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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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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下,一个红旗营的小兵坐在半山腰一丝不苟的盯着夕阳发呆。岳托站在不远处一样的凝神发呆,自己的生命中很难得有如此安宁祥和的画面,蓝熙儿的出现给了自己最美的记忆,此时又见美景美人,心中却是五味杂陈,轻叹一声:“不让你到处乱跑,难道就可以让你坐在这里看夕阳?”

    声音明明有些严厉,可是蓝熙儿却头也不回的淡淡说道:“索尼不是一直都在这里站着吗?那我还能有什么危险或者是麻烦?”

    岳托摇头浅笑,坐在她身边绻起双腿:“你这话好像是很相信索尼,却不是相信我。”说完还故意瞥了一眼索尼,索尼赶忙耸了耸肩,又后退几步。

    蓝熙儿转头看着他,只见他眼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曾经的岳托哥哥,心中一颤,愣了片刻,赶忙又看向夕阳:“你这个轻松的样子,看来一切都部署好了。”

    岳托也随着她看向夕阳:“没什么好部署的,明天午时准时进城。”

    “我听说城门已经关了,你们贸然进去,人家说请君入瓮,正等着你们了。”

    “谁跟你说城门关了?”岳托说完又瞪了一眼索尼,果然索尼头压得更低了。

    “我知道按规矩明天能进城的只能是黄旗营的兵,想来此时白旗的兵都在城里了,别的不说,按人数,白旗也比黄旗多了一倍吧。”

    “你知道的还真多啊。”

    岳托故意惊叹不已,蓝熙儿狠狠的瞥了他一眼,岳托轻笑一声,很快脸色又严肃起来:“你以为玛法是个摆设吗?”

    岳托舒展身体躺在草地上:“明日午时,黄、红、蓝三旗一起入城。攻下乌拉是大事,举城同庆。”

    “这么说郭洛玛法相信了大舅舅谋反?”蓝熙儿惊讶的望着岳托。

    岳托却只是看着天空,依然不慌不忙的摇摇头。

    “不相信?”蓝熙儿实在受不了他这副德行,抓住他的胳膊摇晃了起来,“到底怎么样啊!”

    岳托轻笑一声,看了看她的手,又撑起身靠近她一些认真的望着她。

    感觉到他眼神怪怪的,蓝熙儿心中一股异样升起,赶忙松开双手,眉头微蹙,低下了头。

    “我也不知道阿玛会不会去和玛法说,或许玛法早就察觉到了吧。”岳托冷笑一声,“这世上能有几个儿子对付的了自己老子的。”

    见他神情突然悲伤起来,蓝熙儿俏皮的伸伸懒腰:“我看未必,古人常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爷的智谋和本领,假以时日必能强过二舅舅的。”

    岳托笑了起来:“好说了,借您吉言,我就当格格是夸我的。”

    两人相视一番,都笑了起来。

    “岳托表哥,岳托表哥……”一阵清脆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视,蓝熙儿循声望去。

    岳托却一个激灵,迅速站起身挡在蓝熙儿身前:“什么事?”

    一连贯的动作和冰冷的声音,让济尔海愣在原地,一路跑来的时候,早就看见了岳托的笑容,就一瞬间,他已经一如既往的冰冷了,抿了抿嘴:“这些水果是我新得的,很好吃,你尝尝。”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吃吧。”

    没等济尔海说话,岳托对着身后人说:“回营帐。”

    见蓝熙儿还在发愣,伸手将她拽起。大概蓝熙儿的精神都集中济尔海身上,一双眼睛直直的瞪着人家,岳托见她竟然还大胆的和济尔海对视起来,心中一急,没注意她有没有站稳,拽住她的胳膊就走了起来,蓝熙儿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济尔海也吓了一跳,本能的伸手就要去扶,只是岳托动作更快,赶忙让蓝熙儿靠在自己怀里,同时身子一侧挡住济尔海的目光,扶住她一起远去。

    济尔海一手悬在半空,一手端着水果,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

    “那个果子格格是谁啊?”才进了营帐,蓝熙儿就一脸好奇的望着岳托。

    “果子格格?嗯,就是果子格格。”岳托不在意的点点头。

    “不说我也知道。”

    “那你说说是谁?”

    “听她的称呼,显然是你的表妹,不用说是乌拉格格了。”

    岳托又点点头:“额实泰姑姑的三格格。”

    “你们把他们都救回来了。那四姨呢?”蓝熙儿已经高兴起来。

    “他们都在黄旗营那边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亲人能够团聚总是件开心的事。”蓝熙儿神伤的说道。

    “你还说呢,不是不让你暴露身份吗,你还死盯着人家格格看,你是没见过格格吗?”岳托突然疾言厉色起来。

    “我好奇看看怎么了?再说我不是被人跟踪了吗?那暴露不暴露有什么关系呢?”蓝熙儿委屈的嘟起嘴。

    “不,你如今的身份根本没有暴露,你派人冒充自己回府,有可能已经打乱了他们的阵脚,你只要不在这个营地里明目张胆的出现,就不会有问题。”

    “可消息没有送到,他们如何实施计划?他们怎么会甘心呢?”

    “你真以为他们就派一个你出城报信吗?你不过是他们用来牵制三姑的,牵制住三姑,就有八成机会得到蓝旗。到时白旗与蓝旗就是两方势力,玛法就算再相信我阿玛,也不会站在我阿玛这边了。”

    岳托说的头头是道,蓝熙儿的心越来越寒。他把所有的事都看的清清楚楚,他已经变得自己不认识了。如今的他明明很厉害,很睿智,可是自己的心很不安,具体为什么,说不清,道不明。

    “原来我不能暴露身份,只是因为不让白旗控制我额娘,这样就不能控制蓝旗。那边蓝旗站在哪一边就是不定数。或者说蓝旗站在哪里,天平就会倒向哪边。”自己是别人手里的棋子,原来也是他手里的棋子,当然最后这句话,蓝熙儿没有说出口。

    “这么说来,二舅舅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大舅舅已经输了。”

    “有人喜欢表演,我们看着就好,我阿玛只要跟着玛法就够了,保护好玛法,保护好自己就够了,有什么好做的呢。”

    “我阿玛是不是在附近了?我想去找他。”

    岳托虽然面上没有表情,心中一直都很得意,甚至有些炫耀的在蓝熙儿面前讲解着。此时突然见到她冷冷冰冰的样子,那双清亮的眸子里,甚至有一种嫌弃,岳托心中又惊又沉,深吸一口气:“蓝旗已经到附近了,你想去找三姑父,我让索尼送你去。只是你记住,还是不要暴露身份。”

    蓝熙儿抬眼看了看他,抿抿嘴终究点点头。

    吴尔古代见到女儿的时候,虽然惊讶,却也不慌,知道了来龙去脉后,一直以来都觉得女儿玲珑剔透,只是岳托的表现让他不可思议,当然他还会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

    入城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大舅舅没有动作,额娘没有异样,也没有任何人提起过自己出城的事。这些看似正常的表面根本就不正常。所以随阿玛回府后的蓝熙儿一直都乖乖的待在府里。可是偏偏这点愿望,蓝熙儿都要失望了。

    攻下乌拉,整个建州都欢腾起来,曾经的海西四部,如今只剩下叶赫了。努尔哈赤心情大悦,大军回来不到一个月就带着众人出城打猎了。

    打猎的场面明明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蓝熙儿心中却是一阵酸楚,看见大舅舅不自在,看见二舅舅的时候也不自在。

    明明部署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发生,蓝熙儿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大舅舅会善罢甘休,二舅舅会不计前嫌。

    “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不发生总有不发生的理由。”岳托将马停在自己身边,人高马大的模样,蓝熙儿感受到一股压力,不自在的皱了皱眉,这个人其实很可怕,他看得穿别人的心事,当然也看得穿自己的心事。

    岳托微微一笑,那种云淡风轻,蓝熙儿的心又稳了下来,摇了摇头:

    “可是以我额娘的个性,竟然会善罢甘休?”

    “也许他们之间有什么约定,也许故事还没有结束。”

    “没结束?真的还没结束!”蓝熙儿有些惊讶,也有些难过。

    “都是互相利用的棋子罢了,事成之后,给一定的好处,协议很容易达成。”见蓝熙儿又发懵了,岳托只好又补上一句。

    岳托说的太随意了,可是蓝熙儿知道这些就是这个家族里最常见的,冷笑一声:“事成之后,最该做的应该杀人灭口吧。”

    这一次轮到岳托一脸的惊讶了,然后还摆出一个特别服气的表情感叹道:“三姑真是把你教的极好,格格也一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见他又是认真又是佩服的看着自己,蓝熙儿怒瞪他一眼,然后便笑了起来,岳托也跟着笑起来。

    “岳托,今天的打猎是最后一场了,玛法说了,谁得了猎物最多,亲自封赏,怎么样,我们比一场如何?我们只算今天的成果。”

    杜度骑马而来,挡在两人的马前,一身白旗的军服,阳光下既耀眼又贵气,严肃的样子,像极了威武霸气的褚英。

    “可以啊。”

    杜度眼里都是不善,岳托却答的漫不经心,蓝熙儿担心的看了看他,他却只是对着自己微微一笑,扬鞭策马随杜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