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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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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总是在纠结着,于患得患失中过。候二哥不再写诗,他觉得自己写诗的春天没啦,他要面对的是现在的自己。

    一个残疾人,怎样让自己活得像个人样?不依靠家人,不给自己的家人添累赘,是他需要重新思考的问题。

    “钱二叔,我吃完饭了。”

    华夏看见钱二叔在一旁偷偷抹眼泪。

    “好!”钱二叔起身,准备离开病房。

    候二哥叫住他,“钱二兄弟,你回去告诉兄弟们,就说我很好。让兄弟们安心搬砖,兄弟们搬砖,一定要注意安全。再过几天,兄弟们就能开开心心回家过大年。”

    过年回家,是他心里的期盼,可他该咋办?过年回家,他怎么面对老婆那张苦巴巴的脸?

    老婆期待他的眼神,让他害怕,令他心痛,往后的日子咋过?他的头可真疼。

    钱二叔点点头,他收拾好大瓷盆,扭头看见好看的护士姐姐,她又来病房帮候二哥换药。

    他闪开一边,把头扭向病房外,他再次发表声明:我是不会看你的,你长得再好看,我也不会看你,我说话算数。

    第16章

    钱二叔发誓,他再也不看好看的护士姐姐一眼,即便是帮候二哥换药的好看姐姐,他也不稀罕。

    他收拾好白瓷盆,离开了一零二病房。他要去菜市场买菜,他要给候二哥买来肉腥子补补身子。

    比起医院里好看的护士姐姐,他更喜欢听卖菜女人说话。她的声音,比百灵鸟的歌唱还要动听。

    最重要的是,她很和善,她没有瞧不起他是个从土疙瘩地里来城里打工的可怜人。

    她也没有嘲笑过他的拧巴,她是美的化身,是老天爷派到人间的仙女。

    他感谢老天爷,感谢菩萨保佑,让他能和心地善良的好看女人做朋友。

    她的话就像冬日暖阳,温暖着长久以来,他那颗孤寂的心。

    “嘀嘀、嘀嘀”汽车喇叭声,把他从朦胧的心跳声中惊醒,他本能的跑向马路一边。

    “找死,你是不是不想活啦!”汽车师傅打开车窗,向站在一边发呆的钱二叔吼了一句。

    “你才不想活呢,傻子才不想……想活。”

    钱二叔的胆子变大啦,在城里混了几天,他好歹也知道点啥。

    城里人就会欺负乡下人,骂乡下人笨得像头猪,骂乡下人像是骂条狗。

    他再也不能被城里人随便欺负,他得回怼一句,汽车师傅压根就没搭理他。

    只见笨挫的车身,忽的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滚滚车轮已经急促驶向远方。他摇摇头,只好作罢。

    他小跑着赶往菜市场,他有两天没见到卖菜女人。

    候二哥给他讲过爱的启蒙,他虽然已经结婚,也有了俩个孩子。

    可是,在他的心里,依然有着某种最原始的,最朦胧的情愫。

    他没有再像几天前那样,觉得自己做了件见不得人的事,他觉得自己这样很好。

    他没有做对不起卖菜女人的事,也没有理由让自己再拧巴。这么一想,他的心也就放开啦。

    说话好听的女人,她在这么好的天气里,肯定会来菜市场卖菜。

    她的男人真的不是个东西,这么好的女人他不稀罕,他稀罕谁?

    她有能力,还吃得了苦,长的好看,为人又和善。她男人不知道心疼她,她男人这是在作孽哦!

    他一路上都在替卖菜女人惋惜。

    生活需要温度,他也许就是说话好听的女人的温度。

    可是,生活太拧巴,他觉得好人都过得太艰难,过得太憋屈。

    候二哥是好人,老天爷还是要和他过不去,让候二哥少了一条腿。

    他只要一想到候二哥那条被截肢的腿,他又忍不住难过起来。

    他一路走着,一路上骂着,一路纠结着,他似乎想在这一团乱麻中,捋清一丝头绪。

    然而,他的大脑混沌不清,未全开启。他急得直挠头,他懊恼不已,带着一肚子的遗憾,他来到菜市场。

    “大哥,今天天气好,大哥来买菜啦。”

    说话好听的女人的声音,他闭着眼睛都能听清楚。

    “是的,昨天工地上出大……事,昨天没来买……菜,对付着吃了点咸萝卜……干。”

    一听见卖菜女人说话,钱二叔的话就多了起来。

    他在候二哥面前,能够坦荡说话。

    在卖菜女人面前,他也能敞开心扉,说他想说的话。

    卖菜女人问他:“大哥,工地出啥大事?这两天没见大哥来买菜。”

    不提也罢,一提又勾起钱二叔的心酸。

    他说“候二哥的腿截肢……啦,候二哥是好……人,好人咋就没好……报?候二哥多好的人……人,他一大家……子,要咋过?”

    他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哭得可怜。把个卖菜女人也可怜得眼泪汪汪。

    她也问过王大姐,为啥好人不如意,坏人天天有劲儿蹦哒。

    她说的坏人,王大姐知道,就是她的男人亮亮。

    王大姐就劝她离婚,和她家死鬼把日子掰开。可她得忍住,她得给自个留点脸面。

    在孩子们面前,她得像个当妈的,她哭哭啼啼又能咋地,日子没法过,还得过。

    她说,“打工挣点钱不容易,你候二哥也是个苦命人,他的腿咋就被截肢呢?”

    “候二哥运气不……好,腿被砸……伤。就快过……年,候二哥咋办?”

    旁边的王大姐,说候二哥运气不好。她请钱二叔捎信,希望候二哥安心养伤。往后的日子再苦,也得咬着牙往前走。等得住空,她和兰花妹子,一定去医院看望他。

    钱二叔是左一声感谢!右一声谢谢!他舌头捋直啦,他说起话来,也不拧巴啦。

    他听出来啦,说话好听的卖菜女人,她叫兰花,兰花妹子听着亲切。兰花花,山里的兰花香。

    兰花寻思,拧巴还在为候二哥那条被截肢的腿,心里拧巴。

    她岔开话题,问他:“大哥今天要几斤萝卜?几斤白菜?”

    他说,“多少不打……紧。”

    “萝卜、大白菜各十斤?”

    “行……行,都挺好……好的。”

    “大哥,你看前面就有家卖衣服的。大哥去看看,给自己添件新棉袄。大哥是有福之人,身子发福啦,大哥该换件宽松点的棉袄。”

    诶呀!兰花妹子可真会说话,她不说钱二叔的棉袄太破太旧。肩上打过的补丁,又露出一块旧棉絮,衣襟长短不一,换作别人,早就扔掉。

    他点点头,朝兰花妹子手指的方向望去,不远处的摊点上,摆满崭新的棉袄。

    有男式的、女式的、还有小孩子的,样式不一,颜色也不一,特别的养眼好看。

    他裂开嘴笑啦,他眼睛那一束光,明亮明亮的。啊!温暖的棉袄,已经在向他招手微笑。

    “好!听你的,买一件新……的。候二哥不知道……说过多少回,叫我买件新……的。我没买,我舍不得花冤枉……钱。”

    “大哥,”兰花妹子说他,“这钱是人挣的,也是人花的。我家死鬼,他要是有大哥一半出息,我也不用这么辛苦。”

    她的男人亮亮,他真的不能和人比,他压根就没啥可比性,他是堆烂泥扶不上墙。

    唉!兰花叹了口气,她这辈子也就这样啦,谁叫她瞎了眼呢?看上他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兰花问钱二叔:

    “大哥,你说人和人差别咋就那么大?”

    “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我在家就因为不挣……钱,才被我老婆……骂,我出门就好……好啦。”

    “你老婆骂你,那是为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