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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斯德哥比的录取结果通知信时,已是深秋时节,距离我参加考试已过两月。
我轻抚着它,于我而言这是神秘而又庄严的一刻。信封的底色是深黑色,信封边由昂贵的金丝纹绣而成,每一条丝线宛若荆棘蜿蜒。开封口有魔法协会特有的印章所按下的凸痕—一根魔法棒。我盯着信封看了很久,却迟迟未肯拆开。
我听见我心里如浪潮般激荡的声音,汹涌翻滚着,震出万丈波涛。
事实上是我在郊区的小木屋二楼房间上翘着腿慵懒地躺在小床上,深秋时节连百灵鸟也不愿歌唱,此时万籁俱寂。阿乔躺在我的身侧,如同一堆肉聚在了一起。看着它懒懒摇着尾巴的模样,我笑道:“以后可没有小母猫会看上你。”它睁开碧蓝的眸子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又迅速阖上。
我聚了一点火星将开口处的凸痕消融,飞快地取出里面的信阅读起来——
“当群鹰坠落于深渊,日光被漆墨遮掩。当风与云停滞不前,当美梦打破恶魔骤现。”
“月光洒落在大地上,留下无法消弭的光华,于是魔鬼臣服在阴影之下。”
“太阳带来了暴烈与残忍,冬雪带来了冷酷与孤寂,于是我们创造了地狱。”
“遗憾使人抬头仰望星空,不曾拥有却也仅仅分寸之隔。”
这是斯德哥比给予落选学生的安慰信。
仿佛一桶冰水从头盖下浇淋至我灵魂深处,我颤抖地将它烧毁,余焰灼伤了我的手指。
那刹间我说不出话来。
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是绝望?是嘲讽?是漠然?深不见底的漆夜覆盖了我。
此刻是付出了一切换来的唯余空虚的痛。
阿乔极通人性,它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睁开眼静静地看着我,毫无动作。
我又像是在对它说,又似在喃喃自语,头脑发昏,语气含笑。“呵…是假的吧。”
“啊对,我的东西,在等我亲自夺回来呀。”
我神情漠然,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木桌,极为寂静的,发出的声响充斥着狭窄的小木屋,飘荡在森林之中,惊醒了树枝的幼鸟。
我很想流出泪来,可我是没有眼泪的人。
凭什么。这三个字我没有实力问出口。
阿乔伸出爪子狠狠地在我手臂上挠了一把,怨我此刻的喧闹惊扰了它。
“嘘。”我的手指停在了唇边。
阿乔倨傲地看着我,舔了舔爪子。
我拾起流鹤,冷静地擦拭着剑锋,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我的自言自语像是幻觉。
准备合剑启程时,阿乔把爪子搭在了我的剑上。
“去下域。”我回应它的问题。
阿乔拽着我的袖子,神情流露出一丝渴望。
我突然忆起,已经很久未带它外出觅食了。
也罢,此行带上它或许能少些麻烦。
“来。”我指了指我的包袱
阿乔一个跃身跳了进去,不料身躯过于肥大,竟是把原本窄小的包袱称得满满涨涨,仿佛随时都能撑破了一般。
我一阵无语。
下域是至暗之地,上喻大陆最漆黑的地方,那里充满了罪恶与杀戮,是很多走投无路或犯了重罪之人的集聚地,甚至会有一些逃亡的种族为求一线生机躲藏于此。
斯德哥比给了不被录取的学生一个机会,那便是去下域接下一个任务,不借助外力独自完成,只要拿着凭证去斯德哥比,便可被录取。
听起来很简单,实则危机重重,普通人随时都会葬身下域。
走出小森林,我背着包袱来到城镇。
依旧是平日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小贩的叫卖声充斥我的耳边,有许多初级魔法师骑着小兽奔跑,脸上满是新奇,容貌艳丽的少女们发间别着冬月里摘下的花。
我坐上了一辆没有车夫的马车,脚下的木板凝成一个巨大的黑洞,强烈的吸力仿佛要把我吸进去一般。我熟练地往里面投入三枚蓝宝石。
“去下域。”
脚下的黑洞逐渐消失,马突然朝着某个方向飞奔了起来,不需要驭马者,法术胜过一切。
阿乔好奇地从包袱里探出头望向车窗外,车窗外的风景瞬息万变,前一秒还是春日的桃花熏人迷醉,下一秒便是秋日的落日飘飘扬扬。我从未去过下域,这次是存了拼死一搏的心思。
斯德哥比。那是帝国最高级的魔法学院,亦是我梦想的强大,我想掌握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原本奔驰的马突然化成了灰烬,周围是嘈杂的人声。
我下了马车,攥紧包袱打量着周遭环境。
天空没有星子,只有深不见底的暗。长街上商店林立,巨大的灯笼悬挂于顶楼,暖光将世界笼罩,仿佛这里不是下域,而是一个让人流连忘返的地方。
有各种各样的人经过我身边。明明没有雨却撑着伞的长发少女、长着狐狸尾巴的小孩子,只有拇指头大小的人儿…太多了。
我不知所措地站着,突然感觉到一丝诡异。
死寂般的安静。
不知何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溅落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突然明白了那诡异感来自何处。
人群没有声音。
脚步声、话语声,呼吸声……一丝声音也无。人群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麻木地朝不同方向行走着,像是被操纵的木偶,无声无息。
阿乔从我的包袱里跳了出来,顷刻之间便扑在了一个少女身上,如同一头恶狼般张开口狠狠地向少女的脖颈咬下。
阿乔是一只很特别的吸血猫,它太饿了。
只是眼前发生的景象让我难以置信。
阿乔扑了个空,它直直从少女的身体穿过,重重地摔倒在地,模样狼狈,而少女如同没事人一般呆滞地行走着。
“喵!”
阿乔愤怒地叫了一声,又奔向其他人,结果却还是一样的。
我怔神,随意拉住了身旁经过的老妇,却并没有如阿乔一般穿透。那老妇神情漠然,眼珠混浊无光,盯着我瞧了一会儿,突然从长袍袖里伸出手直直向我的脸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