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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重量级的人物登场,一时间似乎连房梁都在震动,众人免不了齐齐眼前一黑。好不容易定下神来,才发现来人正是魏纲之妻,六安侯七女王氏。
她身份尊贵,再加上又是前任家主的正室夫人,因此在魏氏宗族中可谓地位崇高,是以魏纪等都不免立起身问候。一时下人们也赶紧上来置了把老君椅,放在魏纪旁边。
她身材圆胖,那椅子自然被撑得满满当当。她调整了好半晌,皆不得要领,只好勉强坐下。她向来看不上二房,对肖微澜当然更是如此,仿佛她不过是粒尘土般不屑一顾。
好在微澜也并不想看她。
只是四周实在沉寂的太久,众人面面相觑,都免不了有些无所适从。她这才终于沉声命道:“带上来。”
众人都好奇地看向身后。只是又等了好一会,方有一个穿着破旧,唯唯诺诺的女子慢慢从院中走来。她年岁不大,身材瘦削,头发也无甚光泽,一看就是挣扎在温饱中的穷苦人家。众人眼见她带了这样一个人进来,皆是茫然不解其义。只有微澜看见她后,却从心底里油然生出了一股寒意。
因为她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人,她居然认识。
那姑娘进来后便频频揪着衣摆,只偶尔偷瞄一眼肖微澜,很快便又低下头去。直磨蹭了许久才磕磕巴巴地说道:“奴,奴家姓梅名雪。乃是前户部侍郎梅廉时之女。行五,从前在家时,多有人叫我五儿。我家与肖翰林家比邻而居,都是住在城南的绿柳巷。若水与我也是自幼相识。她虽比我小一岁,可却是家中独女,因此人多称她为肖大娘子。我,我说的对吗,微澜?”
微澜的眼中陡然射出了一道冷光。
她着实没想到,王氏竟然这样好手段。不过短短时日,就找到了当日梅氏的遗孤。
梅廉时。
这个名字,几乎是刻在她的骨血之中。想来彼时若不是他在勤政殿大放厥词,肖氏一门怎么会被屠戮殆尽。不料如今她的女儿,居然又来故技重施,果真是蛇鼠一窝,让人作呕。
她大约也是心虚,是以根本就没指望微澜回答。不过片刻后,便又接着道:“后来,后来在完颜昭的大营里,我其实见过你的。只是你那时是被他……是被他搂在身前,坐在马上。所以才没有看到我。可我确是瞧见了你的,瞧得清清楚楚。”
这句话不啻于有天雷炸在当场。
只是一瞬间,这间小小的魏氏宗祠,便突然沸腾了。声音透过了厚厚的铜门,以至于留在外间的苏锦姝都听见了动静。
众人都好比打了鸡血般兴奋莫名:一时间怒视者有之,拍案者有之,狂笑者亦有之。
甚至还有人涕泗狂流道:“肖公啊肖公,想你英名盖世,却怎么养出了如此不肖子孙。实在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在这样奇特的犹如狂欢一般的喧闹里,只有魏纪仍端坐着,目光冷冷地与她对视。
王氏看着这出由她一手导演的喜剧,心中委实喜悦充盈。某一刻她甚至觉得身轻如燕,似乎马上就要飘到天上去了。
“他死了。”微澜忽然无声地掀动了薄唇。
魏纪居然看懂了。他心中一动,竟然直接站起身吼道:“谁?你说谁死了?”
这一喊气吐丹田,可谓声若洪钟,瞬间震断了许多不着边际的想象。尤其是王氏魂魄回体,仿佛一下子便重新感受到了生命的重量。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王氏首先拍案怒道:“二弟这是为何?”
有人忙打圆场道:“家主说的对,肖氏女数典忘祖,禽兽不如,的确该死。我看宜立行处置,不可拖延。不如就装上大石,沉塘吧……另外,寒碧庄也要充公,毕竟本来就是魏府祖产,还是要趁早收回才好。”
众人纷纷点头以示赞同。
“完颜昭,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就在一片附和声之中,魏纪突然插进去,清清楚楚地问了一句。
四周顿时一片沉寂。
片刻后,王氏第一个站起来,厉声道:“魏纪,你发什么疯?”
他却遥指着微澜道:“不是我说的,是她说的。”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她。可她却是一脸暮色地看着窗外,眸中还依稀含着水光,一如清晨薄雾中的冰河:“怎么你们不信吗?完颜昭已死,而且是我亲自动的手。我为报家仇,忍辱负重,最后终于手刃仇人。这样的喜事,难道你们不该恭贺我吗?”
“你,这不可能。”梅雪率先回过神,她颤巍巍地指着微澜,一幅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可能。哈哈哈,不可能……”微澜怒极反笑,几乎瞬时便泪如泉涌。
时近黄昏,院中倏起了大风,窗棂因猛的被掀开一扇。刹那间狂风如鼓,将她长发瞬间扬起。她目中如有火光,盯着梅雪一字一句道:“你竟还敢说不可能。当日若非我杀了完颜昭,以致金营大乱,你怎么可能趁乱逃出。你本该感激涕零,在乡野中安稳度日,怎么还有脸来我面前叫嚣。果然汝父无耻,而其女尤甚。”
梅雪被她一番抢白说的面红耳赤,俄而因她言及父亲,不由崩溃大哭起来。
众人惊骇莫名,以至于一个老者扑通一声,竟直接栽倒晕了过去。
王氏因抖起一身的肥肉,奋力踱到微澜身边道:“反了,反了。你,你空口无凭,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微澜看着她,语气轻蔑无比:“尔等也不过是红口白牙,又凭什么言之凿凿?”
王氏没想到她抬起石头,却砸了自己的脚。
“而且我有证据。完颜昭之死,你们只要有心去打听,就会知道我所言不虚。另外,我身边尚有手书一封,可证清白。”她终于朗声说道。
魏纪正看着她。
她不由嫣然一笑,霎时间犹如春花绽放:“但是此信绝密,只有魏氏家主一人,可以阅览。”
苏锦姝整整等了一日,终于在晚间被人请进了西花厅。燕草一直视如生命的黑匣也终于被魏纪亲手打开。
微澜因呈上书信,回忆道:“当日我与一夫人偶遇,她因与夫君偷袭金营,不想却意外救了我。我们一路结伴行至应天府,她方才与我告别。知我要前往临安府投亲,是以应我所求,特意留下书信。”
魏纪小心拆开信件。
微澜因悄悄补充了一句道:“她的夫家,姓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