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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气这东西, 听起来玄乎, 其实并不少见。
也不一定要是人迹罕至之处, 深山密林可以,小河浅湾也行。
灵气就像清晨的雾,它有时候盘恒在这块地方, 有时候又飘到了别处。而灵气充沛之地, 就像容易起雾的山谷, 每次都会有灵气笼罩, 守在那里等就行。
墨鲤曾经认为灵气很好找。
尤其是歧懋山。
种人参的时候, 不是上好的灵穴, 看墨鲤都懒得多看一眼。
竹山县境内不止一座山,其他山虽然不像歧懋山这样灵气充裕,可也不算太差, 日升月落之际总能感觉到一丝丝灵气缓缓流动。
秦逯曾经说, 隐居山林的乐趣,就在晨起采药晚间烹茶, 闲来听竹林涛声。
他称赞着这种远离尘世的感觉,墨鲤就坐在下首处默默地想, 当然了, 灵气这么足, 住起来怎么会不舒服?
说实话,灵气对人也就这点作用了。
所谓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只有前半句是真的。
一个地方出再多的才子人杰, 都跟地脉没什么关系。
歧懋山灵气充裕, 草木旺盛,却不是遍地灵药,通人性的飞禽走兽也是屈指可数。一株萝卜种在灵穴之中,能比别的萝卜更好吃,但它还是萝卜。
天资所限,人参就是人参,萝卜就是萝卜。
至少这还是长在地里的!
龙脉出事,灵气疯狂外涌的时候可以催熟灵药,催生种子,令满山生灵躁动,可是人不一样。
神童也好,才子也罢,统统都不是埋在土里的青菜萝卜,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日后成为什么样的人,灵气是不负责的。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话没错。
说此处风水上佳,子孙后代个个出息就是扯淡了。
墨鲤离开竹山县之后,虽然没有找到像歧懋山那样灵气充沛的地方,但是些许灵气还是有的,四郎山被那么折腾过了,仍有残存的灵气。
然而踏入雍州境内,墨鲤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这里不一样。
村落破败,井水干涸,有时连村外都是成片的枯树。
没了树皮的树木,又怎么能活?
墨鲤神情凝重,孟戚愈发焦躁。
孟戚恢复了对灵气的一些记忆,他也觉得自己需要灵气,然而离奇的是,在墨鲤施展轻功一天能走三百里路的情况下,他们竟然没有找到一个有灵气的地方。
“前面就是石磨山。”
墨鲤停步眺望,再次把地图找了出来。
尽管名字寒酸了点,不过石磨山是这一带最大的山。
越往南走,地势越缓,雍州没有平州那么多山。
孟戚不是真正的沙鼠,虽然他体型很小,但眼神很好,他跟墨鲤一样看见了远处山脉的影子,精神一振,希望那里会有灵气。
可惜望山跑死马,等到了山里,怕是要半夜了。
“……你不要心急,没有灵气,或许是干旱的缘故。”
墨鲤的手又忍不住放到胖鼠身上了,他安慰道,“这一路行来,你也看到了,许多村镇都很破败,到处缺水。”
灵气因地脉而生,互相滋养,往复循环。
连水都没有的地方,就算曾经有灵气也留不住。
墨鲤只能对着地图猜测哪些地方可能有灵气,还要尽量在通往太京的方向上,这样可以节省时间,厉帝陵的事,他终究放心不下。
雍州的贫瘠,让墨鲤一度想要揣着沙鼠转头直奔竹山县。
毕竟在歧懋山,根本用不着费心,随便往哪儿一丢都是灵气……
落日余晖将天空晕染成了一片暗红,空旷的原野上只有呼呼的风声,像鬼哭一般。
墨鲤收了地图,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取出硬饼然后捏得粉碎,专门找中间软和一点的碎末喂沙鼠。
孟戚:“……”
从人变成了鼠,大夫仍然没忘记盯着他吃东西?
孟戚扭过脑袋,装作奄奄一息的模样,看都不看碎饼一眼。
“不吃?”
孟戚继续装死,这硬饼他吃过,没滋没味,还没有一点油。
墨鲤没有再劝,他把胖鼠移到自己膝盖上,然后独自吃起了碎饼。
他吃得很认真,也很仔细,一点碎末都没有落到地上。
孟戚仰头看了一阵,忽然觉得能把这种硬饼吃得像是太京春日游会赴宴的人,真是相当了不得,如果不是他知道饼的滋味,估计还以为是什么珍馐美食。
正想着,嘴边忽然多了一块硬饼。
孟戚大约是想得出神,居然本能地张口咬住了。
“……”
算了,已经到嘴里的东西,还是吃吧。
沙鼠的牙齿很管用,干硬的碎饼咬起来一点都不费力。
已经丢尽了面子的孟戚没有自暴自弃,很小心地咀嚼了两下,保持沙鼠腮帮子上的肉不会乱抖。
尽管他已经拿出了最大的毅力维持吃东西的形象,速度控制得不紧不慢,自我感觉很有气度了然而胖鼠就是胖鼠,外在条件拖后腿,动作再优雅也不顶用!
墨鲤没有笑他,而是默默地又掰了一小块递过去。
墨大夫的心情十分微妙。
一个毫不避讳地表达出好感的人,转眼就变成了手里捧着的胖鼠,换了谁都会觉得微妙。原本最好的办法应该是两个人分开一段时间,可惜孟戚不止是个病患,现在还是一只变不回人形的沙鼠。
他不能丢下沙鼠不管吧?
如果是狐狸、是狼,跟在身边走就行了。
结果这么小!
墨鲤感到胸口有些不适,这是被沙鼠爪子胡乱蹭过的后遗症,总觉得那儿有东西。
换了别人,不,换了别的生物,胆敢这么做墨大夫绝对会拎起来丢一边,可是沙鼠丢出去,被蹲在附近的野猫抢走了怎么办?追上去跟猫打一架?从猫爪下把胖鼠抢回来?
想到这种后果,墨鲤立刻忍住了。
当时祠堂里不仅有外人,孟戚之前的情况还十分糟糕。既看不清东西,又听不见声音,沙鼠爪子乱蹭或许是因为做噩梦呢?
给孟戚找了借口之后,墨鲤心里的火气就消了很多。
不然能怎么办呢,难道要伸手一戳,把正捧着碎饼认真啃的胖鼠推得原地翻滚三圈吗?
沙鼠的长毛抖了抖。
孟戚想,奇怪,怎么忽然有点冷?
墨鲤面无表情地想,他养了一只白狐一株人参一条大蛇,指望着它们修炼成妖,结果一个都没能指望上,最后在外面捡了只胖鼠。
这要是带回去,不知道老师会怎么想。
将最后一口塞进嘴里,孟戚看着发愣的墨鲤,试探着碰了碰大夫悬在自己面前的手指。
墨鲤猛地回过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胖鼠。
沙鼠很茫然。
“走了。”
墨鲤想到孟戚连自己真正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有些好笑,又有些心虚。
正想着,墨鲤忽然感觉到了一股灵气。
这灵气太过微弱,好像风一吹就散了。
墨鲤死死地盯着地面,灵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根本来不及抓住它的脉络,他索性一动不动地等着。
终于又一阵风吹来时,墨鲤感觉到了灵气的方向。
“居然不是石磨山?”墨鲤也很吃惊,可是这时候顾不得想这些了,他抄起胖鼠,就往那个方向奔去。
渐渐的,灵气的痕迹越发明显。
最终墨鲤停在了一条干涸的河边。
河床完全暴露在外,连枯草都没有,因为冬日落雪结冰的缘故,等到春暖花开,估计这条河道能稍微恢复一些。
灵气就是从这条河残留下来的。
墨鲤沿着河道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灵气始终若有还无。
“嗯?”
墨鲤看见河底好像有一个盒子状的东西,四四方方的,因为它恰好被泥沙埋在河道前方原本应该是灵穴的地方,这才被墨鲤注意到了。
盒子是黑色的,不算大,乌沉沉的不知什么材质。
墨鲤没有下去,他抬手拂了拂,泥沙纷纷滚落,盒子也被内力震了出来。
大概沉在河里的日子久了,盒子上的锁已经锈得不成样子,墨鲤试了试,发现这居然是一个阴沉木的盒子。
所谓阴沉木,不会褪色,不会腐朽,不会生虫。
木盒上有些细小的裂纹,墨鲤沿着裂纹用力一震。
“啪。”
盒子开了,从里面滚出了一小团金光灿灿的东西。
沙鼠疑惑地望着,墨鲤等了一阵,发现盒中没有什么机关,也没有毒雾,这才走过去把那团金灿灿的物件捡了起来。
看起来只有拳头大小的东西,结果拿在手里才发现是叠起来的,墨鲤一不留神,它就平展地抖了开来,变成一件怪模怪样的金色马甲。
孟戚:“……”
墨鲤:“……”
那个轰动江湖的前任武林盟主遗物,先被神偷盗走又卷入爱恨情仇杀人谋财,最后召来各门各派觊觎的东西叫什么来着?
金丝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