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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总有些人让你待在旁边的时候如沐春风,越朝阳就是,又或者说他就是春风本人。
诺罗自打进了东十八的舱门,就没能拉上过方便客人休息用的遮帘,越朝阳的嘴也从没有一刻真正停歇下来。
嗑着越朝阳硬塞来的五香瓜子,诺罗饶有兴致的问“那这么说你真是道家四大家里的越家子弟?”
对面黝黑精壮的越朝阳也学着诺罗的模样,翘着腿,只是他这幅面容实在装不像公子哥,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不是说了不是嫡系,不然还用的找出来自己讨食吃啊,除了这个姓氏和身份牌,身上有哪个物件能值十枚黑曜石?”
诺罗笑道“要是我的名字或者身份牌能值个十枚黑曜石,我一准做梦都能乐醒,那你山上的爹娘呢?也不管管你。”
越朝阳笑着说“切,记得第一次的悬壶域暴动,我刚生没多久,我爹娘就去参加会战了。”
没等诺罗接着发问,越朝阳就扯开了话题“你竹箱上挂着的仙剑品级不一般,只是被人施展了手段,看起来像把凡品,按理说你也不该和我混一个房间啊。”
谈起仙剑,诺罗挤出尴尬的笑容道“被你看出来了,这把剑算是我最重要的亲人留给我宝贵的东西了,我可真不是什么世家子弟。”
诺罗接着问“只是为什么你看得出来呢?出来前一位前辈还特地对这把剑做了掩饰,确认没有问题才让我带出来的。”
越朝阳摆摆手道“真不是你家长辈诓骗你,换做旁人在这,境界再高我一大截,我都有信心比他眼力更强,这是因为在越家的时候,我就是专门在铁铺里帮杂的。
我就瞧见过,有前辈亲自为自己最中意的弟子锻造本命剑,用偷偷从弟子身上取来的血液,一点一点锤炼进上好的剑胚里,一般这个时候我就在一边帮衬着。
一边鼓风淬火,看着这些前辈眼中充满期冀,一个个山上神仙似的人物,汗流浃背,看着眼前星火四溅的雏形,就好像看到了得意弟子御剑山巅的模样了。”
越朝阳嘴唇微动,一刻不停的诉说着他见到的他所想的,并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却让诺罗不明所以的感觉到周身萦绕着一丝悲伤。
“每次当前辈们用看待杰出后辈的神色,看着完成的仙剑的时候,我也默默的看着仙剑,每一把为剑都有一个特点,剑身上都有点点犹如锈点的印迹沁入剑身。”
诺罗诧异道“可我也没有拔剑啊,你怎么知道剑身有点点印记?”
越朝阳害羞的摸摸头道,指着鼻子道“当然不是用眼看,我有一本事,就是用鼻子闻出剑的品质。”
诺罗认真摸了摸身边的覆舟,感受着赫先生的用心用意,笑着说“你要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这把剑是这样打造出来的,只是你这光用闻就能感受剑的品秩,我是有些不信的。”
说话间从竹箱里提溜出一个酒葫芦,说道“对了,我这有壶仙酿是仙女给的,分你点尝尝。”
越朝阳接过酒壶,嘴上念叨着不要那么客气,两只手却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茶碗,放在案头,捏开壶塞,仔细闻了闻,才把琥珀色的酒液倒入在身上使劲抹干净的茶碗里。
好不容易堵上越朝阳的嘴,诺罗靠在简易的床塌上,小口喝着池溪泠留下来的好酒,一直到天花板开始颤抖,传来楼上地字舱里床帷抖动的吱呀声,和一些令人脸红的喘息声。
诺罗和越朝阳几乎同时起身,两人的脸颊通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过了酒。
正当这时,舱门外传来敲门声,诺罗赶紧跑去开门,打开门看到一个戴着毡帽,留着小胡子的汉子,凑了半个脑袋进来。
汉子头刚伸进来就听到楼上的动静,调笑道“嘿,这可真是个听潮观景的风水宝地啊,两位公子要不要来本正和此情此景的志怪小说看看?”
说着汉子打开手上的行囊,露出几十册书籍来,汉子悄悄碾了碾书册,露出了书名,光看名字就知道极为香艳,只是这些书册都有些陈旧,好似被翻阅过无数次了一样。”
汉子低头轻声说“二位公子若是不方便租借也是可以的,五日为一期只要两颗紫晶币。”
就当诺罗打算开口拒绝的时候,突然瞧见在一众陈旧的风月故事集之后,还有几册看着无人问津的书籍,一册名为《修真大陆通史》,一册名为《现代修真界的发展之路》,这两册书籍书皮清晰污垢,看来从没借出去过。
诺罗便指着这两册书道“这两册怎么卖?”
小胡子包袱斋顺着诺罗的手指看去,居然是两册从来无人问津的书籍,看着面前这位束发少年颇为认真的神色,试探的问道“这位公子真不是拿小的打趣?不要看这些风月故事,而是要这两本?”
诺罗只得又认真道“自然。”
小胡子再得到肯定答复后道“这位公子,小的也不瞒你,这书是那书店老板硬塞我手里的,说是买五赠一,不要还不行,为的就是不让我与他还价。
我心想到时候能卖多少是多少就好,可也没想到这两册破书到现在都没卖出去,净占着位置,这样也不说租给您了,您付五颗紫晶钱,两册都卖您,如何?”
诺罗眯着眼看着小胡子道“四颗。”
不等诺罗反悔小胡子立马把两册书拿了出来,塞进诺罗怀里。
诺罗只得默默掏出四颗紫晶钱交到小胡子手中,心想还是还少了。
等小胡子离开,头顶上的折腾似乎也隐去了。
见诺罗带了这两本书回来,越朝阳问道“诺兄怎么会对这些书籍有兴趣,这些书上多是一些修道界陈皮烂谷子的破故事,好啥好看的。”
诺罗也不好说破自己身世,就婉转道“我总不好买那些书看吧,这不为了打发走那小胡子包袱斋吗。”
越朝阳笑道“诺兄这就是你说的不对了,法家闲人说过,食色,性也。”
诺罗也不说破出处,毕竟赫先生让他学的都是修行界的禁书,只是道“朝阳兄,物各有性,事犹是,人亦然,与我来讲,食色不过性之一,可代表不了性的。”
越朝阳摆摆手道“我就和诺兄开个玩笑,不用当真,我先睡啦。”
看着大大咧咧的越朝阳,诺罗笑了笑躺在床塌上,随意翻着《现代修真界的发展之路》。
无意间看着书中浓墨重彩书写着悬壶域暴动镇压的故事,二百余名修士,在悬壶域一次奋起反抗的暴动中,全部被歼,引入史册。
这其中还重重的描绘了越家在此次暴动中牺牲的家族子弟,大肆宣扬了四大家为了振兴修道界作出的牺牲和贡献。
诺罗才明白了,越朝阳轻描淡写叙说的那句话,其中的重量。
扭头看向睡的正酣的少年,仿佛看到了一个面色黝黑的少年,一次次等候父母归家,看着前辈为心爱后辈制剑,心生向往的少年。原来有些人,就算心如枯槁,依旧向阳而生。
就算曾经有无数黑暗的想法,落在心底,慢慢腐烂,最后发霉。可只要追着太阳,阳光照耀天际的时候,所有阴晦发霉的想法就被蒸发,就被晒干。
诺罗放下书籍,甜甜睡去,天地有大美而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