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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灼凉（2）
不打不相识，但她却不敢和这样的人物打架。她苦苦骂了自己一声，匆忙逃去。
她第一次见到连城，才知道这就是伽陵姐姐一直心心念念要嫁的人。
她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可是终有一日，那无忧无虑的日子结束了。
外面传言，嬴姓江氏为了稳固地位，不得不将女郎送进宫中。父母死的早，她是唯一的女儿，也只有她一个人选。哪怕她再一万个不愿意，但她看到大哥那毫无感情的眼眸时，她就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她也曾怀着侥幸的心理，认为大哥还是和以往一样宠自己的，只要她向大哥道歉，大哥还会和以前一样看自己两眼便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了。
可是，大哥却变了。
二哥脾气暴躁，也曾为她找大哥评过理，可大哥依旧置之不理，仍是坚持自己的主意。她用尽了所有的办法，绝食，投湖，出家……可都失败了。大哥心机缜密，她的心思让大哥分析的一清二楚。
大哥把她禁了足，不可再去找褚修止，任何人也不得入内。
那日大哥忽然来到她房中，她一时气急砸碎了自己宝贝许久的玉花瓶和玉簪，哭着指责江淮不近人情，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不配做她的哥哥。
江淮的脸仍是没有表情，冷冰冰地看着汮奴，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徐徐问道：“你知道江褚二氏的势力是如何吗？”
她抹了把眼泪，不想回答江淮的问题，随意应付道：“不知道。”
江淮道：“江褚二氏自古便有同姓之亲，一直交好，令每朝天子都担忧不已。可我二氏在朝廷中的根基稳重，留着就是隐患，历代帝王都有铲除我二族之意。”
汮奴不知江淮为什么要说这个，只听大哥继续道：“江褚二氏同枝连理已有百年之久，一文一武配合默契，若是我二氏想起军谋反，王族绝无反抗之力。”
“所以……这和我入宫有什么关系？难道只要我入了宫，大王就可以饶过我们吗？”汮奴双眸布满血丝，白皙的脸上满是泪痕，“都说兄长如父，可你什么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难道你真的忍心要我入宫去过着那一日复一日的生活，苟且偷生，看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吗？”
江淮听到那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心中细微的轻阵，却被他深邃的眸光隐去：“我是长子，是江氏的家主，就该担起我的责任。当今天子和以往天子不一样，他……”
江淮眸中深不见底，他很少欲言又止。看着汮奴的面容，那样深邃的眸光，让汮奴不由得恍惚想起那日在宫中见到的那位玄衣少年。
为何不同，有何不同？
只见江淮眸心隐有恨意，却硬是忍住了，面上毫无波澜，语气平淡：“所以，你该知道父亲母亲为何会死了的吧。”
汮奴心中倏然一惊，眸光迷离，苍然将眼角的泪抹去，想听他继续说完。
他神色一滞：“你知为何宁伯侯会突然留守封地，去当地方官员吗？”
“是因为大哥在朝中的势力？”
江淮道：“是因为你。”
汮奴不知为何，心中如刀绞一般的疼痛，只听江淮继续道，“因为传言江氏女要入宫，王后在宫中的势力单薄，褚氏和江氏双重联手，让他不得不防。”
自连城和伽陵婚后，便正式从太后那夺回了主权，可他刚开始几个月还是振兴朝野，认真理朝的，但到后来连城便渐渐的变得昏庸，不想上朝，只想喝酒玩乐。
王后褚氏多次劝谏，但都不生效，反而还被连城禁足。
听这传闻将连城描述的如此可怕，伽陵姐姐如此贤良却落得这样的下场，汮奴也曾怀疑那日在桃花树下看到的那个翩翩玄衣少年是否走了眼。他尽管是个好色的登徒子，可也不会是如此昏君啊。
她万分不想和伽陵抢她从小心心念念嫁的良人。伽陵在得知自己被指婚于连城时的兴奋激动，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心里渐渐弥漫苦涩，忽的将桌子推翻到地。
“父亲母亲死的早，一直都是我们相依为命。父亲去前曾千叮万嘱过要我照顾好你，我照做，你已经长大了，难道你就不想为他们报仇吗？”
那日，是她记忆里大哥说的话最多的一次。
这么多年，这也是江淮第一次把“报仇”二字说出口。
大哥走后，为她解了禁，但她却再也没有出过府。
江涣也觉奇怪，常常来她房中给她带她喜欢的桂花糕。汮奴一改以往的喜悦之色，只是默默吃完，一声不吭。几番之后，江涣总结一句：“妹妹，你入魔了。”
大哥找她谈完话的一个月后，褚氏忽然以谋反之名遭到满门屠杀。伽陵跪在太明宫前为家人求情，连城都是置之不理，惹得许多大臣非议。江涣下朝后便和汮奴讲述细节，讲到“王后跪在殿前，天上忽然下起大雪，她冻得浑身发紫”时，汮奴忽的拍案道：“我要入宫。”
江涣被她吓了一跳，汮奴自知自己清醒得很，仍是重复了一遍：“二哥，我要入宫。”
……
是夜，月稀星疏。
回忆苦涩，如沾了血的獠牙面具，亦要微笑。
她缓缓起身，披了件单薄的披风，走到烛台前，拿起剪子，在红烛底下小心剪了一截。红烛越燃越旺，摇曳不定。
光影之间有细长的烛灰，她拿着剪子的手微微颤抖，不知这条路究竟是对是错。或许，那只是对褚修止仅存的意思愧疚，亦或许，那是对自己的愧怍。
夜色如水，冰凉不堪；烛光灯影，灼热不堪。
汮奴倏的一笑，嘴角怅然，眸光深幽。款款移步，将剪子放回案上，月色倏忽，她仰着那绵绵的月光，忽然听到屏风后有一阵声响。
她一直以为，在梦中听到的迷迷糊糊的脚步声是那个刚刚进来的小宫女，也并未多加在意。现在她恍然回忆，那个小宫女怕惊醒了她，脚底下贴了鞋垫，根本不可能发出声音，而且她离开寝宫时也是毫无声响的。
她蓦地转头，只见屏风之后果然有一个人的身影。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倏的又慌忙拿起烛台，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