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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时起,村子沼泽遍布。先是一夜之间,洪大柱家周遭长满了一种不知名的花朵,随即整个村子都开满了这种花。黑色的,小小的。只在夜间开花,似昧影,要与这黑夜融为一体。亥时至,昼夜交替之际,花瓣一张一合,便散发出阵阵幽光,似诉说着无人知晓的话语。
“老小儿在此定居多年,从未见过这怪异的景象。”村中最年长老叟颤颤巍巍,指着这些无名的花。
此话一出,村民皆为惶恐。今天早上看到这满村奇象,村长便召集众人商议此事。
黑色,是为不详,乃凶兆是也。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大家仔细看看,这花怎的分外眼熟?”有大胆的村民上前仔细参详着这些无名花。
“大柱家的那个丫头,额间的印记跟这花的形状一模一样!这些花儿莫不是与她有瓜葛?”人群中有人附议。
“这跟我侄儿有何相干!她不过是垂髫幼儿!”洪大柱的阿兄洪大业站出来抗议。
“这怪事便是自他们一家搬来之后发生的,又当作何解?”经常说闲言的阿旺道。
他身旁的洪大柱未作任何言论,只是眉头紧缩,愁容满面。这些花儿,跟当年山洞中的那朵外形一模一样,却没有那朵花那般夺目,光彩照人。莫不成,当年无奈之下,用来果腹的花儿,是朵妖花?那丫头——
他万不敢再往下想。
“好了,都不要再争辩了。这些花拔了便是,至于沼泽,用土填平。我见过那丫头,不过是个幼童,心思单纯善良。一切不过是巧合罢了。”村长敲了敲他的拐杖,制止了这场争论。声音虽不大,却字字振聋发聩,无人再敢反驳。
村中壮年皆忙活了一天,才勉强让村子恢复了原样。
待到亥时,阴阳交接。原先被填平的沼泽吞噬了覆土,被铲平的花儿重新从沼泽下生长了出来。如昨日一般,散发着幽光。不仔细看,便不会发现花比昨日要开得更大。
也是这晚,洪大柱彻夜难眠。令他最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当初,他一时心奇,探入山洞内层,看见了那朵花儿。不过是填饱肚子本能之举,却不想差点被沼泽吞噬,丢了性命。之所以能活着出来,是手上传来了力量。如今细想,力量便来自那花儿。是花救了他。
如今这般景象,是福是祸,尚难定义。
翌日清晨。
“啊——”有早起的村民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以为是自己睡昏了头,花了眼。待头脑清醒后,发现这一切竟都是真的。
“此乃,大凶啊!”
“洪大柱家里的那个丫头就是个祸害!是她带来了凶兆!洪大柱,赶紧把她交出来祭天,以化凶兆!”
洪大柱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我求求大家了,诸位都是看着丫头长大的,放她一条生路吧。”
“放她生路?如今谁又能放我们一条生路!”
不同昨日的强装镇定,如今家家都无比恐慌,无人知晓此花究竟为何物,又如何能一夜之间疯长起来。
未知,是人类最大的恐惧。
“继续铲!”村长内心虽有忧虑,却未露于形表。
花虽不可名状,但除了妨碍行走和引起恐慌,并未带来实质性的伤害。总不能将孩子推出来,成为众矢之的。现下唯有稳住民心,再做下一步打算。
第三日。
无名花没有再次生长。
远处望去,天上有一庞然大物正发出呼喝之声,那声音像婴儿的尖叫,让人听了,只觉头皮发麻。
不多时,天空乌云密布,浊浪滔天。
随着巨物的靠近,叫声越来越凄利,雨点落下,水浪也越涨越高。
水,源源不断的洪水从四周向村子涌来。很快,便淹没了低处的房屋。
“阿娘你看,是那条银蛇,如今竟这般大了。”待看清是何物时,丫头指着银蛇,对阿娘说道。
洪梅氏急忙捂住丫头的嘴。丫头的声音虽弱,却还是被旁人听了去。自前几日的怪象发生后,村民自发聚在祠堂以躲避凶兆。
未曾想到,如今招来了这怪物。
“这怪物果真是那丫头招来的!她是邪祟!”听者大声将原话告知其他人。
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虚假。
村长绕过他人,来到了丫头身边“孩子,你认识那怪物?”
“那条银蛇是我从山洞中拾到的,我将它带了回来,可是后来它便不见了。对了,它还咬了我呢。”丫头如实道。
“山洞?你去过哪里?”村长思忖着,或许这小丫头果真没有那么简单。
“就是那座唔~”话还没说出来口,她又被洪大柱捂住了嘴。对她使着眼色。
“小孩子不懂事,满口胡言。您见笑了。”洪大柱赔笑道。
“是朝曚山!”除了朝曚山,又哪里会有山洞?嘴快的村民先道了出来。
这怪物,果真是丫头招来的。
正说着,轰隆一声,祠堂被凿出了一个洞,那怪物此刻正在上方盯着众人。又是一声怒吼,震得村民们东倒西歪,祠堂也被这声怒吼,支离破碎。
村民们纷纷逃难,可四处都是洪水,又能逃向何处?
怪物仿佛锁定了目标,带有强烈的攻击性。张大嘴巴喷出水柱,那水柱似一道利刃,已有不少人因此伤亡。
“造孽啊!”老叟没有逃跑的力气,只能静坐一旁等死。他早已是半截黄土埋了身的人,却不忍自己的村子遭遇这般劫难。
“先是那丫头引来了无名花,接着又招来了怪物。这一切与她都脱不了干系!只要杀了她,我们就有救了。”正说着,阿旺红了眼,向丫头奔去。
还没等他靠近丫头,就被怪物喷出的水柱射死了。
洪大柱发现,怪物一直跟着他们一家。
丫头也发现了。
她从洪大柱怀里挣扎出来,停止了逃跑,调转方向冲向怪物“你不是要杀我吗?来吧,我可不怕你!”
洪梅氏害怕极了,她挡在丫头面前,怪物喷出的水柱边当场射死了洪梅氏。
洪水一直再涨,村民犹如困兽之斗。有不少人已经放弃了挣扎,绝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静静等待洪水将自己淹没。
“阿娘—”丫头伤心欲绝,她人虽小,却也知晓关于她的言论是什么意思。他们喊她祸害,骂她邪祟。就连一向亲近的表哥一家,也渐渐疏远了她和爹娘,如今想来,是她连累了全村。可她不懂,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洪大柱看到妻子死去,顾不及伤心,抱起丫头拼命向高处逃去。
怪物加大了力度,叫声越来越凄利,似雷霆之钧。一波猛击,洪大柱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丫头……快……逃……”这是他临死前说过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