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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风霜起,秋日的露珠落在桂树叶子上,映着月色,晶莹透亮。守夜的丫鬟凝香觉得有些冷,便在墙角蜷缩起来,不知不觉便犯困起来。月色映在地上,照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只觉得衣带如风,凝香迷蒙的睁开眼睛,连忙提起手中的灯笼。
凝香涨红了一张脸,吃惊道,“二爷…..”
听见动静,繁星和冷月也都跑了出来,“二爷醒了。当心外头凉。”
繁星点了一盏烛,放在四角玉兔月桂灯罩里,又忙着去倒茶,“二爷可要吃些什么?”
冷月也连忙道,“小厨房里什么都有,我这就去准备。”
冷月厨艺很好,不一会儿便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来。“想着二爷几日不曾用食,先吃些素净的。”
沈惊澜喝了一点热茶,看向书桌台上白瓷瓶里的桂花,神色迷茫起来,忽然问起,“这几日谁来过?”
冷月老老实实的回答,“表姑娘倒是日日都来,不过却也是在厅中小站一会,也是有丫鬟陪着,再者便是在院中看看新开的桂花。从不越规一步。从二爷这离开后,便去老夫人那儿,想来是老夫人牵挂二爷,便让姑娘日日来瞧瞧公子。”
沈惊澜微微点头,用过膳,换了一件家常的水蓝色松影长衫,问起,“表妹来府中多久了?”
冷月答道,“二爷去巡查御河的时候,表姑娘来的。”
算来还不到一个月。他忽的只觉得心头惊起一片水花,又像是被一只小虫子轻轻蛰了一口,酥酥麻麻的感觉。
他想起几年前的一段往事。
曾与锦王偷偷去过一次云州,因那时在京郊营地里,不得私自出京。为防止旁人认出身份,二人皆是身着便衣,蒙面而行。他与锦王两人分头行动,路途上倒是遇见一个同他们一样偷跑出来的姑娘。
他原是打算寻到空隙时间,到易府中,去拜见姑父、姑母。却在路途上逮到一只“小狐狸”。
她身着一件大红色的轻纱撒花襦裙,戴着珠玉流苏璎珞圈,腰间束着一条红色的花朵纹如意团花丝绦。浅浅一笑,酒窝若隐若现,可爱极了。
她骑着一匹西域来的棕马,那马未驯服,也不是军营中的,也不知是谁送给她的。只见那少女手捏着缰绳,倒也能驾驭。
他只看着她佩戴的璎珞圈上刻着一个月字,便知道这是他家表妹了。这璎珞项圈是祖母为她去年的生辰,让京城里的能工巧匠为她做的,又是他亲自督促工匠制作,所以他是识得的。
年幼时姑父回京述职,曾带着表妹到过一次沈府。可那时不过是个缺牙的小姑娘,连表哥都喊的含糊不清。如今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少女初长成的模样,不胜娇羞。
沈惊澜也不知道,这侯府千金倒是可以如此随意出门?身边竟也没有随从?看到这来历不明的马匹,也知道这小丫头是偷跑出来的。他捏紧缰绳,骑马跟在她身后。
边塞的风确实大,夹杂着风沙吹的他眼睛有些睁不开。
那小姑娘腰间的丝绦吹散,竟缠在马脖子上,棕马被勒的喘不过气来,忽的蹬腿狂奔起来,马一跑丝绦缠的越来越紧,小姑娘不知所措,小脸急的通红。
眼瞧着就要被那棕马甩下来,沈惊澜骑马飞驰而过,手中长剑一把砍断了那丝绦,棕马往前奔去,他一把将小姑娘接在怀中。
丝绦断了,裙子往下掉,易溶溶连忙去捂裙子。眼瞧着棕马跑的老远,丝绦算是追不回来了。
她忽然觉得很沮丧,若是让阿娘知道,自己偷跑出来玩,丝绦都玩没了,眼下还被一个陌生男子抱在怀中,一定是再别想溜出府了。
沈惊澜将她放下,看着她又羞又怯的模样,将身上的披风解开递给她。但也不忘打趣她道,“姑娘的骑术真让在下大开眼界了。”
他眯着眼睛,严厉的训斥她道,“也不知道谁家的姑娘淘气的没有边了?”
这么丢人的事情,她可不想让阿夏还有家里的丫头们知道了。索性是在这公子面前丢人了,再丢人些也无妨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便是。
易溶溶此刻却不想与他呈口舌之快,她总不能这个样子回家去,“前方是云州市集,烦劳公子替我买一条丝绦。”
沈惊澜见她有趣,不忘逗她,眼瞧着自己像个轻浮公子似的,“姑娘可知道男子送女子丝绦是什么意思?”
原是出来驯马,易溶溶身上没有带银子,便把身上的玉佩解给他,“你拿这玉佩去买丝绦,不算你送的。”
沈惊澜觉得更加好玩,“姑娘又知道把贴身的玉佩送给男子什么意思?”
“你!”她不过是让他拿玉佩去买丝绦回来,这个人轻浮无礼真是可恶极了。“你还我!”
易溶溶伸手去抢玉佩,沈惊澜将玉佩收起来,“既然送了,就没有还的道理。”
他安慰她道,“你在这待一会儿,我这就替你买丝绦来。”
堂堂沈家公子,却也有这般年少轻狂时,那是一段谁也不知道的记忆。
他收起嘴角的笑,骑马去市集上替她买来一根丝绦。
那是一条秋香色的丝绦,没有花纹,十分素净。像是金秋的桂花,素雅极了。
他拿着扇子,用扇柄点了点她的额头,嘱咐道,“日后不许如此胡作非为了!”
他忽然板起脸来,倒不似方才那个轻浮公子。
易溶溶知晓性命是这位公子救下的,便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今日多谢公子相救。”只是这公子始终蒙面,心想大约也是不愿暴露自己身份。
沈惊澜翻身上马,马蹄扬起,拱手告辞。
谁知小姑娘忽然朝着他的背影道,“我叫易溶溶。梨花院落溶溶月。日后你若在云州遇见任何困难,大可到易侯府中寻我。”
他只觉得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虽是救命之恩,但她贵为易侯千金,怎可自报家门,若是旁人存心利用,毁了名声该如何是好?
他想啊,回头该旁敲侧击的告诉姑母,让姑母严加管教她才是。他想啊,若是她在身边,他一定好好的替姑母盯着她,不许她再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