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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不愿（1）
已到破晓之时，天还是灰蒙蒙的，被一片有一片乌云所罩。冷风飕飕刮来，西子走出黑暗的树林，鞋上、衣裙下角已全沾满了泥巴，闻起来有一股恶臭味。
她再次将衣领翻上来蒙住鼻子，让自己闻不到这些味道。
走了一段路，面前的小路渐渐宽敞起来。应该是到了流民区，数不胜数的流民匍匐在地上，哀哀的哭求。天空太黑，她只能凭借着声音的远近来判断自己是否踩到人了。地上一片污渍，都是暴雨过后留下的痕迹。如今大坝被冲塌，汮水满上，还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冲上来侵袭这些流民。
可他们都已经许久没有吃过饭了，只能靠泥巴和脏水来维持生命，嘴里刚刚塞满泥巴，因为食物不良而导致肚子疼，只得在路上翻来覆去。大小县令早都已经逃走了，如今连个正常人的影子都不见。
看着这样一片荒芜的流民区，楚析不由得问道：“你来这里要做什么？”
她看了一眼楚析，露出娇糯的笑容：“找人。”一路径直走去，向四处探了探头，走了一段路后，才发现一间破烂不堪的屋子里点着一把微弱的烛光，依稀能看见两个人影在晃动。
西子停了下来：“就是这里了。”
近日风大，破烂的大门被吹得哐当作响，声音极为难听。门的四角已有些残缺，都是被暴雨侵略过的痕迹。面对这样的一扇大门，楚析心里还真是没底，不知它什么时候就会塌下来。
看着眼前停立在门前的西子，楚析叹了口气，如今倒是越来越弄不懂西子究竟要做什么了。少顷，西子推开了那个看似沉重的门，坐落眼前的是一片荒芜的院子，各种破烂的家什和废弃的衣物堆积如山，那股恶臭味越来越浓。
院子后面就有一间残缺的小屋，里面能映出两个人影。屋顶本破了一个大洞，硬是用稻草给遮了过去，看来是为了防雨的。
听着大门哐当一声被打开，里面的人惊忙地站了起来，西子向那间屋子走去，将寝门推开。这间屋子还算大，可里面的东西及其简陋，只有一个榻子坐落在最角落，旁边还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少女见门被推开，走来两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不知他们是谁，“啊”地尖叫了一声。只见其中一个人拉下了黑色的衣领，娇嫩的声音轻声道：“是我。”
少女一怔，她俨然没有见过这个女子。但这女子长得娇艳倩丽，笑得明媚，不由得让少女稍稍放下了心。只听榻上传来一个呼吸急切的声音：“你是……西子？”
西子的目光从少女身上移过，转看向榻上的男子。
男子五官生得极好，只是脸色苍白，整张脸毫无血色，看起来虚弱无比。却有一双墨黑的眸子炯炯有神，清澈明亮，让人不由怜惜。
少女见他们认识，顾不上自己，忙跑到西子的身旁拉着她的衣襟求道：“姐姐，我一看你就是好人。求求你救救我二哥吧，他拔了箭，流了好多血，眼看他就要撑不住了……”
“箭？”西子轻轻一折眉心，向男子看去，被履和月白的衣服上赫然满是鲜血的痕迹，“为何会受箭伤？”
少女咬牙道：“还不是祁连城那个狗贼！将我们家抄了，杀了那么多人，还好我们逃得快，路上二哥为了救我，帮我挡了一箭。姐姐，求求你救救我二哥，求求你了！”
楚析虽不认识这两个人，但从他们的对话中依稀能猜出这就是曾经权倾朝野的江褚二族中的褚氏。
丙乙年五月，连城以谋反之名斩杀了嬴姓褚氏一族数百人，顿时朝中空虚，江氏一家独大。而眼前这两位，便是侥幸从家中逃出的二公子褚修止和三姑娘褚伽蓝。
西子叹了一口气，走到榻前坐下，将褚修止扶坐起，解开衣领，伤口正刺在他的腰间，复又抬头道：“这箭不能轻易拔，否则会因为流血过多或伤口处理不当感染而死。”
少女急道：“那如何办？拔也是死，不拔也是死，再说这箭拔都拔了，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处理感染的伤口吗？”
“这射中的地方是腰间，如果能即时处理应该问题不大。不过，要说他这身子没白练，将箭拔出来了都还能这么清醒。”西子看上去从从容容，检查完伤口后便替他合上衣服，坦率道，“反正我是无力回天了。”
少女本来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不顾一切地朝西子跪了下来，拉着她的衣角晃动：“那该怎么办啊，二哥是为了救我才受这一箭的，如果……如果二哥就这么死的话，我也不活了！”说罢摸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道，“姐姐，求求你了！”
“伽蓝！”褚修止用尽力气喝道，“不可。”
此时伽蓝已经哭得手发软，还不停地晃动着西子的衣角，西子不得不从榻上站起来，撇开伽蓝的手：“好了好了，你把我整个人都晃晕了。”一面又看向站在门口的楚析，“反正这人我是救不好了，只能靠你了。”
楚析冷哼了一声，道：“我和这人非亲非故，凭什么你让我救我就得救？”
西子道：“这人也和我非亲非故，可是他和汮奴算有交情，我这算帮他，也算帮汮奴。”
只听楚析又不依不饶道：“汮奴也和我非亲非故。”
她知道楚析的脾气不好，恰好自己的脾气也不好，哼道：“要不是看在你和我拜过堂的份上，我早就把你捆过来了，别忘了我们连合卺酒都喝了！”
伽蓝见楚析一直不同意帮哥哥治伤，哭道：“公子求求您了，二哥是我唯一的亲人，他若是为我而死……”
楚析吵不过西子，又看着伽蓝哭的他头大，只得走到榻前翻看。伤口周围都已经感染了，他反手摁住伤口周围的穴点，减轻血的流失，抬头道：“火，布，线。”顿了顿，又对西子道，“止血药。”
西子从包中将止血药和针线取出给楚析，手中疑迟了一下。这毕竟是流民区，布和火该去哪里取？楚析注意到了西子的犹豫，一只手摁住穴位，另一只手接过药物，还不忘对伽蓝道：“你，过来一下。”
伽蓝将信将疑地向前走了几步，只听“嘶”的一声，她的袖口被撕下了一块。她吓的一哆嗦，轻轻一怔，只听西子不服气道：“你还说我呢，撕一个女子的衣服都不害躁。”
伽蓝反应过来自己的袖口被撕了，擦了把眼泪，道：“只要能救二哥，我怎么样都愿意。”
西子缓缓一叹：“我去找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