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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对于现在的陈风来说,复仇或许是唯一生存下去的信念。
一个人能有多恶,便能有多善。看似荒诞可笑的手机算寿命,无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郎中,以前想过复仇嘛?”我捡起竹杖,递到他手中。
“拿什么跟朝廷斗?我只想着陪伴婉儿,苟延残喘而已。”陈风从桌子上又拿过一壶酒喝着说。
“别喝了!”我一把拽住陈风的长衫。“你若还是这副模样,那如何复仇?”
“胡公子既有那通天的神通,还要问我?”陈风笑着,突然瞪着我严肃的说,“你既然能改命,便能不能改那那拉氏的寿命?”
无语凝噎。
此时我要是将一切都告诉陈风,他断不相信。也必然崩溃。一个人短时间内受到两次打击,很有可能做出过激之事。想到这里,我决定再瞒他一瞒。
“世上道法皆有弊端,这觐天宝镜之卦术,其弊端就是要耗费我大量功力,且恢复起来极慢。”我松开陈风的衣物说道。
“真是浪费。”陈风低头继续饮酒。
“听我说,陈风,我只说一遍,现在的满清已经昏朽不堪,洋人都可以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修建铁路。可能我不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帮你复仇,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可以在这炎凉世态中,去帮助、解救更多苦难之人。话,我便说到这,去与不去,你自己决定。我在马车上等你,就一炷香的时间。”
走下阁楼,径直朝马车走去,靠在车上,看着亮灯的二楼。
黄四呈、陈风其实都是可怜人,都是这个昏朽的清政府所缔造的可怜人。试问,谁不想安居乐业,儿女双全呢?可就是这么点在现代看似平常的愿景,在这个时代,都显得那么难能可贵。
一炷香时间将至,楼上还是没有动静。我暗自叹息。陈风可能还是下不了决心。
罢了,我登上马车。陈风来酒肆时散回了所有家仆,现在连马车都无人为驾。拉起马鞭,刚准备抽下,只见楼上传来破碎之声,接着,便是陈风的声音:“胡公子,我本不愿管那世俗之事,只想陪着婉儿度过余生。但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重于鸿毛,我从小便立志,不愿做那鸿毛!陈某愿与你共破那世态炎凉。”
我笑了起来,“死瘸子,那你还不快快下来!”
不一会儿,陈风便杵着竹杖,和玉蝉走了出来。我上前相迎。
“玉蝉,照顾好婉儿,我定会回来的。”陈风对玉蝉说。
“陈郎中,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婉儿,在此地等您回来。”玉蝉哭着说。
陈风再不应话,一瘸一拐登上马车,看着我道:“胡公子,去往何处?”
我跳上马车,“杀杨浦。”
马车缓缓前行,陈风将竹杖放在腿上,回头看了一眼青云阁。在他心里,这是他最伤心的地方,也是他找回自我的地方。
行车半程,已月上梢头。停好马车,敲响了黄四呈的家门。
谢英兰开门,看着我和陈风二人归来,满是疑惑的问道:“恩公,你怎与这恶郎中一起回来了?”
“进屋说,英兰。”我推着英兰,拽着陈风,往里屋走去。
刚进门,黄四呈便从里屋走出来,“恩公,你怎么跟这恶郎中一起回来了?”
我与陈风对视一眼,低头苦笑,“死瘸子,能告诉他们吗?”
陈风不言算是应允。
“你二人跟我进来。”我叫着黄四呈和谢英兰进了里屋。我将陈风的一切故事,都告诉了他二人。
“哎呀,那照恩公此言,那陈郎中可真是菩萨心肠,世间少有的大善人啊。”黄四呈惊掉了下巴。
“是啊,我二人刚刚却还在叫他恶郎中。”谢英兰懊悔的说道。
“无妨无妨,有道是,不知者不罪。”我安慰二人道。
黄四呈走到旁边,扛起一张椅子,走到我身边,“恩公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我看着他:“天机不可泄露。”
开门,黄四呈扛着一把凳子,小跑到陈风身边,用袖子擦了擦,满脸赔笑的说:“陈郎中,此前我夫妻二人,不知您所做之事,言语上多有得罪,陈郎中见谅啊。”
陈风却是站在原地,把玩起了竹杖上的玉石,也不应答。
谢英兰也走到跟前,“陈郎中,您看您做的那些事,那么隐秘,也不怪我们不知道啊。您说是不是。”
黄四呈用手肘顶了顶谢英兰,扭头看着他,一脸嫌弃的样子。
看着二人着急的样子,我苦笑不得,走下台阶说道,“瘸子,别端着了。他二人也没有什么坏心,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个大恶人呢。”
陈风傲娇的看了我一眼。
“哎呀呀,冤家宜解不宜结,陈郎中大人不记小人过,快快请坐。”黄四呈憨笑着扶着陈风坐到椅子上。
陈风还想耍点小脾气,无奈黄四呈力气太大,动弹不得。
我走到陈风面前,“瘸子,此人叫黄四呈,这是他妻子谢英兰。”我将黄四呈与谢英兰的事细细的与陈风说了一遍。
“瘸子,你可知那杨浦的每日行程?”我蹲下来看着陈风突然问道。
陈风想了许久,扶着竹杖站起身来走了几步。“我与那杨浦是面合心不合,他拥兵自傲,气量狭小且性格多疑。早年因药引之事,时常派人跟踪我。却都被我躲过。而后我知他爱书画名作,便每年与他送上名家书画,杨浦拿人手短,这才表面上与我称兄道弟,对我放松警惕。”
“但是我却知他一个秘密。”陈风转过来面对着我们。“杨浦每晚都要去神仙堂吸大烟。”
“每晚都去?”我问陈风。
“嗯。我万般肯定。那神仙堂掌柜的每晚都在店中等待,无论多晚。”陈风肯定的说。
“带多少官兵?”我问。
“这倒是不确定,少时3、5人,多时10多人。”
“那神仙堂与杨浦家有多少路程?”
“半个时辰足矣。”
我一只手拖着下巴,看着他们说道,“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我们都听你的,恩公。”黄四呈着急的说道。
“容我想想。”我闭着眼睛说道。
脑海中,《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等书籍快速翻页。我思考着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将杨浦永远的留在那神仙堂中。
有了。
“你们过来,我说道。”三人凑近了我。
“明日中午通车大典,人潮涌动之时,杨浦必然亲自巡视,我们只需如此这般...”
“有恩公此计,此次杨浦小儿必死无疑!”黄四呈自信的说。
陈风道:“此计当真可行?”
“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应该可行。”我回道。
陈风点头。
“好了好了,且都去睡吧。明日一早,我们去观那巨龙盛典!”我伸着懒腰,走进偏房,回头看了一眼陈风,“瘸子,要不进来一起将就一晚?”
陈风白了我一眼,“明日车站见。”便独自走出门去。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黄四呈便叫醒了我。
我睁着惺忪睡眼问他,“都准备好了?”
“放心吧,恩公。”黄四呈道。
“待我洗漱便启程。”我坐起身道。
晌午之前,我们三人到达了车站。
看到眼前此情此景。我愣住了,真像书中写的那般,这辆火车停靠在月台,车身深绿作色,两旁雕的是那碧眼金须五爪龙,车头上镶的是那琉璃珠光七彩珠。当年,《申报》还特意刊发了一篇题为《民乐火车开行》的报道,言上海市民争相乘坐火车,沿途乡民亦是喜孜孜地看火车经过:“或有老妇扶杖而张口延望者,或有少年荷锄而痴立者,或有弱女子观之而喜笑者……未有一人不面带喜色也。此时场景,正是这报中所记。只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可是洋人强行在我们的地盘上修建的啊,清政府腐败无能,百姓亦两眼昏花。
这时,我远远的看见陈风走过来,向我点了点头。
我也不再去看那巨龙,因为,此计已经开始了。转身向黄四呈和谢英兰点了点头。独自向人潮中走去。
“道台大人,今日这人真的是多啊。”一官兵头目向杨浦拱手作揖道。
“明哨暗哨可都布好?今日不同小可,一定要密切监视,不可生一点事。”杨浦背着手说道。“有疑似生事者,不论男女老幼,一律先抓进大牢。”
“属下明白!”
杨浦在月台上背着手巡视着,后面紧跟了四个官兵。
“前方何事?”杨浦指着前面一群围着的人问,“速去查看!”
身后官兵冲将前去,拉开人群。等着杨浦过来。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敢在此闹事?”杨浦大声问道。
“官爷,这人偷了我的银两,却不还我。”老妇人指着身旁的年轻人向杨浦告状道。
“官爷,小人断断没偷。”另一个年轻人反驳道。
“还说你没偷!我分明看见了!”
“你个老妇血口喷人!”
两人你来我往相互争吵。
“够了,将他二人押入大牢,明日在做理会!”杨浦怒斥道。
“是!”身后官兵将那老妇人与年轻人控制住,拖离了围观的人群。
“都散开!再有围观者,与那二人一般下场。”杨浦转身对围观人群说道。
人群一哗而散。
“还治不了你们了。”杨浦又将手背起来,自言自语道。
“杨兄好生威风!”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杨浦循声而视,笑着说,“哟,陈郎中。今日怎得有空跑到此地了。不给人看病了?”
“今日在下得知这巨龙通车,便想前来凑个热闹。杨兄是了解我的,现在这松江府哪个不要命的还敢找我看病?”陈风赔着笑说。
“陈郎中,你看这巨龙,多壮观啊。”杨浦一脸自豪的说。
“这不是杨兄平日善于治理,这松江府才有此盛景啊。”陈风杵着竹杖笑道。
“要我说,陈郎中这张嘴,可真是厉害哟,说的话就是叫人喜欢。”杨浦指着陈风说。
陈风凑近了杨浦,“杨兄,我身上可有一物,要比这巨龙更壮观,比这嘴,更甜。”
杨浦转了过来,“是何物也?”
陈风凑到杨浦耳旁,“《八十七神仙图》。”
杨浦突然睁大了眼睛,“莫不是画圣吴道子之《八十七神仙图》??”
“正是。”陈风轻声的说,“前些日,我一同乡从京城回来,说是收到一墨宝。我一看到确实珍品,便死皮赖脸让他卖与我。为这事,差点与我那同乡动起手来。”
“陈兄真是好眼力,这《八十七神仙图》可是精品中的精品啊,不知陈兄何时有空,让杨某掌掌眼?”
“我今日出门急,恰好没带在身上,杨兄若是想看,我可去家中取来,只是...”陈风犹豫道。
“只是什么?陈兄?”杨浦急不可耐的问。
“杨兄,谁家有宝拿出来在众人面前炫耀的?”陈风看着这月台上来来往往的人说道。
“这..这..”杨浦来回踱步,“陈兄,你看这样可好?不时,这巨龙发车典礼便会结束,到那时,我去你家中一赏?”
陈风想了一想,“要不我直接送去杨兄家中,也省得杨兄来回奔波之苦。”
“哎。陈兄说的哪里话,见此墨宝,怎会奔波。”陈兄不用客套。
这杨浦打的如意算盘,他心想今日这松江府人满为患,大小官员都在,若是这陈风揣着此宝去往自己家中,叫人撞见难免心生疑惑。传出去对自己也不好,若是自己前去陈风家中,便可向以往一样,又能将此宝收入囊中。
“那,在下便回府上备些酒菜,静等杨兄?”陈风试探着问道。
“甚好甚好,待我这边差事办完,便前来寻陈兄。”杨浦高兴的说。
陈风拱手行礼,转身离去。
杨浦看着陈风一瘸一拐的身影,心中万分高兴。
远处的我,看见这一幕,自知杨浦已经中计。只要黄四呈那边不出什么差错,今晚杨浦便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