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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杳然（1）
“大王。”
张玠轻轻推开了门走了进来，却看到连城和汮奴正同坐在椅上。他顿了顿，不知该如何说道，只听连城极烦恼地道：“滚开。”
张玠一怔，不知该怎么办，只见汮奴徐徐一笑，将案上的纸卷都扔在了地上，笑道：“大王不妨听听，张公公怕也是有急事吧。”
连城见汮奴如此劝她，轻轻笑着抚摸汮奴的脑袋，转头对张玠极不耐烦地说：“什么事？”
张玠道：“大王，子堙长公主和鬼方公主已经到延安城门口了，这……”
“这事也要禀报我？”连城烦得连张玠也不想看，“把她们带进来不就行了？”
张玠犹豫道：“可是，大王……”
“让连墐去办，别再来烦我。”连城站起身来，对身旁的汮奴道，“我们许久未去眺望台了，也去图个清静。”
张玠顿住，丙乙年六月，连城特意命八千人连夜修筑了一整个月才精心建好的眺望台，就是用来观望贵族们射箭时以活人当靶子，披着虎皮，底下还放着老虎的骇人场地。只要入了眺望台下，便没有一个奴隶活着出来，不是被老虎咬死，就是被贵族们的箭射死。
如此奢靡浪费，虽千古也有，但昏君……可是亡国之召啊……
见张玠迟迟不走，连城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怎么不走了？”
张玠忙道：“老奴不敢。”说罢叹息地看了一眼连城怀中的汮奴，退出了宫门。汮奴还之一笑，待张玠退下后，她才道：“大王，日日看虎人好生无趣。妾想……妾昨日新改编了明洪熙先生的《忘机曲》，大王不妨听听？”
“臞仙曰，是曲也，宋天台刘公志方之所制也。或谓按列子，海翁忘机鸥鸟不飞之意。以指下取之，大槩与坐忘意趣同耳，”连城望着她，“也好。”
玉指触及清冷的琴弦，连城缓缓闭上眼睛。众人只知，连城脾气暴躁，喜怒无常，唯有嬴夫人的一曲才能平缓他。
连城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一身红衣妖娆的佳人抚琴，道：“他们都是一群废物，唯有爱妃懂我……”
汮奴轻轻一笑，手指一停：“倘若哪一天，妾人老珠黄，大王还会一如既往的宠我吗？”
连城道：“世人都说寡人贪及你的容貌，都来指责我二人，却不知，寡人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并非那虚无缥缈的皮囊。”他缓缓走到汮奴的身旁，看向汮奴身前的那把太古遗音琴，“寡人的心意，你可懂？”
延安城外，和亲人马万千，一个马车身后，是千千百百的侍卫拿着进贡的礼物。黄沙扬起，连墐骑在马上，放眼望去，只见这个浩荡的队伍正一步步向他驶来。那辆马车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才听到一个女子温柔细腻的声音道：“这边是延安了？”
连墐自马上下来，道：“在下宁伯侯祁连墐，恭迎子堙长公主和和亲公主多时。”
只听那个声音又道：“哦？楚朝的王上呢？”
连墐笑道：“王兄不在，自然是没空了。”
那个声音不再言语，窗帘微挑，连墐先看到的是一袭宝蓝色与月牙色交加的异域服装，再看到一张清秀曼丽的脸。
她有一双明亮的眸子，清澈见底，身材高挑，身姿婀娜，言行举止端娴雅，乌发如漆，肌肤如玉，美目流盼，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
连墐看着她，长得确实与嬴夫人不相上下，只是嬴夫人比她多了些妩媚，她比嬴夫人多了些灵空。
他低下头，做了个虚礼，才侧让一边道：“恭候公主。”
果而看了他一眼，迟迟不动，连墐不明所以，抬头看去，只听果而身旁的一位婢女气愤愤道：“和亲这样的大事，你们中原的王上去了哪？”
连墐嘴角抿着几分讥笑，眼神毒辣却无半分轻薄：“自然是有事耽搁了。”
“这便是你们中原人的态度？”婢女哼了一声，只听果而笑着打断道，“好了，一路上的故事都听得差不多了，走吧。”
果而声音温和细腻，让人听了不免心神缓和。看到这样的一个异域美人，让人实在不由得拿她和江氏的嬴夫人做对比。与其嬴夫人那清冷，听了让人发颤的声音，大家确是更喜欢果而。
连墐淡淡一笑，道：“多谢公主理解，只是不知子堙长公主？”
“子堙啊，”果而微笑，声音中能听出几分少女的天真和温情，想必私底下她与子堙应当关系很好，“她不喜欢人多热闹，所以慢了我们一步，宁伯公稍等一会便是。”
连墐还之一笑，命下人接应好果而，才走出城墙等候子堙。
果而莲步走回马车上，都说鬼方民风开放，却不料这鬼方公主竟如此知情达理，嫁给那个恶名熏天的昏君，却也委屈了她。世人想到这一佳话，却都连连惋惜。
她坐回马车上，拨弄了下凌乱的头发，笑道：“中原真是有好多奇怪的人呢。”
从太明宫出来，她身旁没有多余侍候的宫女，温暖的阳光照射下她的孑然的影子显得有些寂寥。宫殿内的花较多，她一步步走得缓慢，不知不觉绕到了一片树林之下，听得有一个人在说话：“看来也是了，这宫殿比父汗的宫殿大了许多，没个几月我还当真会迷路。”
另一个身材较高的人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因是背对着她，她也看不清前面两人的面容，正准备离开时，忽而听到先前那个声音再次道：“子堙，一路上我听说中原的王上和那嬴夫人风评极差，可是当真？”
子堙没有回话，微微侧身，正好看到了汮奴的身影。她眸光一凝，只听汮奴懒懒笑道：“这位便是从小在鬼方生长的子堙长公主？”
子堙从小生活在鬼方，性格高傲冷漠，似乎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她看着眼前一身妖艳的红衣女子，脸色不变，那个女人虽身子轻薄，却丝毫不输气场，如此想来，她便猜到这是世人议论纷纷的妖姬嬴夫人。
她缓缓点头，冷眼扫过汮奴便转向别处，倒是果而不明所以，不知此人是谁，只道：“子堙姐姐可与她认识？”
汮奴微微眯眼，只此一眼便可看出果而秉性温良，性子单纯，毫无心机。她微微一笑：“妾与果而公主同个位份，便不宜行礼了。”
果而听到如此傲慢却不失礼貌的语气，想起那传言中的嬴夫人，猛然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她忍不住再一次抬头打量汮奴，发现她气场极佳，声音清冷却显得妩媚，看了让人不由得心中一摄，让她忽然说不出话。
她第一次只看了一个人一眼便心生畏惧。
顿了顿，顾不上什么礼仪规范便匆忙逃走。
汮奴见此，却并未显得不悦，反而抿着一丝笑意。子堙一向不喜欢与人计较长短，但看见汮奴如此的神色，不由得向前走了两步，冷冷对她说：“嬴夫人在宫中胡作非为我自是管不着，但果而是两方的联姻公主，你若是伤了她，我自是不会饶过你。”
汮奴轻笑，答非所问道：“大王懒的拟旨，事务大人可是叫果而殷夫人？”
子堙的脸上并无神色，汮奴的笑容荡然，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放肆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