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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誓死不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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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当明辨是非,判别忠奸善恶,切莫听信一人之词,而让天下百姓寒心。”

    “武陵君此言,是说我王不分是非善恶?”一直静静坐在王撵内的王后突然出声道,明明是说笑的口吻,却让人听了脊背发凉,话语带刺很显然来者不善。

    “武陵君,好大的胆子。”

    “臣不敢!”

    当朝王后慕容氏是国师子鹫的亲孙女,年过三旬正是女子风韵年华,见她发言,王撵内的姬妾们纷纷低下了自己的头,眼里带着畏惧。

    “武陵君就算是打狗也得看主人,慕容贺兰可是本宫的弟弟,老将军这般做法是否有些不妥?也罢,老将军连王上的脸面也不给,何况是本宫。”慕容蓉烟冷哼一声,重重扯下窗帘。

    “王上,天要黑了,我们还是启程赶路吧。老将军既然如此忧国忧民就留下守着旧都吧。顺道替本宫向贵府的夫人和公子们问个好!”

    王撵的车轮再次缓缓滚动,衣着鲜艳的美姬坐在王撵娇嗔撒娇抱怨王撵过于颠簸。百官骑在马背上,姿势别扭扯着马鞍,上了年纪的大臣时不时捶着发酸的腰背,骄奢淫逸惯了的豪门年轻的公子哥也是叫苦不迭,宫女和太监们都跟在后面缓慢前行着。商贾们则骑着牛车在后面跟着,跟着迁都的老百姓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拖家带口迈着沉重的步伐,百姓们一走三回头回望那座百年王城,他们不愿意走,那是他们的根啊,他们在那里生活了好几代人啊,这一走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了。他们不想走,可是虎狼的秦国大军即将入城,他们不得不走。

    一个年幼的儿童体力不堪在人群中倒下,父母的心竟像是铁做的一般,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看那个小孩儿在人群的踩踏下变的血肉模糊,武陵君的脚竟像是坚硬了一般固定在原地,迈不动步子,他不是不想救,而是不敢救,这一路上他见过见过太多的的生死了,如果他救了一个,那其他的受害者又能谁去救。这是人间的惨剧啊,饶是他这样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老将,也于心不忍转过头不忍再看,那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声挖着他的心脏,刮下片片血肉,武陵君痛恨痛恨自己的此时此刻的无能为力。

    暮色降临,南冥郢都数十万随着国王迁都的难民,在昏沉的暮色下,缓缓蠕动着,像一只巨大的软体动物,缓慢艰难蠕动着,被迫离开自己的巢穴。

    秦国大军已攻破城门,他们并不着急入城,此时此刻正在原休息,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等待第二日一举攻破皇城,炊烟袅袅升起,城外黑压压一片秦国的大军。

    武陵君翻身上马,身后的随身将士也动作划一翻身上马,跟着老将军一并从都城的偏门回到城内,秦国的守军似乎胜券在握把手并不严密。都城被破,皇城依旧是完好无损,只不过却早已是做空城,昔日热闹非凡、张灯结彩的皇城,此时冷冷清清的,似乎瞬间失去了以往的所有颜色,被蒙上了一层黑蒙蒙死亡的颜色。

    见将军回来,所有的守着皇城的将士刷的一身齐齐站了起来,一双清亮的眸子,都目光炯炯看着他。武陵君冯寺沉默良久才说出那句令人绝望的话语。

    “没有援军。”

    皇城城墙上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武陵君冯寺望着远处的火光,那里驻扎着黑压压密匝匝的秦国大军,明日他们即将踏破皇城,皇城的每一片土地都即将被鲜血的浸染。他们被抛弃了,他们是一群被国王被王室抛弃的人。

    “明日秦国的大军就会攻入城门,我们没有援军,必死无疑。你们走吧,秦国不杀降卒。”

    老将军沉重的话语宛如一块大石压在心头众将士的心头,沉甸甸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冯寺生在郢都,死也要跟着郢都葬在一起。现如今这里早已是一座空城,那些自命清高的大臣早已夹着尾巴遁逃了,再守下去也是无意义,你们都走吧,不要白白浪费无谓的牺牲,都走吧,秦国不杀降卒。”

    为首的一名副将李悠扑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地,他双眼泛红,话语竟有些撕心裂肺:“将军,臣二十岁就跟着你血战沙场,南征北战辗转二十余载,这身上的伤疤无数,哪道不是在杀敌时留下的,秦国虎狼贼子破我都城,与我们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而老将军这般话语,却叫我去降了那秦国贼子,臣不愿。老将军是在怀疑我等的忠心吗?”

    一代老将驰骋沙场二十余载,在国难之际竟叫自己的部下降了敌军,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走投无路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这么做。可是不这么做,难道要让自己的部下去做那无畏的挣扎去白白送死吗?他心疼啊,郢都是亡了,但南冥的战士不能亡。那些所谓的王室贵胄豪门望族在国难来临之际弃城而逃,留下不到六千士兵死守皇城,他们无疑是被抛弃了,敌方秦国大军可是足足有二十万的大军,这守城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以卵击石毫无退路可逃。

    “将军不走,臣也不走,臣誓死要跟着将军。”

    “这是军令!”

    “臣违背军令,将军若要杀了臣,毫无怨言。能死在将军的刀下,这是臣的荣幸,臣只是遗憾不能再拉几个秦国的贼子垫背。”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沙场老将噌的一声拔出佩刀,锋利的刀身寒芒乍现,刀鞘上带着斑驳的血迹。

    “臣就算是死,也不降。臣于将军血战沙场,历经大小战役无数,哪次不是死里逃生,侥幸生还?臣不怕死,臣只怕降了秦国贼子,苟活于世,死了之后无颜面见我那些死去的弟兄。将军你告诉臣,如若那些弟兄问臣为何降了那秦国贼子,将军叫臣如何作答!”

    一阵寒风吹过,吹乱了老将雪白的胡须,也吹乱了他那颗铁一般的心,他猛地挥刀欲斩了副将李悠,却被一旁的偏将樊荣急急拦了下来,宝刀落地,双满是老茧的手在微微发抖。

    “老将军这是要作甚?难道将军一并也要将我等杀尽吗?臣誓死不降!”

    “我等誓死不降!”六千甲士轰隆一声齐齐跪地。

    “誓死追随将军!”

    漆黑的夜色下,篝火熊熊,火光烈烈,那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眸子迸发出浩瀚凌然的杀意,一颗颗健强有力的心脏急切请战,那是一种视死如归的精神,高昂的斗志与激情急切需要一场激烈的战斗来宣泄。鹅毛般的雪花从天上飘落,这是将会是每个勇士人生里最为漫长的黑夜,也许黑夜不黑,但一定漫长。

    武陵君走在冷清的皇城街道上,昔日张灯结彩车水马龙的街道变得萧条冷清,不知谁家在逃难时打翻了麦子撒了一地。清冷的小巷几缕昏黄的烛光明明灭灭。

    “卖馄饨咯,卖馄饨,热乎的馄饨呦——”

    一声熟悉的吆喝从街头的老巷传来,武陵君心下一惊疾步寻着声音走了过去。

    “老伯,为何还在这里?”

    “人老了,走不动咯。”

    闻言武陵君心头一阵发颤。

    “将军可要来碗热乎的馄饨?”

    “好。”

    鹅毛般的雪花簌簌而下,年过八旬的老伯用竹签挑明油灯里的灯芯,屋里瞬间亮堂了许多。不过片刻,老伯端上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馄饨来咯!”

    大碗里满满一碗馄饨,热腾腾飘着浓郁的清香,和往常一样的翠绿葱花。

    “将军赶紧尝尝,味道是否还和从前一样!这天真是冷啊,吃了这一大碗,身子就暖和啦。将军自从前年出征打仗,好些日子没来了,老奴这眼睛也是越来越花咯。”老伯一双迷蒙的老眼痴痴望着门外,他紧了紧衣服坐在板凳上,手里拿着一碟花生米,他似乎在自言自语。

    “这人走了,冷清啊。要说我年纪一大把,这还能去哪呢?人都说啊,这七十嘛就那古来稀,我都活了八十岁了,活得呀够长了。”

    老人捡起一粒花生米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这天下什么时候才能太平啊,苦的都是百姓。哎,老奴这一生就没走出过这皇城,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这老头子一辈子也没见过。这街头小巷的人都说,那魏国的大梁美,齐国的临淄城热闹。可老奴觉得啊,咋们这皇城才是最美的。城美,这人也美。”

    武陵君静静听着老人自说自答,碗里的馄饨一个都没动过,他也侧头看着门外簌簌而下的鹅毛大雪。

    “老奴生在这皇城,这人老了就见不得离别,这里就是老奴的家,将军从小就喜欢吃老奴这碗馄饨,老奴这开心呐。以前还总和对面那卖包子的王婆说,咱南冥的大将军也喜欢吃老奴做的这一碗馄饨。”老人干笑了几声,又捡起一颗花生米放入口中。

    “现在这人呐,都走了,可老奴要守着这郢都皇城。哎,这老人了就喜欢念叨,将军莫怪。将军可还觉得这馄饨味好?”

    “那是自然,与以前一般好吃。”武陵君端起大碗,急忙掩去眼睛的酸涩。

    “这是老奴最后一次为将军做的馄饨了,以后怕是没机会了。”老人的语气似乎有些遗憾,他轻轻叹了口气。

    “将军保重,将军慢走!”老人静静站在门外的廊下,看着冯寺逐渐远去的背影,雪越下越大,落满了那一身银色的铠甲。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那是将军的府的方向,老人忽然一声哽咽噎在喉头,猛地跪在地上,双手掩目却怎么也挤不出一滴泪水。

    这皇城里的人都知道,在前些天这将军府就被人屠了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