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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声响起，方焱收拾了桌面准备离开，李鑫噌地坐在了她旁边的位子上，动静很大。
“想听歌么？”李鑫慵懒地趴在桌面上，侧着身子眨巴着眼睛看着方焱，“想听哪首？”
方焱停下正在忙碌的双手，仍然站立着，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郊游时唱的那一首吧。”
“哪一首？”
“旋律缓慢的那首。”
“哪首？”不知怎么的，李鑫突然有一点儿生气。他很清楚方焱想要听的是哪一首，但他执意要方焱说出那首歌的名字。方焱冥思苦想了半天，摇摇头：“想不起来了，要不就别唱了。”
方焱发现，李鑫突然不说话了，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她，弄得她身上像长了刺一般难受。然后，出乎意料地，李鑫猛地站起身来，踹开了身后的座椅，夺门而去，留下方焱惊愕地站在原地。紧接着，方焱发现，吕雅正看着自己，手中紧紧地拽着李鑫的肩包。
其后的几天，方焱在校园里几乎见不到李鑫的身影，就算是不得不在教室里见面时，李鑫对她的招呼也视若无睹，总是和她擦肩而过。方焱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并没有在意。有一天，临时改换了下午的课晚间上，而且还是集体课，公共教室里人满为患。李鑫突然走到方焱和吕雅的座位前，表情冷冷地对吕雅说道：“我和你换个座位，我想和方焱说点儿事儿。”
吕雅看了眼李鑫，又回头看了看方焱，正欲起身，方焱一把拉住了她：“有什么事儿下课再说吧。”
双方都静默着，僵持了一小会儿，李鑫猛地拽起了坐在外面位置上的吕雅，并向她指了自己在后面中排的位置：“那儿有我的包，过去！”几乎是命令似的口气。
方焱瞪着他，李鑫并没有在意，自顾自坐了下来。
“什么事儿？”方焱表情严肃，眉头紧皱。
“我想唱首歌给你听。”李鑫的声音有些异样。
“这个时候？马上要上课了。”方焱压低声音说道，并左右看了看。
李鑫低沉的歌声传入了方焱的耳膜，就是那首她很喜欢的歌，然而李鑫刚唱到高潮部分，毫无来由地戛然而止，紧接着用冷冷的声调问方焱：“想起来了么？”
方焱愣了一小会儿，搞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李鑫今天的表现非常的反常，虽然他平常的表现也常常让人出乎意料，方焱摇了摇头。
“你是冷血么？”李鑫声调沉闷，却难掩歇斯底里的情绪，好在此刻教室里闹哄哄的，李鑫的声音并没有引起周围人的关注，但方焱还是一字一句都听在了心里，她惊愕的表情换来的是李鑫嘴角一抹得意却暗含痛楚的冷笑。方焱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似乎一下子凝结了，不再流动了，心脏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挟住了，教室突然变得异常的憋闷，方焱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方焱？”李鑫低低地叫道，紧紧地挟着方焱的手臂。方焱感到一阵眩晕，突然用尽全力甩开了李鑫的手，站起身跑出了教室，身后除了吕雅一直观察着她的惊讶的眼神，和李鑫不知所措的表情，其他人似乎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李鑫只愣了一下赶忙追了出去。随后吕雅也追了出去。
方焱一边跑一边大口地呼吸着，整个咽喉都痉挛起来，空气刺激并撕裂着她的肺腔，她用双手紧紧地捂着额头两端，却始终没办法让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一阵眩晕袭来，方焱蹲下身去。李鑫追至操场，将内心全盘托出的畅快和看到方焱痛苦表情时的懊悔同时袭上心头，目光所到之处满眼都是谈情说爱的情侣，却不见方焱的身影，月光下的影影绰绰模糊了他的视线，李鑫站在原地不知多久，吕雅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为什么这么辛苦？”吕雅问道，声音低沉而温柔，“借肩膀给你靠，虽然我是女的。”
听了这句话，不知为什么李鑫的心底竟然升腾起一阵酸楚，他转过身来看着满脸焦急的吕雅，嘴角挤出一丝微笑，他轻轻揽过吕雅，紧紧地抱着她。印象中这是第一次抱一个女孩子，这才发现女孩的身躯竟是这样瘦小，稍一用力就能挤碎似的。那么方焱呢？铜墙铁壁刀枪不入的她或许也仅仅是这样一副娇弱的身躯，这样的她能承受多大、多沉重的撞击，而刺向她的矛是不是太过尖利以至于洞穿了她那副钢筋铁骨般的遁甲？这些都不得而知。
方焱也不清楚自己一个人在操场上蹲了多久，直到想要站起来时却发现脚已经全然麻木了。只好慢慢地坐下来，甩甩胳膊，再敲敲小腿。抬头望天，天幕是灰暗的，月亮周围一圈儿光晕，明天会刮风，冬天就要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方焱会尽量避开李鑫。有课时总是最后一个到教室，下课后第一个离开，和同学们打招呼也总是点点头便匆匆走开。李鑫为那天的举动一直耿耿于怀，他想找机会和方焱道歉，或者解释一下，但方焱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不行，我必须说清楚。”李鑫暗暗想着，“否则我会抓狂的！”
深思熟虑后，李鑫决定直接到方焱的宿舍去。为了避免吕雅在时的尴尬，李鑫借故支走了吕雅，当他确信宿舍里只剩下方焱时，李鑫敲了门。方焱打开门，看到李鑫站在门外，双手放在背后。两个人都愣住了。
“……我想……”李鑫没等方焱的回应便自顾自进入了房间，他对这间宿舍并不陌生，刚入校时他还帮吕雅扛过行李呢。李鑫发现方焱这一侧的书架上摆满了书，有一些放不下的整齐地码在书桌边上，桌台仅剩的一点儿空间留给了笔记本电脑。
“……你总是这样子么？”没有找到合适的话题切入点，李鑫竟有些拘谨起来，慌乱之中竟不知所谓，“拒人于千里之外......”
“……什么……”方焱没听明白。
李鑫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一直觉得自己了解方焱，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够看清方焱的心，但此刻，他在方焱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能够表达她此刻心情的东西，那双眼睛里面似乎有一扇门，牢不可破，阻挡了他想要进去一探究竟的勇气和冲动。那一刻，他甚至有些怀疑，难道一直以来他都是在唱独角戏？方焱不仅拒绝充当他的观众，还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自娱自乐？霎时间，李鑫感到自己心底深处有一小簇火苗正在急剧膨胀、跃跃欲试。他有些犹豫，想要控制它的爆发，但与此同时，心里却有个声音在鼓励他：爆发出来！李鑫定定地看着方焱，方焱发现李鑫的目光由亮转暗、一点一点丧失光彩却仍然定定地看着她时，她开始胆怯了，躲闪着他的目光。
李鑫内心的挣扎，方焱一无所知，正当她想要打破尴尬和李鑫说点儿什么的时候，李鑫突然靠近她，紧紧地挟住了她的胳膊，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看着一个爱我的人无止境的付出却无动于衷，我做不到，我不像你，我不是冷血动物！”最后几个字，李鑫近似咆哮，声浪强烈地震荡着方焱的耳膜，方焱触电一般表情僵在了脸上，时间停滞了.......李鑫感到从未有过的畅快，这是他第一次提到爱这个字眼，他确信方焱听懂了。长时间的静默，两个人互相看着彼此，方焱眼中的光彩在一点点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