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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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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到了!”

    “好漂亮啊!”

    “你看你看,那栋教学楼好好看哦!”

    大巴车驶入校园,车上顿时叽叽喳喳起来。李展还是有点迷迷糊糊的,头晕的厉害,被吵醒了也不想睁开眼睛,稍稍调整了睡觉的姿势,就又想睡过去。

    坐在旁边的李国言见侄子没有要睁开眼睛的迹象,推了推他的肩膀,“小展,还难受吗?学校到了。”

    李展揉揉眉心,坐正身子,刚睡醒的声音很是沙哑,“嗯,没事了。”

    李国言知道李展的晕车有多严重,低头剥了一个橘子,递过去,“车子马上就停了,先吃个橘子醒醒神啊。”

    酸酸甜甜的橘子一入口,晕车的不适感就少了一半,李展点点头,算是应答。

    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了文社院的门口。九月的Z市还是很热,文社院的台阶下面摆了很多盆多花小木槿,都被午后四点的太阳晒的有点蔫儿。李展好不容易劝住了李国言,让他在阴凉处休息一会儿,自己拿着录取通知书等文件去办理入学报到。

    说不定待会儿就能再见到他了。

    一想到这个,李展的晕车劲儿彻底消下去了,不知道这一年多,林河有没有变化很多,会不会……还记得我。

    想到无法联系的这一年,李展就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个傻子,连电话号码都能背错。

    算了,谁让自己也记不住自己的号码呢。

    队伍慢慢往前走着,李展前后左右都看了个遍,也没有看到林河的影子。

    可能是我来太早了?

    过了一会儿,李展才排到了报道点的棚子里。这一届的新生辅导员一身黑色西装,有点啤酒肚,还有点秃顶,站在报到点棚子里的落地扇前,一边擦汗,一边跟新生笑呵呵地打招呼。看到李展,中年辅导员笑得更开心了,“虽然今年我们男生数量少了一点,但质量相当不错啊”。

    周围女生都笑了起来,不约而同地都朝李展看去。

    前两个月刚过了十八岁生日的李展,比一年前又高了许多,开学前,吕然又特地带他去烫了新发型,整个人高挑又帅气,很是吸睛。

    李展冲辅导员微微弯了腰,打了个招呼。辅导员笑了笑,正经了一点,“欢迎来到文社院,先去宿舍安顿一下吧。”李展说了声谢谢,领了宿舍钥匙,就带着李国言往宿舍方向走去。

    从学院到宿舍有点距离,中间有个小小的花园,很多老教师在紫藤花簇拥的凉亭里聊天,看书,下棋。

    李展想,这里真适合他啊。

    到了宿舍,收拾好行李之后,李国言就去走廊跟夫人打电话报平安,李展坐在床边休息。宿舍是四人间,好像已经来了一个人,床位在李展对面靠门的地方,行李都收拾好了的样子,床板中间的蓝白标签上写着,农秣。

    对了,每个人的床位上都有名字!李展急忙放下水杯去看其他人的名字,他对面的床位是张子龙,同一侧的床位是刘一。

    看来不一个寝室啊。

    李展带上手机,跟走廊上还在打电话的李国言说要去买东西。手机里小朋友们还在吵着要爸爸带变形金刚还是乐高拼图,听到哥哥的声音,陶陶马上又哭闹着让哥哥回家。

    过了一年,陶陶还是没有长大啊。

    李展只好接过电话,“陶陶乖啊,哥哥过几天就放假回家了……不会骗你们的……上次是因为哥哥忘记带手机了……嗯嗯,国庆一定回家……好,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记得帮哥哥跟妈妈问好啊……嗯……乖,哥哥把电话给爸爸啦。”

    李国言接过电话,就说要挂电话陪李展一起去。李展连忙拦住,“不用了叔叔,我自己去就行,你再聊一会儿啊”,说完转身就走了。李国言没拦住,只好重新跟双胞胎商量起礼物的事情。

    李展见李国言注意力又在小朋友身上了,就放慢脚步,这才注意到每个新生宿舍门上都贴着的入住人员名单。

    二楼……没有。

    三楼也没有。

    四楼往上好像就不是大一的了。

    所以是在一楼吗?

    李展转身朝楼梯间走去。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显得有点空寂。外面的太阳好像被途经的乌云挡住了,楼梯间里光线暗淡了许多。

    似乎起了风,但李展没有听见树叶沙沙的声音。

    十八年来,他第一次萌生了想要为了一个人做点什么的信念,真真切切地投入,完全没有想过那个人很有可能会中途改变自己的想法。

    此时此刻,他可能在某地的某所大学,正在和家人告着别,认识着新朋友,开启着新生活,已经……忘记了之前的过客。

    为什么我会这么自信,那么笃定他会出现在这里呢?

    银河就是银河,是独一无二、不被束缚的银河,他的方向是整个宇宙,没有必要为了一颗不起眼的星星停留在原地。

    李展在一楼走廊的尽头,静静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往回走了。

    一年后。

    高中的时候,老师为了激励灰头土脸、埋头苦读的学生,经常会说,你们现在辛苦点,到了大学就轻松啦。莘莘学子信以为真,到了大学才发现,并、没、有。

    曾经的体育生张子龙,看着学校图书馆官网刚发布的“读书之星”榜单,诧异地看向室友李展,由衷地问道,“李展,你究竟是怎么做到天天跟着王教授在地头做田野调查,图书馆借阅榜还能榜上有名的呢?”

    宅男刘一默默指向李展桌子上厚厚的一摞书,“这不明显吗?”

    不是写论文就不进图书馆的张子龙还是不敢相信,“这些你真的都看完了?全部??”

    刘一气得把手里的一包薯片砸了过去,“深井冰啊你,展展都会做读书笔记的好吗?!”

    张子龙彻底服气,捡起薯片过去和刘一一起吃了起来。

    从始至终,当事人都没注意到那两个人的争论,全程盯着手机,想找个理由拒绝辅导员的提议。

    明天新生开学,辅导员还差个志愿者,就找上了李展,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不能只顾着看书学习,交朋友也很重要,你跟着教授调研的时候不都得跟人交流嘛,再说了,学弟学妹也需要你这个优秀学长的指导啊对吧?”

    ……可惜最近教授在写论文,没有新项目,李展实在推脱不过,只好答应了辅导员。

    他知道,辅导员是为他好,想让他更积极一点儿,不能太不合群。可李展对于这些集体活动真的是……提不起兴趣。

    不过迎新生就两天,坚持着就很快会过去了吧。

    第二天早上九点,李展穿着荧黄色的志愿者小马甲,举着文社院的旗帜,站在报道点不远处的拐角,主要负责给新生指路、维持秩序——

    以及临时多出来的……解答相关疑问的职责。

    “学长,你好~”

    “学长,文化人类学专业好吗?平时会忙吗?”

    “学长,哪个社团比较好啊?你参加的社团是什么呀?”

    “学长,这是我们学院的标志吗?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学长,方便加个微信吗?”

    “学长……”

    辅导员来视察的时候,刚好看见李展周围围了一圈小女生,甚是欣慰地露出了慈父般的笑容,正好老校区负责摄影的同学过来了,他叫住人,嘱咐他要给那边举旗子的男生多拍几张。

    那位同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愣在了原地没说话。

    中年辅导员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一个应答,内心无限感慨,人老珠黄,说话也不比以前管用了。

    李展疲于应付着来自学妹们的关心,正想找个理由脱身,下意识就往这边看过来。

    他的银河,就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