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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起来吧!”我将金牌收起,看着跪倒在地的官兵们说。
半晌,官兵们才一个个抬起头,一脸恍惚的望向于我。甚至有几个官兵在下怯怯私语。
我咳嗽了一声,正音道:“我乃是朝廷御命巡察官员,手持圣上金牌,明察吏治,暗访民生,这陈风之案背后牵扯巨大,故我欲将其带至京城,再行审理。”
官兵们见我如此说,依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得其解的样子。
瘦高官兵看着我,指着陈风,战战兢兢的看着我:“大..大人,此人极度凶险,您身边..也无一兵一卒..小人担心..”
“嗯?”我扭过头,板着脸看着瘦高官兵。
“小人知罪!小人知罪!”瘦高官兵见我脸浮不愉,赶忙跪下说道。
我也没有再看他,背着手走道穆必从身边说道:“我乃明察暗访,身边怎可官兵簇拥?朝廷特派护卫校穆统领与我同行,此人以一敌十,有何凶险?”
穆必从看着我,会领我意,撑紧了身子,怒目圆睁的看着周围的官兵。
官兵们见此状,未再有应声。
雅雀无声之时,远处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前方何事啊?可拿住嫌犯陈风也?”
我顺着声音望去,眼中映入一四抬小轿,抬轿官兵行步稳健,轿前帷幔四平八稳。
那轿子慢慢的停在人群之前,抬轿官兵前去拉开帷幔,从里走出一矮小老头,身着轻雁划空描彩官服,挂玛瑙沉香木念珠,红顶官帽上嵌一颗青金石顶子,脚蹬黑锻尖头靴,好一个从四品装扮!
老头还未张嘴,我便问道:“你是这济南府知府?”
老头看着我上下打量,“正是,你是何人呐?”
我还未应声,身后便传来了官兵的声音,“王大人,他是..”
“这不就是那嫌犯陈风!还不速速拿下?都立在原地作甚?”老头指着陈风说。
“大人..大人!”瘦高官兵朝老头小跑过去,俯下腰在他耳边说道。
老头听完,示意瘦高官兵退下,瞟了我一眼,笑了笑,走到我身边。
“这位大人,下官在这济南府十余年,却从未听闻有何金牌,下官想斗胆见一见那金牌。”老头摸着颚下的几根银丝,不紧不慢的说道。
“荒唐!见此金牌,如同面圣,圣上岂是你想见便能见?”我抬高了声音说道。
老头凑了上来,“这位大人,下官也是公事公办,下官早闻风声,这陈风要路过此地,便亲自带兵在这附近日夜蹲守。这陈风乃是钦犯,要是下官不尽责尽力,却叫是放走了钦犯,上面也会多多难为下官。”
我瞥了一眼,“你这张嘴倒是伶俐。”
老头忙连连作揖,笑道不敢。
我从怀里摸出金牌,单手持握,递与老头面前。
老头稍稍垫脚,瞪大了眼睛去读上面的字:“大清光绪二年..”
还未读完,我便将金牌收回,看着老头:“见此物,如朕亲临,怎却是还不行礼?”
老头将信将疑的问:“大..大人,这当今..皇上才满..5岁,尚未亲政,怎的来此金牌?”
我大喝道:“朝廷之事岂容你等猜测!”
老头听我大喝,忙拍袖跪下,身后官兵也皆跪下。
“下官,下官..只是好奇..大人莫要见怪..”老头颤抖着声音道。
“好奇?莫不是那老佛爷每日食的如何、寝的怎样、痛恨之人乃是何人,我也要一并告诉你等?”
我用此话唬他,老头明显理解了其中之意。
忙双手伏地便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老佛爷万寿无疆!济南知府王镇重,恭迎大人!”
“起来吧。”我看着王镇重道。
王镇重慢悠悠、顶着颤抖的膝盖的站了起来。
我回头看了看陈风与柳幼南,手一指,“还不速速解开!”
几位官兵插手回应,便去将陈风与柳幼南的绳索解开。
“将他二人送往马车之中。”我转过身说道。
王镇重连连点头,笑着问我:“大人,欲往何处?”
无论如何,去京城必经济南府,如今金牌已出,我只能将戏做全,赢得时间,才好趁机离开。
我看看了王镇重,定身道:“先进城,去你那知府衙门。”
王镇重一听,声音明显听得颤抖,“是,大人!”
“大人且上轿,下官在外引路。”王镇重低着头说道。
我看着他,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这昏朽的满清政府,倒是造就了这些无能之辈,欺软怕硬,好生可笑亦可怜。
我没有推却,转过头给了穆必从一个眼神。
穆必从心领神会,自去牵马,与陈风柳幼南同行。
掀开帷幔,我坐了进去。
刚一坐下,帷幔外传来了王镇重苍老的声音:“起轿!”
这轿中倒是极为安逸,我握着手中金牌,心想此物虽是好使,但亦不免遭人猜忌,往后若是到了京城,莫不到生死危难时刻,断不可轻用此物,免得树大招风,自生祸端。
行了半晌,轿子稳稳的落了下来,王镇重掀开一角,“大人,到知府衙门了。”
我应了一声,掀开帷幔,走出轿中,回头看了看陈风与柳幼南的马车。
陈风杵着竹杖,与柳幼南从中走了出来。
我与他二人对视一眼,道:“将陈风与这位姑娘安排至城中客栈,安排两人白衣把守即可,出了任何问题,我拿你是问。”
王镇重抱手点头,应允下来,便立即吩咐左右官兵进行安排。
陈风与柳幼南耳旁说了几句,柳幼南点了点头,便与陈风先行离去。
看着陈风与柳幼南离去,我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现在只需要把戏演好,悄悄离去即可。
回头看了看穆必从,手指偷偷作了一个向里的手势,穆必从领会其意,挺直了腰板,站到我身后。
“进来吧。”我看着王镇重说道。
王镇重赶忙走上我前,相迎笑道:“大人请,大人请!”
这衙门倒是极为好看,有大门3间,大堂面阔5间。木制构件上尽有花鸟彩绘,姿态各异,栩栩如生。柱上嵌木联一副:“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
大堂中间悬挂“济南府正堂”金字大匾,匾额下为知府审案暖阁,阁正面立一海水朝屏风,上挂“明镜高悬”金字匾额。三尺法桌放在暖阁内木制的高台上,桌上置文房四宝和令箭筒,桌后放一把太师椅,桌下悬一雕花宝剑。
“这衙门府倒是好生气派。”我看了看王镇重说道。
我看了看王镇重,王镇重笑了笑,“大人见笑,大人见笑”
我心中暗想,这王镇重身形佝偻,谈吐尽显俏皮,定是一个鱼肉乡里的贪官,今天金牌在手,我恰好将戏演的真实一点,也好为这济南府百姓做些什么。
“将尽三年来的税收账目、府财外支明细,速速取来,本官要一一查看。”我冷冷的说道。
“这...”王镇重犹豫道。
“怎的是要阻碍本官察吏?”我抬高了声音问。
“下官不敢,如此,便请大人上坐,下官去召六房主事,将大人需察之物尽数取来。”王镇重见我音调不对,忙轻声复道。
王镇重弯腰退下,我轻声对穆必从说道:“穆兄,一会且与我眼色行事。”
穆必从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我与穆必从走上审案暖阁,坐在三尺法桌前,穆必从背手严肃的站在我身后。
不一会,王镇重便带着几位官员走了进来,伏首便拜,“济南府知府王镇重与府中六房大小官员,拜见大人。”
“起来吧。”我说道。
王镇重与几位官员尽数起身,分别坐在了堂下几张听审椅上。
一位官员捧着几本册子,战战兢兢的走到法桌下,“大人,这是济南府尽三年来的税收、府财外支账目,您请过目!”
我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在桌上即可。唤道:“穆统领!”
穆必从闻我唤他,从身后行至法桌之下,拱手行礼:“大人有何吩咐?”
“今日本官察阅济南府知府吏治情况,令你持剑督众,若问话间有言辞闪烁、推诿扯皮者,就地诛杀!”我将法桌下的宝剑一把扔给穆必从说道。
“是!”穆必从接过宝剑,置于腰间,拱手回应道。
王镇重在内的官员们,听我如是说,脸色开始起了变化,我观察到有几个官员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液。
我拿过账本,开始翻看起来,整个堂内雅雀无声。
清朝的账本行文乃是从右至左,用现代读书的习惯去看极为难受,不过很快我便发现了问题。
账本上一个叫罗伯特的人名,引起了我的注意。
几乎每个月,都会向这罗伯特拨六百五十两到七百两纹银,这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抬了抬头,看着下面的官员,王镇重与我恰好对视,慌忙低下了头。
“这罗伯特是何人?何以月月支钱?”我问道。
半晌无人应答。
“王知府?”我再次问道。
王镇重擦了擦汗,站起身来,向我拱手:“大人,这支账一事下官也是不甚清楚,平日里都是工房曹典吏在协管。”
听得此话,坐着的官员中,有一人突然身上一颤,想必就是曹典吏了。
“曹典吏何在?”我看着刚刚异动的官员问道。
果然,那位官员站起身来,行至王镇重身旁,拱手行礼,道:“下官拜见大人。”
我摆了摆手,“说说吧。”
曹典吏看看了低着头的王镇重,脸上一片苍白,颤颤抖抖的说道:“大人,下官乃是这济南府工房典吏,平日掌工程营造,修理仓库,起盖衙门等事,只因户房主事赵典吏托病在家,下官才代行支账之事。”
我看了看穆必从,拍案怒起,“乃问这账目何故,你们一个两个皆互相推诿,莫不是想试着宝剑锋芒与否!”
“哐”的一声,穆必从拔出宝剑,王镇重与曹典吏听闻此声,吓得一哆嗦,慌忙跪下,曹典吏伏首道:“大人,这支账有的是前几年就已定好的事,下官却是只管照常支出,却不知何故支出啊。望大人明察!”
一旁的王镇重也附和道:“大人,曹典吏所言属实,大人明察啊。”
我走下法桌,行至二人面前,大声问道:“王知府,这曹典吏不知何故支账之事也就罢了,你作为济南知府,每月如此多的开支,你何以不知!”
王镇重没有应声,只顾着将头叩的更低了。
我来回踱步,心想此事必有蹊跷,王镇重与那曹典吏定是在刻意隐瞒,想搪塞此事,若不是这账本有朝廷摘编录号,想必刚刚就已经偷梁换柱,作假蒙骗。
无奈我没有证据证明他二人在说谎,所以场面一度无法打开。
突然,我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馊主意。
我故作高兴,走上前去,将王镇重与曹典吏扶了起来,轻声凑到他二人耳边:“此前杨浦便托信与我,称你二人乃是朝廷股肱之臣,能堪重用,现如今来看,杨道台所言不虚啊。”
王镇重与曹典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我转过身,走上法桌,笑道:“二位大人,我乃是故意诈问与你们。”
穆必从拿着剑,满脸不解的看着我,我冲他眨了眨眼,示意看我行事。
王镇重睁大了眼睛,疑惑问道:“下官不知大人,所言何意。”
我一改刚刚的严肃,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说道:“如今洋人外侵,大举掠劫我国资源,银资海量流出,百姓生活困苦难言,朝廷这个时候让我前来巡察,是何用意?”
王镇重想了想,道:“下官愚钝不堪,着实不知,还请大人明示。”
“我的知府大人啊。”我转过来看着王镇重:“老佛爷且是让我前来置办寿礼啊。”
“啊?”王镇重道。
“此番本官前来,松江府道台杨浦已向本官奉上白银一万两,用作老佛爷寿辰之用,若不是杨大人惨遭横祸,想必现已官升一级,平步青云了。”我笑着说。
王镇重还未应声。
我接着说:“你与罗伯特之事,我早已知晓,此番前来济南府,名为察吏,实为察你。”
王镇重抬起了头。
“王知府,怎的?却道是能与这罗伯特交心,与本官交不了心?与老佛爷交不了心?”我再次问道,“那本官只有公事公办,将此事报与老佛爷,济南知府王镇重,勤政爱民,老佛爷寿辰特送上账本一册。”
王镇重再也站不住了,走到桌前,“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笑着点了点头。
王镇重将我拉到偏房,当即跪下行礼:“大人,实在不是下官不明事理,只是...”
“王知府有何难言之隐,尽管说来,不必吞吞吐吐。”我拉起王镇重说道。
王镇重转了转眼珠,凑到我耳边,“只是小人的账还未收回,若是收回,莫说一万两了,三万两下官都能给与。”
这王镇重真是老奸巨猾,贪至极点,又想让我帮他美言,又想分文不出,他这般说,定是想拉我入伙,允我分红。
我心中愤恨不堪,却还是压住情绪。
“哦,王知府有何想法,请接着说。”我笑道。
“大人,下官在外做些小生意,与人相约是五年结算,今年年底,便是五年了。”王镇重小声说道。
“五年王知府便可获利五万?却是何生意,如此获利?”我压低了声音问。
王镇重犹豫了片刻,岔开了话题,“大人,如您不弃,下官愿与大人共享此利。”
我知套话不能过急,恐打草惊蛇,便佯装见利眼开,问道:“如何共享?”
“下官与大人三七共分,如何?”王镇重问道。
我故意装作不满意,没有应声。
王镇重想了想:“四六如何?”
我亦没有复答。
“这..大人,下官也是血汗钱..这..”王镇重急切的问道。
“走时,老佛爷让我多留意可用之人,现朝中二品大员,空缺亟需补上。”我轻声说道。
“不说了,大人,您六我四!”王镇重见我如此说,也咬了咬牙说道。
贪官贪官,贪到极致,亦为了官。
“便如王知府所言!”我哈哈笑道。
王镇重心中,一定觉得我是一个比他更贪婪的官。
“不过王知府,我还有一事不解,还望你能与我解惑,我也好回去向老佛爷复命。”
“大人尽管问,下官知无不言。”王镇重说。
“这济南府干旱成灾,王知府何以有如此巨资?”我问道。
“这..”王镇重犹豫了。
“王知府放心,我也是做到个心中有数,以后老佛爷问起,我也好作辩词。”我义正言辞的说道。
王镇重想了一想,摸了摸念珠,走到我面前,“下官做的是那鸦片生意。”
“便是与那罗伯特?”我强压怒火,轻声问道。
王镇重点了点头,“正是。”
我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废了多大的劲,才将这贪官所瞒之事,套了出来,今天,就算我是假的,也要罢了你的官。
我假装镇定,看着王镇重:“如此,我便知了,王知府请。”
与王镇重回到堂中,我自顾的走上法桌,还未等王镇重坐下,我便拿起惊堂木一怒而拍,“来人,将王镇重拿下!”
王镇重条件反射似的站了起来,“大人,这..这是何意啊!刚..刚在里面..”
“住嘴!你等贪官,鱼肉百姓,中饱私囊,济南府干旱已久,你作为一府之长,不图利民,反倒去做那鸦片生意,本官略施小计,便将你等龌龊之事揭开,今日我便要行巡察之责,就地将你罢官!”
王镇重听我如此说,知我是在诈他,也不顾什么上下等级了,“我乃是朝廷命官,圣旨不到,你无权拿我!”
堂下的官兵,听我与王镇重对话,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从怀中拿出金牌,对着官兵喊道:“此物便是圣旨,本人此行,便是替圣上察巡此类朝廷贪官,见此金牌,闻我言如闻圣旨!速速将王镇重拿下!”
官兵们都愣了,毕竟刚刚还是他们的顶头上司,现在却要拿下,正常人却是难以反应。
一位官员赶紧对着官兵喝到:“金牌再此,还不快快听令!”
官兵们这才反应过来,冲上前去,将王镇重扭困起来。
“先打入大牢,待我回去禀明圣上,再行定夺!”我收起金牌说道。
“是!”官兵们答道。
“冤枉啊!冤枉啊!”王镇重作着最后的呼喊,被拖了出去。
这时,一个人走了上来,拱手行礼:“下官刑房主事刘之堂,大人英明神武,铲除贪官,为济南府百姓作了一件大善事,为大清扫除了一肮脏猪狗!”
我低头看了看桌下的人,没有言语。
我心中暗道,想必这刘大人,见王镇重事败倒台,欲要见机上位了。
京城,一大户人家内。
“他们到何处了?”一男子撮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茶问。
“计划很顺利,该是已到济南府了。”
“安排下去,后面的事不准出一丝一毫的差错。”男子接着说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