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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熙臣未答,转过身看着他,是笑却又不是在笑。他真的是看了很久,泛青色的夜都已经完全成了黑色。
李地起了一堆篝火,掐着小金去捡柴火,小金偷懒耍滑的非得往姜原那边凑,被李地捡柴火的空档又修理了一顿。
两人坐在篝火旁,摇曳的火舌映着两人的脸忽明忽灭。姜原担心道,“你已经快一个时辰没说话了。”
玄熙臣唇角微微有个弧度,渐至眼底也有了笑意,他轻轻的摇了摇头。火光照的他的脸宛如美玉,暖而清雅。只不过较往日而言,多了很多道不清说不明的沉郁。
姜原起身离开,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两支蒲公英,他道,“以前遇到不开心的事,总会找来一堆蒲公英吹……”
玄熙臣忽然侧首望着他,微微提起的眉眼里有不解。
姜原被他的视线弄的一愣,随即明白了,补充道,“那时候还没遇到你,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了。”
玄熙臣替他道,“所以,会把不开心全当成蒲公英,吹出去。”
姜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明明知道没有用,明明知道第二天一切照旧,可是吹的那一瞬,心情还是很好的。”
说着,他把手里的两支蒲公英送到玄熙臣面前,玄熙臣顺着蒲公英纤细的绿茎看到了轻捏着它的指节分明的手,他抬手轻而缓慢的擦着那手的温度接住了那抹嫩茎。
他转动着,深沉的凝视着,片刻之后,把蒲公英凑近了篝火,火光晕染了那团羽翼般的白色花球,像小山一般火舌里,层层迷离,犹如彩墨漂染。
姜原的眉目一下子扬起,惊叹道,“好美!”随即又黯然,“……好短暂。”
不过三秒,白色花球便成了一团黑漆漆的东西。玄熙臣依然捏在手里,幽幽道,“即便是短暂,也是存在过了。”
姜原心里顿了一下,看向他的侧颜,沉思片刻,迟疑道,“我有一种感觉。你,在我不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地做着一件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你一定在做。”
“……”
“是我多心了吗?”
是他“看不到而非不知道”的地方,姜原的用词很妥帖,像是反复斟酌之后才说出的。两人自相识以后,玄熙臣便很少对姜原隐瞒什么,即便当时没说明白的,事后也一定会悉数告知。
这一次,南境之行,两人明明起居一处,路行一条,但玄熙臣让他有了这般“疏离”“看不到”的感。这让姜原很无力,想安慰他都无从做起。
今夜,天上没有一颗星星,黑暗暗的一片笼罩着大地,周围静谧,好像世间仅剩这一蹙光,仅剩他们两人。
玄熙臣勾起一侧唇角,微低着头,静默之后,浅浅一笑,道,“是啊,你多心了。”
夜,很深了。
小金睡的四仰八叉,李地挂着一根树杈,姜原也睡着了,就在玄熙臣身侧,睡的很安稳。
玄熙臣极慢极慢的转头,落目,呼吸微促,火光照的姜原如玉脂雕刻一般的脸忽明忽暗,他的手指动了动,终是按耐住想要触碰的欲念,苦然一笑,轻轻道,“阿原,如果有一天,我也变得这般面目全非,你,会杀了我吗?”
翌日,清晨。
玄熙臣被姜原拉到车舆内,找出笔墨纸砚,摆在他面前,道,“我们已经出来两个月了,再去金沙域,又不知道会耽误多久,写封家书吧。”
玄熙臣一夜没睡,眼皮沉沉的,闻言有些不耐,道,“肉肉麻麻的话有什么好写的,我家那位本来就不想看见我。”
姜原撇嘴一笑,没说什么,撑好矮桌,铺好纸,笔蘸了墨拿起他的手放在他手心里,道,“快写,你写完了,我还要写。”
表情依然是嫌弃的,手却动了,大笔一挥,还没等姜原回过神,他已经写完了,探头一看,只见六字:活着,勿念,小玄。
真真言简意赅,姜原忍住笑意,接过笔,也写了一封,把两封书信折好,他掀开车帘,李地正远远的掐着小金,见此,放了小金,几个起跳便是到了姜原面前。
小金的眼泛光似的盯着他们的方向。从姜原把玄熙臣弄到车里时,就想听出来他们到底在密谋什么。
李地接了什么东西,揣在怀里,离开前还不忘瞪一眼小金,而后,便朝卫城的方向去了。
或许是马上就要越过金沙山,玄熙臣的心情很不错,和姜原并肩而立,有说有笑,小金老远的蹲在李地给他画的圈里,拖着下巴,心道,这冷面公子也是会笑的,笑起来还真好看。
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玄熙臣说的居多,说到高兴处时,还提手在空中做了一个拨琴的动作。远处是山,近处是如璧人一般的一对公子。小金脸上乐呵呵的,心道,这到底是什么人呐。让容非用性命保守秘密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呐!
李地找了一家信使,托了信,回来时,刚过巳时。
小金当着李地的面,双脚一蹦,跳出了那个圈圈,叉腰看着他们,很是威风道,“走,小金爷带你们见证奇迹的时刻。”
这讨打的话。李地一巴掌呼了过去,小金没防备,被呼的转了几圈,才停下。只听李地威胁道,“小子,你要敢耍花招,爷爷就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喂狗。”
小金脚一扽,稳住身形,嘿嘿陪笑,“拿钱办事,绝不误事,放心,放心。”
在姜原他们的印象里,地鼠已经见不得光,那他们所通行的秘道必然是离卫城越远越好,因此,当小金把他们领到距离卫城正门不到十里的一处山脚时,姜原有些信不过他。
小金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赶在李地动手招呼自己前,他急忙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是真理,亘古不变。真的,真理,诶,别动手啊,嗷嗷!啊!……啊呀呀,脸……别打脸……嗷!呜!”
真理与否已经无关紧要,容非把他们引到富蕴茶庄,险些被一帮黑皮连锅端的一幕才过去,指不定被扔到乱葬岗的尸体现在还热乎着,在他们看来,小金是故技重施,还施的如此不高明。
姜原和玄熙臣就站在一边,安静的看着李地挥手育人。
小金扛不住了,大叫,“我说我说我说,停停停停停停停。”
这小子偷奸耍滑惯了,李地根本不想听也不想停,一手扣住他的腰,一手四处活动,这身厚皮,不打他个七零八落,那是记不住教训的,于是乎,他越叫,李地打的越欢。
忽的一下,小金一手反勾住李地健硕的胳膊,一手啪的勾住他的脖子,浑身使出吃奶的劲儿,凑上去,啵的一下,在这张男人味十足的脸上猛亲了一口……