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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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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佩菱的冷言冷语,钱俊毅心中不由地一颤,连忙解释道:“菱儿,我怎会觉得苏伯夫和伯母污秽?!此处名为乱葬岗,代罪之人的尸身无人安葬,就那样胡乱堆着,就连那些病死的囚徒也都是拉至此处,未经焚烧,尸身腐烂难以入目暂且不说,恐还带疾,妹妹此番若是过去,污了眼睛事小,若是染疾……”

    “若是染疾,最好是让我一病不起,也好陪爹娘去了。”佩菱不等俊毅把话说完便冷冷地打断了他。忽得,她抬眼看向钱俊毅,继续道:“也好让毅哥哥另觅良缘,寻得一位可明媒正娶登堂入室的好夫人。”

    “菱儿你!”钱俊毅脸憋得通红,俊俏的面庞上多了一分怒意,但一想到昨夜自己的草率之举,顿时没了气,只是急声道:“所有人都明白我的心思,难道妹妹就是看不出来吗?昨夜是我鲁莽草率,但我说过今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又怎会另娶她人!就算妹妹现在这样住在府中,待到成婚之日,我也定会将妹妹光明正大的八抬大轿由正门抬进我钱家……”

    佩菱别过头没再看他,车厢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坐在一旁的听兰越发不自在,见二人僵持忙过来解围道:“钱公子,您要真是看重我家小姐,就让她去吧,有我陪着小姐无妨的。”

    钱俊毅听了听兰的话,又看了看佩菱,拳头重重地捶了一下墙板,没有再多言。

    随着距离金陵城越来越远,车外也越发寂静,时不时地传来乌鸦的鸣叫声,令人不寒而栗。

    “吁——”随着若林一勒缰绳,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钱俊毅跳下马车,回过身来扶佩菱。佩菱从马车上下来,环顾了一下四周。马车此刻停在大路旁,边上就是一条小径,顺着小径的方向看过去,前方雾气弥漫,看不到尽头。

    若林上前拱手道:“少爷,苏小姐。顺着这条小径一直走就是乱葬岗了,前方瘴气太重,马车进不去,咱们还是步行进去吧。”

    钱俊毅皱了皱眉,又看了看身边的佩菱。

    佩菱丝毫没有停留的打算,抬腿便要往小径走,忽然被钱俊毅拉住手臂:“等等!”

    佩菱微微蹙眉道:“毅哥哥,不要再拦我了。”

    “我不是拦你。”钱俊毅见佩菱停下,松开了手,从袖间取出个小瓶,倒出几粒药丸,对众人道:“此药名为金不散,有除瘴散瘟的功效,一会儿我们每人口中都要含一粒,可防止毒气入体。”

    说罢便将拉过佩菱的手,塞了一粒到她手中。看到大家都已经含好药丸,钱俊毅忽然一把扯下袍子的下摆,把布料覆在佩菱的口鼻之上,两端绕至脑后系紧。佩菱正要挣扎,忽听他轻声说道:“前方瘴气弥漫,吸入对身子不利,我会一直陪着你,千万不要摘下来了。”

    蒙着面的佩菱清晰地闻到了俊毅身上香囊的味道,这个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一同长大的这十余年,这个味道一直最为让她心安,可如今……她一双杏眼眨了眨,轻轻地点了点头,待到其他三人也都已经覆好了口鼻,一行人便缓缓向小径深处走去。

    一进入瘴气林,不远就看到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乱葬岗”三个大字,周围令人作呕的的气味越发浓郁。

    走着走着,一具具尸体就那样胡乱地堆在那里,有的上面还停着乌鸦,时不时的还有狐狸的跑动的身影。

    “这……乱七八糟的堆成一片,怎么找啊?”若林不禁喊了出来。

    “一个一个找。”佩菱直接走向旁边的一堆尸体,一个一个翻找起来,恶臭的气味以及尸体腐烂的样子让佩菱不禁反胃,一阵灼热袭向喉咙,佩菱努力将这灼热压下,但还是干呕了起来。

    “菱儿,别勉强,让我来吧,你到一旁休息一下。”钱俊毅一把拉过佩菱,示意听兰扶好她。听兰帮佩菱顺了顺背,扶她站到一旁,钱俊毅则带着若林上前去继续翻那堆尸体。

    尸体被一个一个地翻开,佩菱和听兰也一个一个细细查看着,生怕看漏任何一个。

    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佩菱一次次的燃起希望,又一次次地失望。翻了整整一天的尸体,却连一个苏家人的尸体影子都没有看到。

    时过晌午,天色却越来越暗,一个闷雷响破天际,霎时间乌云密布,整个乱葬岗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若林停手看了看天空,对钱俊毅和佩菱喊道:“少爷,小姐,看样子要下雨了,要不要回马车里避避?”

    “你们回去吧,我再找一下。”佩菱走向另一个尸堆,看了一个上午的尸体,她已经适应了许多,没有那么不适的感觉了。

    “你去把马拴好,一会儿打雷不要惊了,我陪菱儿继续找。”钱俊毅也发声道。

    若林无奈地摇了摇头,便忙向马车方向跑去。

    不一会儿,暴雨倾盆,原本就软烂的泥土变得更加粘腻。尸身被泥水浸泡也变得更加松散。而那瘴气被雨水一淋,散去了不少。

    “菱儿,你快回车上去吧!”钱俊毅焦急地喊着

    “没有!为什么没有!”佩菱一边哭喊着,一边不不甘心地反复翻找,弄得满身都是泥泞。

    钱俊毅见她如此十分心疼,上前劝道:“菱儿妹妹,你别这样,也许他们没被运到这里。”

    “是令尊今日亲口说,我苏家皆是代罪之人,代罪之人不可安葬,而且昨晚就连夜运到这里,而今日,你却和我说没运过来,那么毅哥哥,请你告诉我,他们还能被运去哪里?难不成还能进苏家祖坟祠堂吗?!”佩菱几乎是喊了出来。

    钱俊毅看她这般难过怜惜不己,双手箍着佩菱的双肩,坚定地说:“菱儿相信我,我一定会帮妹妹找到伯父伯母的!妹妹一定要相信我!”

    “你如何能帮我!”

    钱俊毅难过得一把将佩菱抱入怀中,而怀中之人那撕心裂肺地嘶吼,却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佩菱痛哭不止,任由那冰冷的雨水打到脸上,仿佛要把积压了一夜的情绪如那暴雨一般,一股脑地全部倾泻出来才能罢休……

    这场暴雨持续了大约三四个时辰,直至戌时才小了一些,四人早已经筋疲力尽,但依然毫无收获。马儿在雨中淋了一日,也是疲惫不堪,最终连人带马如行尸走肉般从乱葬岗离开,马车晃晃悠悠地行至城外的湖边,若林来来回回舀了几瓢水。

    俊毅接过盛满水的瓢,给佩菱仔仔细细冲了好几遍手才放心,他看到佩菱如笋般的指尖多了好几处伤口,又观她那般虚弱的样子,心中酸楚,遂安慰道:“菱儿妹妹,此事确实蹊跷,按照常理尸体一定会被运到这里,苏府上下数十口,竟然一具都没有找到,实属异常。妹妹也莫要担心,今晚回去我便再派人去查,定当给妹妹个交待。”

    “查?从何查起?毅哥哥是要去查官府还是赶尸队?”佩菱眼圈仍是红红的,冷冷道:“况且,如若说帮我去查,能帮我的这个人,恐怕也不是你。”

    “菱儿……我……”钱俊毅的内心不断受挫,但又着实想帮佩菱舒展心结,但终还是一次次的被佩菱怼了回来。心中懊恼:是啊,我不过是太师之子,如今的锦衣玉食还不是仰仗家父,除去这个身份自己手中无权无势,如何帮她……

    自小听兰就跟在佩菱身边,对佩菱和俊毅都再熟悉不过。她知道现在的小姐像个仙人球一样浑身带刺,但经过这两天的折腾,谁都可以看出钱俊毅对小姐的真心绝不是假的。虽然这件事和钱太师脱不了关系,可是目前她们主仆二人能依赖的,也只有钱俊毅了,于是听兰开口道:“钱公子,小姐千金之躯,如今淋了一这天的雨衣服都已经湿透,天色已晚,恐小姐再受风寒,咱们还是要早些回去,有些话还是留到明早再估商议吧。”

    钱俊毅听了听兰的话后,想了想确实也有几分道理,又看了看众人,包括自己在内皆是落汤鸡的模样,于是忙扶她回到车厢内,匆匆回府去了。

    佩菱和听兰一回到盼月楼,就看到四个丫鬟整整齐齐地跪在院里,一个个哭丧着脸,看起来好像已经跪了一整天了,见到佩菱回来,就好像看到救星一样,连忙起身相迎。

    “苏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奴婢们等您很久了!”

    “天呐小姐怎么浑身都湿透了?奴婢这就去熬些散寒汤!”

    “苏小姐您这是去哪了,怎么这副模样,奴婢去给您准备热水沐浴!”

    几个人异口异声,佩菱一句都没听清楚,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吵得头疼。于是轻声道:“我要先洗个澡,备水。然后,让我静一静。”

    四个丫鬟连忙操办起来,有去烧水的,有去拿衣服的,有去准备浴桶的,有去小厨房备膳的。众人散去后,听兰扶着佩菱进了书房,佩菱疲惫地倒在躺椅上,听兰连忙去倒了杯热水过来,轻声道:“小姐,先喝水热水暖暖身子,莫要受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