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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人呢?糟了!”
“怎么就不见了?”
遁入竹林深处,明明瞧着两人拨开竹杆向前面的小径跑去,侍卫再追,竹林后尽是什么也没有,人却已没了踪影。
“怎的,当我这是避风港了吗?”飘摇缠绕的蝉纱悬在水阁间,仿佛两条缠绵的小蛇追逐着斑驳的光影,轻柔的声音飘过朦朦胧胧的蝉纱,绕进耳廓。
一只蜻蜓略过轻透的绿水,泛起层层微波,停脚于小荷初露的花瓣,静静舔舐雨露。蜿蜒的栈道盘旋在一片荷花池上,亭台碧落,荷池廊檐,微风徐来,竹间留影。
轻若薄雾浓似胭抹,她挑起蝉纱,摇曳生姿。
“打扰到仙尊清闲了,请仙尊恕罪。”舒卿正要跪下,那仙人就一招凌波微步,一手撇开下裳,穿道踏水,轻踩绿荷,扶手抬颚径直前来,素净的纨绮裳愣没有半点水渍。
“我最厌恶龙族那些凡俗礼节,大可不必。”洛隐挽手踢步,背身而去,寻了快干净利落的廊道,便在那撒起鱼食来。“说吧,躲什么人。做什么去。”
“我们是为了躲避楚霄国的追杀才躲到此处了。对了!对了!师尊。”舒卿咬牙跺脚的,又要跪下,这才想起刚刚那番话,身上就好像钻进一只小虫一样,别扭的不得了,学了这么久的规矩说改就改,但这古灵精怪的脾气倒是怎么改也改不掉。
“嗯......师尊恕罪。我不小心把您的团扇给丢了。”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鹅蛋小脸哆嗦着不断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嘴里嘟嘟囔囔的学着当年灼华的模样,祈求着师尊千万别发火。
“你看看,这是什么?”不知从哪冒出的团扇就出现在洛隐手掌心里,洛隐轻轻一捏,鹅黄团扇就崩塌碎落,倏地化成兰花在风中消净。“银河落难时就毛手毛脚,没想到你长大了还是老样子。”
舒卿捏把汗,拍了拍胸口把小心脏给推入胸腔,接着又没皮没脸地说着:“我有一事不明,仙尊的团扇美则美矣,可怎的就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呢?害得我差点被那蜚给一口吞下。”
“没作用?”洛隐抬眉媟笑,反手对准一朵荷花,用魂断千丝之术,轻松置于掌心,“你试试?”
舒卿不解,纳闷地挠了挠脑袋,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照做了。她绕开五指,推过荷花,指尖所到尽之处,紫光同泄出一般,四散而去,悉数散落荷花之上,原是一片娇儿样顷刻间竟化为石花。
洛隐瞧见舒卿一闪而过的紫瞳,却闭口不提,只是说道:“邪气攻心,切不可再吸食。”
“吸食?”仙尊这话倒让她想起,那日孟河处温老头所提之事,犹豫着说道:“难道说......是我体内的器灵吸食的?”
仙尊绕掌将石花隐去,愁绪落尽眉梢,刚才还神色淡定,现在却收敛笑意,变得慎重其事起来。“正是。如果我没猜错,你体内有着摄魂夺魄的御魂珠!”
她闭上眼,一片血光横流重现眼前,妖邪鬼怪诡谲声息。再睁眼,眼前粉黛杏目的少女和那肉团团的小邪灵,正正儿八经地瞪圆了眼睛盯着她,等着听那精彩的故事呢,好奇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倒活像王八瞪绿豆,让人挺不自在。
她咳了两声,并足了劲继续说下去:“御魂珠煞气颇重,当初一现,听说那君王帝主都攻上北洵要讨个说法,不过是镜花水月虚晃一招,那点心思三界皆知。”
“那后来呢?”两人迫不及待的追问着。
“海语者般灵凭着一招巫蛊之术,吓得人纷纷避之,再不敢犯界。而那爱端架子的龙族最是捉摸不定,三界皆乱倒也不慌不忙,等北洵王以死谢罪,杀子祭天。这白来的功绩,他们倒成了人人标榜的圣人模样。”正说的尽兴,竟也忘了一旁的舒卿,她面无表情看不到半点愁绪,好像只是在听着一场评书罢了。
“北洵的海会是像傲来的天一样蓝吗?”舒卿抬起头来,仰头一望,云朵徜徉在湛蓝天空中,无拘无束地享受着阳光的照拂,这样的蓝色画布足够承载着云的所有幻想,它不用磨平棱角只要用力去冲永远都没有天的束缚。
“难道我洛隐山的天不蓝吗?”洛隐伸手施法,那鹤逐兰花的鹅黄团扇又显现在手中,轻轻地敲打了一下舒卿的眉间,又露出当初那样慈眉善目的面容。
“幸好御魂珠落在你这孩子手上。”她欣慰说道,手执团扇,摇曳生风,又踱步走去。
“御魂珠除了摄魂夺魄还可以吸食日月之灵,若善以致用便可造福人间。”
顿时拨开云雾见天日,舒卿赶忙跟上去,急不可耐的就问:“我爹爹说御魂珠可引出御魂笛,这样就可以把他从娓生花中救出,我想去人间去找御魂笛,不知道仙尊可有办法。”
洛隐仙尊轻摇团扇,拂过煞是清冷的眼眸,拔尖的鼻梁萦绕着一缕兰花香,她抬手一推,掷出的团扇解开仙力的禁捆,电光火石中,花落叶起,一顶白玉盈盈风断潇湘梦几愁的兰花座缓缓而至。
仙尊轻点赤舄,微波而上,脚尖浮于兰花座,回身一撒罗裙,那牙白的绸缎绫罗就同绽开的兰花般,映庭含浅色,凝露泫浮光。
“我的枯灵竹乃是用我三缕仙魂所震,我设下仙界定誓只有那至纯至善之人可破,从此保我洛隐山不受侵扰,于我命脉所承。那日你将它从枯败中唤醒,我便知定是冥冥中,你我自有注定。”一弯秋月凝幽香,水光烟波缠皓月,她沉下心来,烟眉一蹙,定视前方,果断的锐目刺过悬空,将那一路荆棘横断而去。
“上古第一神器御魂笛是三龙用精魄幻化而成,只有神才能知道它的下落,你早就被抽去仙骨仅仅是一个凡人,若要成神定要我来相助!”
少女望着那一片浩然的洛隐仙尊,感受到日月星辰斗转星移在此间挪移辗转,置身于浩瀚之中,她发现自己还是如此的渺小。压手磕头便说着:“师尊,请受徒弟一拜。”
“不用拜我,也无需唤我师尊,叫我洛隐即可。他日成神,我可受不起你这一声。”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她压手跪拜,一声荡气响彻竹间,震得满庭风声稀落。
“日月颠倒都比称神来的容易,你可要做好准备!”
“仙道二重,乃灭体修灵。飞天遁地凌驾于五行。”只见绿藤从袖口中攀爬而出,洛隐反手一转,细长的藤蔓便刺透蝉纱,拦腰横断亭台,轰然一声亭台俱陨,再抬首,如同蛟龙钻入九霄,隐然于尘。这破竹之势只在一语间,揉眼再看,亭台竟安然无恙!
接着洛隐遁空抛起鹅黄团扇,绕掌向前一掷,朝着薯仔就猛地飞去,眼看就要砸到,薯仔吓得闭上双目,团扇炸碎,化成兰花,凋落的兰花瓣顺流而下,只是那小家伙竟隐身了起来。
“三重,凝尘。已拥有专属于自己的仙术,在蓬莱擒龙柱一试,便是澄青之魄,可位列仙官。他,就是如此。”
“看着。”洛隐说道,双手一震仙座,飞跃而上,云霄之间,长发飘然。她手置胸前缓慢旋转,阴阳挪移矢入掌中,移花注魂,再开阖,赤色之魄随着指尖四射,仿佛坠落的流星一般冲破洛隐山而去。
天地方圆间,仙尊闭上眼,那万重高山,绿柳翠衣,亭台栈道,全然化为花海,一泄花魂顷刻扑来,破开肌肤融入血液,陶醉的浓郁的花香中,温热之血便痴醉起来,滚烫异常,胜似温柔乡的花海便淹没三魄。
两人还在幻觉中沉溺,丝毫察觉不到一丝危险。洛隐就停下手来,双手合于胸腹,缓慢的一落而下,一切又恢复照常,只有两个痴儿还在感受血液的翻腾,花香的四溢,幸而洛隐还只是稍稍施法,还未动真格,轻点微波,便突然被唤醒,迷茫的不知所以然。
“四重,舞鸾之境,已是赤色之魄。可将绝无仅有的法术操作自如,或梦或空,皆有自己定夺。”
洛隐安坐于兰花之上,温文和煦的面容愁云一带而过,推掌出尘,兰花仙魄打碎眼境,接踵而至的是那百鬼众魅伸长了舌头半落半悬的眼珠上下弹动,裂开巨颚伸出恶臭的獠牙,冲着舒卿和薯仔做了个鬼脸,吓得两人魂飞魄散,那些鬼魅转身而去,抖动的肩上摞着一垒重轿,上面那人无颜无色无情无语,带着褐返帷帘,倚在轿上,冰凉的手,撑着冷如沉海的面容,让人畏惧三尺。
“这,是仙魔!放眼三界,还没有一个人能突破五重,若要到达五重就要斩断情丝,便是遁入无情。”洛隐旋紧拳头,收回了幻觉,两人都像是被抽去魂魄一般杵着一动不动,她抚掌倾吐阳气,就让两个人焕发生机,又嘈杂地一嘴一舌地谈论起来。
“吓死我了,刚刚那个人你看到没有!好像死了又好像没死,就坐在那里!”
“对的对的,我是怕的呀!”薯仔赶紧点头,舒卿蹲下来,帮他拍着小胸脯,安抚着受惊的小心脏。
“对了,师尊!那六重是什么?”舒卿问。
师尊闭上眼,凝神游九州,踏六合,寻遍盖壤也找不出所以然,只好道出。“世人都没见过神,只知若要称神定要先成魔!”
“啊?”舒卿听得是云里雾里,撑着圆润的脸蛋,白皙的指尖嗒嗒落在太阳穴间,敲破脑子也参不出什么,就连在旁边的薯仔也无奈摊手,她失望地看着仙尊,又问:“那不是怎么样称神都很难讲。”
洛隐仙尊拈花微笑,仙指触地,眼前就落下一只毛笔和一张白纸。“先想好怎么突破二重再说,若能把这纸写出字再与我说。”
“师尊是在戏弄我吗?这么简单?”她沾沾自喜的摇了摇头,柔指撇开秀发,露出月牙小耳,两浅梨涡明媚的落在粉黛上,小虎牙放肆的抛绿出来,不免得意,哈哈大笑起来:“我现在就可以给您写!”
雄心壮志地提笔刚要沾墨,居然找遍裙摆之下都没有,她侧脑迷惑,看着师尊。“师尊,墨呢?”
“没有!”洛隐面无表情,踮起脚尖就无情地踩碎兰花阵,跨亭越顶飘走了。。
只剩下身后捶地痛哭的少女,“不可以啊,写字怎么可以没有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