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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的事情告一段落后，裴建华家腊月初如愿以偿动工建酒厂。
“爸！等琳儿回家过年后，我想带着琳儿去北京医院检查身体。”
晚饭后，张军坐在椅子上抽着香烟，一脸忧愁。
女儿玥玥生下俩孩子发病之后，村里的人时不时三三两两的在一起地议论。
“裴建国家是不是祖坟风水有问题呀?你看他们家媳妇儿和女儿都有病。”
“对呀！对呀！依我看他那小孙女长大以后说不定也跟她妈和外婆一样，你们仔细观察观察她，那模样简直跟瑶妹儿和玥玥如出一辙。”
“那他们家可真可怜……”
“其实瑶妹儿和玥玥命也还不错，虽然身体有病，但是建国和他女婿对她们好啊！这要搁其他男的早撂担子跑了。”
……
村子就这么大，没多久就传到裴建国家里了。
瑶妹儿一直不愿相信承认女儿的病是自己遗传的。
她始终认为自己的腰杆变形严重，是年轻的时候摔伤留下的后遗症，而女儿玥玥是患的风湿病。
他们前前后后找了不少当地流传的名医生进行诊断医治，许多医生都说是风湿引起的，也吃了不少治疗风湿病的药，都没有药效，病情还是一天天变严重。
张军心里也随着俩渐渐长大的孩子，变得越来越焦虑、忧愁。
他肩上的责任和压力很大，这么多年压的他喘不过气，生病多年没劳动力的媳妇儿，逐渐老去的岳父岳母，俩青春年少的孩子正是花钱的时候。
以后还得给儿子讨媳妇儿结婚，需要彩礼，房子，这些都得要不少钱。
自己这几年在工地上赚的也不多，除去一家人的生活开销所剩无几。
他现在就把希望寄托在俩孩子身上，如果俩孩子也遗传了，那他真的是对生活感到绝望。
裴建国:“带她去检查一下也好，省得整天提心吊胆的。”
张军:“我没别的要求，就想知道是什么病这么厉害。”
张军深吸了一口烟:“如果琳儿检查出来遗传了，以后她想嫁人就嫁，不想嫁我养着她，我活一天她活一天，有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她俩母女。”
说到最后，声音几近哽咽，眼眶也微红。
年后。
一家人吃完晚饭，张军掏出香烟吸了几口，顿时房间里变得烟雾缭绕。
“琳儿，等几天医院上班了，我们一起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吧！”
此时的琳儿正坐在椅子上玩儿手机，闻言一愣，心里也开始忐忑不安。
张军继续说:“我们去检查清楚，到底是什么病，能治的话，我砸锅卖铁也要给你治好。不能治，那爸爸也别无他法了，只能养你一辈子，有我在的一天绝不让你受苦。”
张军平日会观察俩孩子的日常举动，他发现女儿琳儿这几年走路啥的也渐渐的有点异于常人，症状跟玥玥发病初期有点儿相像。
琳儿听到这些话后，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小声呜咽到最后放声大哭，哭得几近窒息。
她小心翼翼维持的秘密，终究还是瞒不住了。怎么可能瞒的住?身体是骗不了人的。
张军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一脸心疼，满心自责，俯身轻轻拍着女儿的背给她顺气，让她冷静。
他是第一次见到女儿哭的这么伤心，她平日很要强的，之前她犯错，他气急了拿着鸡毛掸子打得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她都忍着一声不吭。
琳儿边哭边说：“爸！……我……我可能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了，这病治不好，呜……”
琳儿这几年也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可她不敢跟家里人说她知道她万一说了会有什么后果，轻者全家伤心，重者父亲接受不了事实，和妈妈离婚抛下他们。
她不敢赌，只能选择隐瞒，瞒一天是一天。
上班实习那年，最开始她以为自己是脊柱问题，她自己一个人在市里医院挂了骨科去检查，得到的结果是骨头没问题。
可身体还是随着时间一天天的变严重，张琳也惶恐不安，潜意识告诉她，她遗传了妈妈的疾病了。
她又根据自己的症状在手机上查找资料，有很大概率得的是罕见肌病，具有很高的遗传性。
张军轻声细语的安慰道:“我们去大医院检查检查，万一能治好呢，现在医学这么发达。”
家里其他人都沉默不语，心里也十分难受，这个结果是谁都不想的。
裴建国这几年求神拜佛，祈祷菩萨保佑俩孙子健康平安。
还跑去找算命先生算命，把瑶妹儿父亲的坟墓迁到一处风水比较好的地方，目的就是希望俩孩子健康。
人在走投无路时，总是把希望寄托于神明，借此自我调节安慰。
正月初八。
“喔喔……”
“汪汪汪……”
清晨鸡鸣声伴随着村子里的狗叫声。
裴建国拿起枕边的手电筒，打开照在挂钟上一看四点多了。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起床穿衣服。
“咳咳……”
冬天夜凉，突然从暖和的被窝出来，感觉寒冷赤骨。
许是瑶妹儿被裴建国的咳嗽声吵醒了。
“你起来这么早干嘛?”
裴建国穿好外套，边扣扣子边说:“他们今天去北京医院，我起来给他们煮几个鸡蛋，让他们带路上吃。”
瑶妹儿:“他们不会要的。”
裴建国仿佛没听见似的，转身走近厨房，洗锅添水放鸡蛋，然后折了一把柴禾塞进灶内点燃。
微黄的火光照射在他的脸上，年轻时那富有胶原蛋白的脸颊，现在早已满脸皱纹和沧桑。
他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灶火，里面不断燃烧偶尔发出“噼啪”声，心也随着火苗七上八下的跳动不安。
“爸，你怎么起这么早?天这么冷，多睡一会儿吧。”
张军起床看见老丈人望着火苗怔怔出神，便出声问道。
裴建国回过神来往里添了几根柴禾说:“睡不着，给你们煮几个鸡蛋带路上吃。”
张军皱着眉头说道:“外面能买……”
“给你就拿着，多少是我一个心意。”裴建国打断道。
张军看拗不过老丈人，掏了一根香烟递给他，自己也点了一根抽起来。
裴建国就着柴火点燃香烟抽起来，顿时，整个厨房充满了劣质的香烟味儿。
一根烟烧的只剩烟屁股了，张军掐灭了香烟头说:“我去叫琳儿起床，叫的摩托车司机快来接我们了。”
张军转身走回自己房间。
裴建国见鸡蛋煮的差不多了，捞起来放在准备好的冷水中。
张军走到琳儿的房间推门而入，琳儿立刻惊醒，借着从窗子外面照射进来的月光看到人影。
琳儿一眼便能认出张军说:“爸，几点了？要起床了吗？”
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琳儿的声音比较暗哑。
张军:“嗯！快六点了，快起来吧！多穿点儿衣服，外面冷。”
伸手打开房间里的灯，漆黑的房间顿时变得如同白昼一般，张军转身离开。
在黑暗中待久了，琳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亮光照耀的刺眼，她还没适应过来。
她揉了揉眼睛，静坐了一会儿，起床穿戴整齐后去洗漱。
“滴滴……”一阵鸣笛声。
“琳儿，收拾好了没有?”张军背着大背包喊道。
裴建国把煮好的鸡蛋和几个红通通的苹果提了过来递给张军。
“爸，你留着自己吃”张军推攘道。
“拿着，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给家里打电话，不管结果如何回来商量。”
裴建国往女婿怀里一塞，转身就走了。
“爸，走吧！”琳儿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出来。
“妈，外公外婆，我跟爸爸走了哟！”英子喊完便把门关上。
路边的摩托车司机早已等候多时，俩父女坐上摩托车来到镇上转乘大巴车。
一路上几经辗转，几天后终于到达北京医院。
医院里面的人络绎不绝，大多数跟张军父女一样长途跋涉而来。
琳儿早已在手机上挂好了神经内科的专家号，面诊日期是明天下午。
俩人在医院打探了一番，决定先去找住处，明天下午再来就诊。
北京的物价很高，再加上医院周围住宾馆的人需求量大，很多老板都坐地起价。
张军和女儿琳儿找了好久才找到一间相对便宜的宾馆，一百元一晚上，双人间没带厕所洗漱间，厕所在外面走廊旁边，是一个共用的厕所。
父女俩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休息，一连几天的奔波，让人两人都疲惫不堪。
下午五点，外面天色渐晚，不知何时下起了毛毛细雨，让本就寒冷的天气变得更冷。
张军起身对坐在床上玩手机的女儿说:“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张琳:“我都可以，不挑食。”
张军从皮包拿了一点儿钱放进口袋里说:“把门锁好，看好背包，我一会儿就回来。”
“嗯！好。你别走远了，就附近买一点点就行。”琳儿不放心的嘱咐道。
琳儿怕张军走远了迷路，人生地不熟的，他又不识字，走丢了就麻烦了。
张军转身关好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