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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松江城内,仁庆堂中,黄四呈走了进去。“掌柜,抓药!”
“来咯,请问要抓些什么药。”掌柜笑着问道。
“麻黄二钱、桂枝一钱、甘草五分、杏仁八枚。”黄四呈看着药柜说道。
“哟,伤寒了?”掌柜问道。
“你且帮我抓来就是。”黄四呈不耐烦的说道。
“这就去这就去。”掌柜移来凳子。转过身去,开始抓药。
黄四呈从怀里拿出几张纸,将柜台上的浆糊涂在上面,快速将柜台上的抓药薄打开,贴在了当中的几个地方。完罢,抬头看着掌柜,“掌柜,稍快一点。”
掌柜扭过来头,“就好就好,稍等。”
陈风家中。
好酒好菜已经端上桌,陈风将竹杖放在腿上,静静等着杨浦前来。
门外有人敲门,陈风站起身来,前去开门。
“杨兄来了?”陈风开门看着杨浦问道,“怎的杨兄过来赏画,还带这么多官兵。”
“呵呵,陈兄不要见怪,杨某也是习惯了。你们几个,且在门外候着。”杨浦拉着陈风,对身后的官兵说道。
“是!”官兵答道,并四散开来,守在门外。
“杨兄请!”陈风插手相迎。
“请,请。”杨浦也回礼道。
坐将下来,杨浦便急不可耐的问,“陈兄,那画在何处?”
“杨兄稍安勿躁,我这就去取来。”陈风拱手道。
“如此便有劳了。”
陈风抱着一个画轴,杵着竹杖走到杨浦身边,将卷轴递给杨浦,在他身边慢慢坐下。“杨兄请!”
杨浦激动的接过画轴,将它慢慢的放在桌上,轻轻的打开。“美,实在是太美了。”杨浦称赞着说道。
见此画,用线流畅,笔法干脆,画风飘逸间又带些许稳重,人物形象无有雷同,纸上神态各有特色。真乃书画之中上乘之极品。
“陈郎中,此画收好啊。这可真是极品啊。”杨浦目不转睛盯着画说道。
小人姿态,贪婪嘴脸。未见画之前还口口声声叫着“陈兄”,画至手中便再叫回“陈郎中”。
陈风也听出了前后不同,却没有计较。只是将酒杯斟满,“杨大人若是喜欢,我可送与杨兄。”
“这怎么使得呢?”杨浦痴痴地笑着,眼神却还没从画上离开。
“当然使得,我在松江府行走这么多年,若是没有杨兄百般照顾,我怎能过得如此安逸?”陈风凑近了说。
杨浦抬起头,看着陈风:“陈郎中,其实你那些事,我都知道。”
“何事?”陈风问。
“你与人说,你家人都在登州府(今山东省蓬莱市),可我一次都未见你回去过。”杨浦笑道。
“公务使然,岂敢脱身。”陈风笑着应对。
杨浦凑到了陈风耳边,“你用家人性命换百姓性命之事,我早就知道啦。”
陈风的手捏紧了竹杖,他气得咬牙切齿,却还是强压住情绪。平静问道:“那杨兄为何不报?”
“老佛爷只是教你取人器官,又没说取谁的,反正陈郎中既然取都取了,又送我如此多名画佳作,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只当做个顺水人情也好。”杨浦拍了拍陈风说道。
陈风的怒火越燃越旺,他劝说自己一定要冷静,不可坏了大事。
“杨兄如此护我,小人真乃万般感激!”陈风加重了声音说道。
“哎,都是自己人,说这些做什么。”杨浦笑着说,那眼神分明是看一个弱小可怜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杨兄,我敬你一杯!今日这画,我便送于杨兄!多谢杨兄这么多年来,对小人的照顾!”陈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杨浦笑眯眯的看着陈风,用手推开酒杯,拿过一旁的茶盏,“陈郎中,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收下画了,但是今日酒就不便喝了,喝茶。”
“那杨兄,就以茶代酒,来,我再敬杨兄一杯。”陈风斟满酒说道。
“好!”杨浦端起茶盏说道。
酒过三巡,陈风满面红光,杵着竹杖说道,“杨兄,小人今日想起了伤心事,又不胜酒力,故有点微醺,可否上里屋稍作歇息?”
“哎,陈郎中尽管歇息,我就不打扰了。”杨浦站起身来说道。
“那杨兄便请自便了。”陈风拱手作揖,迈着醉步转身向里屋走去。
一个踉跄,陈风没扶稳竹杖,碰倒了柜上的一个小箱,箱子跌落下来。里面的东西落了一地。
“陈郎中注意脚下啊。”杨浦说道。
“醉了醉了。真的醉了。”陈风也不看脚下所落何物,一瘸一拐的走进了里屋。
“哎,可怜之人,可怜之人啊。却叫我不费吹灰之力赚得此宝物。”杨浦笑着说道。
刚准备转身离去,杨浦突然看到刚刚地上落下的东西中有一蓝本。在一堆纸中显得格外扎眼。
好奇心驱使着杨浦走了过去,蹲在地上捡起蓝本。打开看了起来。
“原来是医馆送给陈风审视的抓药薄。”杨浦自言自语的说道。漫步惊心的翻着。
“嗯?”突然翻到一页,他停了下来。纸上写着:“丙子年农历四月二十七,东南城杨府段氏。药方:紫梢花一钱、母丁香三钱、桂心二钱。”
接着往下翻到。“丙子年农历四月二十九,东南城杨府段氏。药方:紫梢花一钱、母丁香三钱、桂心二钱。”;“丙子年农历四月二十九,东南城杨府段氏。药方:紫梢花一钱、母丁香三钱、桂心二钱。”…
这东南城杨府便是杨浦府宅,段氏是杨浦最为喜欢的小妾。而这紫梢花、母丁香、桂心乃是古时春楼必备,相当于春药一般的功效,又称交合散。这小妾去药房买这等药物,莫不是背着自己做那苟且之事?杨浦越这样想,越急不可耐。拿上画轴夺门而去。
杨浦走后,陈风杵着竹杖走了出来,看着地上被翻开的抓药薄,微微的笑了起来。
仁庆堂。
杨浦冲了进去,“掌柜何在!”
掌柜从堂后走了出来,一见是杨浦。赶忙行李:“杨大人,有何吩咐?”
“我且问你,这段时间我家中可有人前来抓药啊。”杨浦背着手问道。
“这两日?”掌柜的想了想,便斩钉截铁的回答:“没有!断断没有!”
杨浦走近了掌柜,“你若敢说假话,我割了你的舌头。”
“杨大人,小人真没有说谎啊,这几日府上确实无人来抓药。”掌柜一听要割他舌头,忙着急的说。
杨浦看到了柜台上也摆着一本与陈风家中一模一样的蓝本,便走近柜台,将蓝本拿了起来。
果然,在同样的日期下,记录着同样的抓药记录。
“来人,将他舌头割去,眼睛剜去。”杨浦也不回头,叹着气轻声说道。
“大人!大人!这是为何啊,小人未曾犯法啊!”掌柜的带着哭腔求饶。却已经被拖了出去。
此时,杨浦心中已经怒火冲天,他心想,自己在松江府风光无比,却被这贱人毁了声誉。这掌柜明知小妾前来抓药,却不说实话,莫不是想看我笑话?莫不是那陈风,也想看我笑话,我正好处理此人,也给陈风一个下马威。
想罢,杨浦走出仁庆堂,叫上官兵,朝家中走去。
刚进家门,杨浦便问管家,“可曾看到段氏?”
“大人,您不是让夫人去神仙堂寻你吗?”管家疑惑的问道,“刚刚一官兵前来告诉夫人,说您让人传话,让她去神仙堂寻你啊。夫人便跟那男子去了。”
杨浦大怒,“我何时让人寻她!”便转身向神仙堂赶去。
杨浦心想,莫不是这贱人在神仙堂中与那官兵私会,待我前去抓个正着,定要将那奸夫**碎尸万段。
小巷口,神仙堂。
正准备往巷子里走去,杨浦停了一停。心中想道,若小妾在里与人寻欢,官兵前去看到岂不是笑话于我?便对官兵说道:“你们且去府中等我,不必在此。”
“大人,天色已晚,万一有贼人怎么办?”官兵问道。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杨浦怒斥。
“是!”官兵转身列队离去。
“且慢!”杨浦走上前去取下一官兵的朴刀。“去吧。”
杨浦拎着朴刀,径直朝黑洞洞的巷内走去。
神仙堂门被缓缓打开,杨浦拎着朴刀,轻手轻脚弯着腰摸了进去。往里撇了一眼,偌大的神仙堂中空无一人,再仔细一看。果然见那小妾与一官兵在那大烟铺上侧躺相谈。
杨浦此时怒火升到极点,站起身举着朴刀来大喝,“贱人!”
铺上躺着的女子慢慢的扭过头来,原来是那谢英兰。
杨浦一看铺上女子不是小妾段氏,心生疑惑,立马转身想撤走。还未开门,便被门外一大汉踹倒在地。
“你是何人?胆敢暗算本官!”杨浦捂着肚子坐在地上说。
那大汉径直走过去,一脚踢走了掉在地下的朴刀,缓缓的揭下面具,露出那胎迹。原来正是那“乱军余孽”黄四呈。
“黄..黄四..黄四呈?怎么是..是你?”杨浦看着黄四呈惊讶的问道。
“杨大人,好久不见。”我从大烟铺上跳了下来,笑着说。
杨浦用一种似曾相识的眼神看着我,“你是?”
“当日你在火车上用茶麻翻我。怎的今日就不认识了?”我笑着说。
“你是那疯言人!你不是死了吗?”杨浦的身子在颤抖。
“杨大人不死,我怎敢先死。”我蹲下来,看着他道。“是不是特别后悔将官兵都撤了?现在这十里深巷,杨大人怕是叫破了喉咙,也无人救你吧。”
“你..你们,你们是怎么做到的?难道,那陈风,也是与你们一伙的?”杨浦往后退了退,面露惊恐之色说道。
我一屁股坐到地上,摘下杨浦头上的官帽,放在手中,说道:“杨大人计赚神仙图,今日却也要命丧神仙堂喽。”
我站起身来,将他的官帽扔到一边,低头看着他说,“我来告诉杨大人真相,也让杨大人死的明白。”
“昨日我算好巨龙通车之时你定在现场巡视,便故意让陈风用墨宝诱你,你贪得无厌,必想占得此宝。陈风又用今日人多,不方便拿出来为由拖脱,我料你对此宝志在必得,反复思考斟酌之下,杨大人只能前往陈风家中寻宝。”我说道。
“继续说下去。”杨浦看着我说。
“你去到陈风家中,便已中第一计。接着我让陈风故意与你饮酒,对你说些溜须拍马之词。但是需得他醉你不醉。让你感觉到自己完全占了上风,当时陈风在杨大人眼中,是不是就如一只蝼蚁一般?”
“接下来,陈风醉酒,打翻箱子。杨大人上前猎奇,无意中发现自己小妾抓药一事,心生疑惑,不知真假,此乃中我第二计;
以杨大人之性格,必前往药房查问,我便安排黄四呈前去买药之时,将事先准备的药方附好。杨大人果然上当,加上掌柜一问三不知,更加增添了杨大人心中的怒火,只是可怜了那药房掌柜。此乃中我第三计;
按我所计,杨大人必怀揣怒火回家兴师问罪,我便扮成官兵,唬走了这神仙堂中客人,绑了这掌柜。又掐准时间前去你家,故意当着贵府管家的面,赚走你家小妾,并与她一起离去。经此三连激,我想杨大人再不冲动,那便不是男儿了。绑了你家小妾后,我让这位女子换上其衣,与我在这神仙堂中静候杨大人。杨大人只身踏入此堂,便以中我最后之杀计。”
“黄口小儿。若不是我大意,带着官兵进来,却看你们如何收场!”杨浦恶狠狠地说。
“这便是此计最凶险的地方,我赌的就是杨大人不会带官兵前来,试问,有哪一个男人,愿意让别人看这红杏出墙之事呢?”我笑看杨浦说道。
“我家夫人,现在何处?”杨浦问道。
我突然转过身来看着杨浦,“杀了!”
杨浦听了这话,低下头,哈哈大笑,“公子好算计,想不到我算计了别人半辈子,到头来,竟让一群蝼蚁算计。罢了罢了。”
我向黄四呈示意可以动手了。
黄四呈手持尖刀,拎着杨浦的官服,“狗官,这一刀是为松江府百姓、这一刀是为陈郎中、这一刀是为我叔父..”
杨浦失声笑着,嘴里、鼻里都蹦出了鲜血,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两只手在空中写着什么。黄四呈见杨浦此状,刺的更加忘形,连刺八刀,刀刀皆在要害。
松开了杨浦,他已没了呼吸。地下的血,汇在一起。流到我的脚下,我赶忙向后撤去,恐留下痕迹。
“恩公,这大恶人死了,他那小妾和这掌柜怎么办?”谢英兰走过来问我。
“放了吧,等他二人自己醒来即可,我们若是也杀了他二人,那和杨浦又有什么分别?”我对谢英兰说道。
谢英兰点了点头。
夜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我看着死去的杨浦。心中百般滋味,有道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松江府因杨浦而死的冤魂,你们可以安息了。
“四呈、英兰,我们走吧。”我背着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