点点的光斑。少女红晕着脸微微皱眉:“疼~”他没有放缓,依旧伸缩摩擦。树根从暗穴里探出,汁液随着树的脉络从根尖喷薄而出。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少女的身体上面颊上都泛着星点。她沉醉于此,落入银河,不愿醒来。
“他是那般温柔,滋润了我整个世界。我初次见他,便如沐春风。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还好,我们并未错过。对吧,礼御······”
此番光景也短短不过两年。
金府进了一个小丫头。那丫头十四五岁,伶俐漂亮,被家人卖进金府当丫鬟。
小丫头懂事儿机灵,会察言观色。金裕隆一眼就相中了这个丫头,安排在身边做贴身丫鬟。
虞灵瑶此时的风头已经不敌新人。要不说这丫头聪明呢,她刚来就看懂了金府上下的尊卑贵贱,了解了金老爷是个好色之辈。自己年轻貌美,凭什么自己只能当个贱婢,当不得这贵人?
可惜了她太聪明了,太像她了。
小丫头的末日终是在金裕隆外出这一天到来了。虞灵瑶借由她以下犯上的理由命人棒杀她。下人都知老爷极喜爱这个丫头,遍都不敢下手。虞灵瑶夺过木棒,一下一下重重落到她的身上。
他回来时,那裹着尸体的粗布都已被血染透。
“恶妇!报官!”
虞灵瑶被拉去官府时身上是被喷溅的血。她像从地狱逃出的恶鬼,眼里无光,面色冰冷,身上的血腥味和戾气令神鬼惧色。
堂上正襟危坐的父母官,正是温允南。
他见她,无言。她见他,无言。
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少女如今成了堂下的杀人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责骂?是愧疚?是疑问?还是什么他一直没有说出口的话?
她看着她的礼御,面无表情,就仿佛眼前这个人不是他爱了十余年的那个男人,而是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宣读完她的罪状,他开了口:“这罪,你认不认。”
“认。”
“······与她何仇。”
“无仇无怨。我杀的,不过是十年前的自己。”
······
“五日后,问斩······”
······
······
第四晚,虞灵瑶做了个梦。她梦见她脚踏银河,身边有竹叶飘落。她伸手接了一片叶子,叶子刚落到她的掌心便转瞬消散。她皱眉抬头,发现前方有一个人。那人穿着粗布麻衣背对着她。她问他是谁。他不回答。她向前走了几步,他也向前走了几步。她又走了几步,他也走了几步。他的步伐大,越走越远。她永远也追赶不上他。他终于密林深处消失,没有留下一句话。竹林间的光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