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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介绍完了自己,接下来就是学生们的自我介绍了。我本来以为大家多少会扭捏一下的,结果我发现我错了,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慷慨激昂,踊跃的像是在参加少先队宣誓一样,于是我很快就记住了王薇、瞿危、龚琝、叶静这几个名字。怎么都是女的?我靠,男的名字谁记得啊。
自我介绍是很费时间的,因为总有那么一两个特立独行的主自我感觉良好的喜欢标新立异,其实在我看来也就和跳梁小丑也差不多,所以一圈下来,半节课就算是过去了,我差不多是最后一个自我介绍的,站起来平淡的报了个名字就坐下了。其实严格上来说我应该也属于跳梁小丑那一类人,倒不是我不想哗众取宠一把,主要是那会儿我那股子自卑的劲还没有下去。
自我介绍完了以后就是选班干部的环节了,确切的说应该是自荐班干部,毕竟大家都初来乍到的,谁都不了解谁。投票是肯定行不通的。所以范老师就站在讲台上呼吁那些初中当过班干部的同学踊跃自荐。其实这个环节基本上和我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从小到大不要说班干部了,我连小组长都没当过。不对,我初中好像当过美术课代表。这还得益于我那具有伟大商业头脑的姑姑,她在我们学校边上开了个游戏厅,我常年混迹在那里,而我们美术老师也是那里的常客。一来二去的他就记住了我的名字,美术课在我们那个年代是属于副科,地位甚至不如体育课,体育好歹中考还可以加30分,美术是1分都不加,就算你是梵高转世也只能白瞎,所以这些个副科不仅学生不待见,老师也不待见,上课基本上都是敷衍了事,但是既然是门课,那怎么着也得有个课代表吧,所以我就担负起了这个光荣而神圣的职位。因为全班五十多个人,美术老师也就只认识我。
班干部的选举进行的很快,五分钟不到就尘埃落定了,因为所有的选举环节都被省略了,什么投票,计票,唱票一律没有,基本上班主任在台上报出个职务,下面谁举手,这个职务就花落谁家了。这哪是选班干部啊,整个就是一拍卖会啊,而且还不带加价的那种,都是一锤定音。那天选出来的班干部很多,但是我基本上都没记住,倒不是我记忆里不好,主要是觉得和我没关系,任何学校都一样,好学生和差学生之间总会横亘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不要说只相处三年了,估计就算相处一辈子,我和他们也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但是我却记住了我们的班长,好像叫安树,对,就是这个名,其实他真不应该叫安树,叫荔枝树比较贴切,丫的那一脸青春痘冒得跟五月份的荔枝是一样一样的。
几乎在班干部选出来的那一刹那,下课铃适时的响了起来。范老师显然对自己掌控时间的能力很是满意,特欣慰的看着我们笑了笑就回办公室了。也几乎在范老师走出门的一刹那,教室里瞬间就炸开了锅。还都是找校友的,一会这个在喊有没有二中的?二中的到我这集合了。一会那个在问有没有六中的,六中的来我这报个到。鲁澎也不甘寂寞的站在凳子上开始吆喝有没有五里中学的?刚喊了两句坐他后面的易昕就冲他一瞪眼,鲁澎就吓得一哆嗦。灰溜溜的坐了下来大气都不敢喘,看得我特想笑。
就连刘莉娜也站在那里吆喝:“有没有一中的?”她这一喊,所有人都不说话了,都怪物一样的看着她,她倒是不在意,又吆喝了两声,见没有人回应就悻悻然的坐了下来。她这里说的一中当然不是我们岳阳楼区一中,而是岳阳市一中,湖南省十大名校之一,每年培养出来的北大清华的学生那是车载斗量,按说这种名校初中出来的学生是不可能来我们学校的,基本上都直接升本校高中部了。我就特讶异的问她:“你一中的怎么来我们学校了?”
刘莉娜倒也爽朗,坐下来瞟了我一眼,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回了一句:“关你屁事。”
我被她一句话怼得差点七窍流血,这妞早餐怕是吃的炮仗吧,怎么说话这味?说好的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呢?坐下来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细品了一下我就想明白了,估计丫的是把我这句话当做嘲讽了。我靠,我多善良一人啊,怎么会嘲讽呢,我纯粹就是八卦而已。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在吵闹,也有安静的主,我开始记住名字的那几个妞这会就都特安静,王薇在照镜子,瞿危在啃零食,叶静在看书,而龚琝,我靠,丫的居然在那里抠鼻屎,抠完了还往前一弹,速度极快,跟武侠小说里面的弹指神通似的,“唰”的一下飞出去就不见了。看得我好一阵庆幸,幸亏我坐她后面,要不然估计心脏病都得被她吓出来。这都啥情况,挺漂亮一妞,就不能注意点形象吗?
第二节是数学课,上课铃响了好一会,教室里面都没能安静下来,数学老师是个看上去比我们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小伙子,还挺帅的,就是不太高,而且黑黝黝的。看到我们吵闹他也不恼,站在教室门口看着我们笑,只是不进来。我们又吵了好一会,他才走进教室说了一句:“班长选了吗?麻烦维持下纪律。”说完又赶紧退了出去,整得像我们教室里面埋了地雷似的。
老师话说完了,安树就站了起来冲着我们喊:“大家都安静点,上课了。”声音倒是挺大的,就是没有底气,像被别人掐着脖子在说话一样,怎么听都觉得畏畏缩缩的。这气势连我都镇不住,更别说其他的妖魔鬼怪了。果然,安树刚喊完,教室里不仅没安静下来,声音反而更大了,偶尔还夹杂着一两句的嘘声。安树那脸就涨得通红,像是已经熟透了的糯米糍。他又喊了两声,依然没有什么效果,他就站在那里看着老师苦笑摇头,老师也就看着他摇头苦笑。就在两人执手相看泪眼的时候,易昕站了出来,对,又是她,她不喊也不叫,就淡淡的说了句:“你们不学习我还要学呢?”然后就站在座位上环顾四周,目光从我们所有人脸上一一扫过。真的一点都不夸张,喧嚣的教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真的是掉根针都能听见。这就是气势啊,睥睨天下的气势。
整顿完纪律,易昕又冲门口的老师说:“老师,您可以上课了。”那老师也被镇了个目瞪口呆,好一会才调整好情绪走了进来。进来后就开始自我介绍,哪个学校毕业的啊,从教几年之类的,俗套的如同偶像剧一样乏味,直到他说他曾经获得过全国奥数一等奖,原本是要被保送清华,但是因为英语成绩实在太差了最后只能被保送到一所师范院校的时候才算是真正勾起了我的兴趣。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英语差也是可以上大学的,这无异于让我在迷茫的前途上找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于是我记住了他的名字——廖晓光。
那天我见了很多的老师,但是真正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那位叫任六熙老师,任老师是踩着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走进教室的,捯饬的跟个归国华侨似的,一身笔挺的西装穿的器宇轩昂,一件雪白的衬衣裹的风度翩翩,一条鲜艳的领带飞舞的神采奕奕,一双锃亮的皮鞋走得昂首阔步,一头丝毫不乱的头发彰显着严谨而周密。一条内裤露的神秘又性感,是的,你没有看错,就是内裤,丫的衬衣是扎在内裤里面的,而内裤又被他穿得老高,我还真怕他勒着蛋。走路的时候那内裤就贴着他的肚子左右挪动,像是在嘲笑我们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鳖,从他内裤露出来的材质判断这应该是一条老款的平角内裤,我爸也是穿这种,不过我爸没有任老师这么时髦,他内裤都是藏起来的。
任老师走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喝水,当时我就没忍住,坐在我前面的龚琝和刘莉娜就被我喷了一满背,龚琝倒是没说什么,坐在那专心致志的抠着鼻屎,刘莉娜就不乐意了,转身就开始问候我爹,看她那跃跃欲试的样子我都替我爹开心,临老了还捡这么大个便宜。
我憋着笑看看刘莉娜又指了指讲台,刘莉娜被我笑得越发火冒三丈,又开始问候我大爷。我就特真诚的看着她说:“你这就有点为难我了,大爷我是真没有,我爷爷当年就生了我爸一个,要不您还是接着问候我爸吧,不过现在不行,我爸这会儿正出车呢,你晚上去我家,他一准在。”刘莉娜被我气得够呛,抬起一本书就准备往我脸上拍,我估摸着她这下要是拍实了,我这脸至少得肿半个月,就赶紧又指了指讲台说:“你丫要是不看,错过了,可别怨我没提醒你。”刘莉娜这才一脸疑惑的转身向讲台看去,看了一眼就趴在桌子上笑得一阵狂抖,跟抽风似的,一边抖还一边示意边上的龚琝一起看,龚琝抬头看了一眼,就露出个目瞪口呆的表情,鼻屎都忘记抠了。
任老师在讲台上站定以后,先是用一口标准的塑普和我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要我们拿出物理书。接着就开始和我们说英语了。我当时就有点懵逼了,实在是搞不清楚这到底是英语课还是物理课。如果是英语课为什么要拿物理课本,如果是物理课为什么要用英语教学?不过不管是那种情况,我都是对任老师充满了深深的敬意的,别的不说,就人家那英语说的,字正腔圆、吐词清晰,虽说我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是光听那味就是一种享受。这绝对是正宗纽约市中心的腔,郊区的都不是。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我就有点想睡觉了,主要是听不懂,这跟听歌是一个道理,你这味再正,听不懂歌词,那也只能是催眠曲啊。我当时就寻思着等下课了还是得跟老师提点意见啊,英语课人老师还时不时蹦两句中文呢,你这物理课倒纯英语教学了,洋气是洋气,关键是学生听不懂也不行啊。我这正寻思着呢,我边上那哥们就坐不住了举着手就要提问,任老师赶紧示意他站起来。他也不客气,操着一口流利的沅江话就开始说了:“老师,你上课可不可以不要说英语啊?我们听不懂。”语气还特诚恳。任老师听完脸就绿了,酝酿了好一会才调整好情绪开始重新上课,再上课的时候任老师就不说英语了,又改成了刚进教室时候的那口标准的塑普了,虽然讲得很慢,有时候还结巴,但好歹能听懂了。后来我才知道,任老师那天上课说的根本不是英语,而是平江话,任老师是平江人,因为表现优异今年刚被调到我们学校来任教。
那天上完课我就回家了,进门的时候我妈正在厨房切菜,看见我回来拎着菜刀就出来了问我:“新学校怎么样?”
我想了想说:“挺好的,跟看西游记似的。”
我妈就问我什么意思。
我说:“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我妈就特没好气的抢白我说:“再妖还能妖过你?”
我实在是太佩服我妈了,她简直就是个预言家啊,因为第二天我在学校就遇见个比我还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